第695節 陰雲迷霧(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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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像話!太不像話了!太過分了!”隨著這幾句怒氣衝衝的話語,蔣經國風風火火地推開蔣緯國辦公室的房門,氣呼呼地坐在待客沙發上,拿起茶幾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直接一飲而盡,然後喘了一口氣,雖然穩住了情緒,但仍然滿臉怒容,顯得餘怒未消、氣憤不已。

    “大哥,發生什麽事了?”正在辦公的蔣緯國停住手筆,笑著起身迎接。

    “緯國,我這段時間跑遍全國,還有幾個附屬國…”蔣經國怒道,但他的話被蔣緯國打斷了。蔣緯國上下打量著蔣經國,又驚訝又佩服地道:“大哥,你瘦了好多,也黑了好多。”

    蔣經國苦笑一聲:“父親不是教導我們要‘瘦吾身而肥天下’麽?”他感慨不已道,“想要肥天下,哪能不瘦自己呢?當官,當一個為國為民的好官,可不能天天坐在衙門裏不動的。”

    蔣緯國心頭感動。蔣緯國每天忙得四腳朝天,蔣經國同樣每天忙得不可開交,蔣經國此時主要負責“文明嚴打”、向新領土移居內地居民、扶貧等事務,第一件事是他跟蔣緯國、宋美齡一起搞的,第二件事是他跟蔣緯國、陳誠一起搞的,第三件事基本上是他全權負責的。蔣經國宅心仁厚、廉潔奉公、勤勉認真、愛惜百姓,讓他搞扶貧工作,他確實是盡心盡力的。為了搞好扶貧,蔣經國可以說不辭勞苦、風塵仆仆,全國到處跑,甚至風餐露宿、披星戴月,不得不令蔣緯國對其肅然起敬。“我這大半年來去了很多地方。”蔣經國麵帶怒色地說道,“確實,咱們國家現在比起以前可以說是煥然一新、氣象萬新、百廢俱興,到處都是熱火朝天的大建設、大發展、大開發,各行各業呈現一片生機盎然、朝氣蓬勃的喜人勢頭。我眼睛看到,大部分城市都是這樣的場景:城內城外,大興土木,建好的樓房、正在建的樓房、修好的路、正在修的路,比比皆是,商鋪商場商店猶如雨後春筍,裏麵的商品貨物琳琅滿目、應有盡有,學校、醫院、工廠、礦場等各種基礎設施同樣是遍地開花。”

    蔣緯國攤開手:“這不是好事嗎?”

    “好,當然好!”蔣經國臉色凝重,“但我們怎麽能隻看到表麵情況?緯國,你也知道,全國現在可以說是遍地商機,所謂的商機就是發財的機會,商機遍地當然是好事,讓老百姓都能發財嘛,可是,誰掌握了大部分的商機?不是老百姓,而是權貴以及跟權貴進行勾結的富商巨賈。你不知道,我本來看到那些畫麵還是很高興的,但深入打聽了解,發現那些新興企業十有七八都是有背景的,利潤豐厚的大項目、肥缺、美差,都被那些權貴官商給搶走了、分光了,真正的民營企業家在這片看似廣闊無垠的商海中卻得不到多少機會。我真是沒想到,那麽多軍政高層、公務人員居然都…都…”

    “下海。”蔣緯國給蔣經國補上最後那個欠缺的詞{“下海”是後世新中國改革開放時興起的詞語,此時還沒有那個特定含義}。

    “下海?”蔣經國冷哼一聲,“明明是蹚水!蹚渾水!渾水摸魚!”他又怒又憂地道,“你不知道,用他們自己的話說,‘這是一個連傻子都會動心動手的發財撈錢的曆史機遇’,他們看到商人大賺特賺,所以紛紛忍不住了,他們想要錢,商人需要靠山和特權,雙方一拍即合、沆瀣一氣、狼狽為奸、一起撈錢!哎,他們的手段還真是高明,國法規定公務人員不得經商,於是他們就鑽漏洞、打擦邊球,要麽讓遠房親戚掛上企業法人的空頭銜,自己躲在幕後操控,要麽跟商人進行勾結,他們給商人提供特權,商人賺錢後給他們分成,其招數真是花樣百出。舉個例子,比如某市要建立一個大型發電廠,建廠、供電、發電廠需要的煤炭燃料,這都是大有油水的,市政府發布招標後,商人們肯定展開競爭,但並非良性競爭,不是比誰更物美價廉,而是比後台、比靠山,後台硬、靠山大的商人就能奪標、搶得項目,賺錢後分一部分給為其撐腰的某個高官要員,如此不良環境,民營企業家如何生存和發展?除此之外,那些有人撐腰的不法奸商又仗著‘朝中有人’,所以有恃無恐地幹出偷工減料、以次充好等勾當,從而減少成本,獲得更多利潤。這樣搞下去,還得了?”

    蔣緯國沉吟了一下,走回辦公桌前,拿起桌子上一份今天的報紙,遞給蔣經國:“大哥,不穩定因素沉積得越來越多,早晚會發生大爆發,你看,這是不是一次小小的、初期的爆發?”

    蔣經國接過報紙,剛看到頭條新聞就等瞪大眼睛,隻見上麵寫著“上海一座新建大型化工廠突發大爆炸,死傷者超過三百人,爆炸已引起大麵積火災,原因暫且不明”。“緯國!”蔣經國抬頭看向蔣緯國,目光炯炯,“你其實心裏有數吧?”

    “智者見一葉落而知天下秋。”蔣緯國坐在蔣經國對麵的沙發上,“我怎麽可能不清楚?我隻是太忙了,並且心裏有太多顧慮和忌憚,所以…”

    “不能姑息他們!”蔣經國激動地拍案而起,“眼下的情況還不是特別嚴重,這是因為就好像開閘泄洪,水裏的魚一下子是非常多的,雖然大部分魚都被權貴官商撈走了,但普通老百姓或多或少還有一點收獲,但等魚被撈得差不多了,兩極分化的矛盾也就徹底被激發了。到時候,老百姓把他們撈到的那點魚已經吃完了,而權貴官商的倉庫裏卻還有大量的儲備魚,魚價就是被權貴官商控製的了,他們想漲就漲,必然囤積居奇、投機倒把,市場就徹底亂了,經濟結構和金融體係都會跟著一起亂。緯國,我們不能等到那時候再亡羊補牢啊,必須現在就要果斷出手,防微杜漸、釜底抽薪,從根源上鏟除以後惡果的種子。”

    蔣緯國沉默不語,他雖然不太懂經濟,但也知道其中的關鍵,很多東西隻要抓住關鍵,眼前就會豁然開朗,說白了,中國此時的問題是這樣的:假如中國有1個權貴和10個平民,中國的財富是100,1個權貴有80,1個平民隻有2,權貴的財富是平民的40倍,懸殊很大,現在,因為曆史機遇,中國一下子增加了1000財富,權貴因為擁有權力,所以搶占了800,平民隻能分到200,最終,1個權貴有880,1個平民隻有22財富,雖然倍數沒有發生變化,但兩者在數量上的差距一下子被極大地擴大了。實際上,這是十分直觀但又十分粗略的算法,並沒有把“利滾利”之類的因素算進去,而擁有更多財富的人就能支配社會的財富分配方式,最終導致“富者更富,窮者更窮”,因為權貴官商將會霸占絕大部分的國家財富和社會資源,堵死社會基層人口的上進通道,使得社會階級固化、僵化,日積月累,社會基層必然大爆發。另一方麵,那些因為有權貴撐腰而大賺特賺的商人也並不是在為國家、為社會做貢獻,恰恰相反,他們在挖國家和社會的牆角,因為他們仗著“朝中有人”,所以會幹出各種不法之舉。可以設想這麽一個情況:某市需要十萬噸水泥進行城市建設,兩個商人進行競爭,一個是有權貴撐腰的官商,一個是沒有背景的普通的民營企業家,毋庸置疑,在這個不公的大環境下,肯定是官商奪標,哪怕官商開出價格更貴、商品質量卻很差,官商也會勝出,就是這個道理。如此情況,會導致以下幾大負麵影響:

    第一,該市政府花了更多的資金買了水泥,造成國家財富的浪費。被浪費的國家財富去了哪裏?去了權貴官商的腰包;

    第二,水泥質量肯定很差,因為官商仗著有人撐腰,肯定以次充好,從而節省成本{肯定會這麽幹,一來商人為了追逐利潤都是使盡辦法的,二來如果有靠山,商人必然敢於使用非法手段追逐利潤},那批水泥被使用後,必然出現質量問題,到時候問題百出、人員傷亡,最終不得不推倒重建,又造成國家財富的浪費。被浪費的國家財富去了哪裏?還是去了權貴官商的腰包;

    第三,物美價廉的民營企業得不到商機,反而遭到排擠,所以無法發展甚至無法生存,最終倒閉破產,導致市場上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趨勢,良心企業越來越少,而不法企業卻越來越多,陷入一種無法解開的惡性循環,最終使得整個經濟體係死氣沉沉、沒有活力{可以參考後世的東北經濟}。

    蔣緯國忍不住想起了原先曆史上的“五子登科”。原先曆史上,抗日戰爭結束後,國民政府方方麵麵的高層大員紛紛以百米衝刺的勁頭從西部後方撲向東部原先日占區,爭搶接收日偽財產,完全不顧法規、原則以及國家利益,拚命地大撈特撈,給淪陷區帶去了新一番的浩劫,大肆地監守自盜、貪汙腐敗、敲詐勒索、橫征暴斂、囤積居奇、魚肉民眾,甚至因為分贓不均而互相大打出手,搞得民眾怨聲載道、憤怒不已,恨罵道“想中央,盼中央,中央來了更遭殃”,其中,“金子、票子、房子、車子、"biao zi"{漢奸的妻妾}”是眾多“接收大員”強取豪奪的對象,被時人諷刺為新的“五子登科”。而眼下中國的情況,與原先曆史上的“五子登科”簡直有著異曲同工的相似處。因為“大發財機遇來了”,個個都“爭先恐後地下海”。

    “這件事,肯定要解決的。”蔣緯國站起身,看了看手表,“都已經晚上七點了,大哥,你先好好休息吧,嫂子肯定在家裏等著你呢,我就不陪你吃晚飯了。”

    蔣經國驚訝地問蔣緯國:“你呢?你去哪裏?”

    蔣緯國笑了笑:“孔大公子今晚請客,他請我去他新開的豪華夜總會‘放鬆放鬆’。”

    因為蔣緯國對世界和曆史持續七年多的改變,其產生的“蝴蝶效應”已經形成了席卷全球的大風暴,無數事情被他直接或間接地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也隨之被他直接或間接地改變了,比如正在越南王國首都河內市的郊區某地正在召開秘密會議的十多名越南人,他們在原先曆史上是紅色越南的重要領導人,此時,他們則是越南王國的軍政界高層,其命運之變化無常,堪稱造化弄人。——此時的越南是一個王國,朝代名為“阮朝”,國王是阮福晪,政治製度實行君主立憲製,國王實權不大,是王國的象征,目前執政黨是越南國民黨。需要注意的是,越南國民黨雖然跟中國國民黨有一些“血緣關係”,但並非中國國民黨的“分支”,該黨是越南近代革命家潘佩珠、阮太學等人仿效中國國民黨而建立的{潘佩珠等人跟孫中山等人關係密切,雙方早年一起從事革命活動}。法國人把越南“歸還給”中國後,武漢方麵自然順水推舟地扶持越南國民黨成為越南的執政黨。當然了,越南此時的國家實權肯定不是都由越南國民黨掌握的,越南的真正主人其實還是武漢方麵,該國畢竟是中國的附屬國之一。

    召開秘密會議的場所內,參會的十多名越南人涇渭分明地坐成兩個陣營,隱隱間有股分庭抗禮、互相對立的含義,但雙方人數相差很大,其中一邊坐著三人,為首者是一名容貌清瘦、銀須花白、年約五旬的長者,他表情陰鬱、滿麵愁容,顯然陷入了一種由焦躁、擔憂、痛苦、無奈、左右為難等情緒混合起來的複雜心態中,另一邊坐著七八個人,為首者是一名年約三十五歲、麵白無須、五官緊繃的中年男子,此人滿臉怒色,顯然懷著滿腔的義憤填膺。銀須長者是此時的越南國家總理、越南國民黨主席胡誌明,中年男子則是河內市市長、越南國民黨中央委員會副主席黎筍。胡黎二人以及眾參會者基本上都是共事多年的“革命戰友”,但現在,他們已經出現了極其嚴重的、不可調和的內部分歧,甚至即將走上分道揚鑣的道路。

    “胡總理,事到如今,形勢已經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了!”黎筍冷冷地道,“我們在此請你徹底地表明你的態度,到底是帶著我們繼續做中國人的奴才,還是跟我們一起揭竿而起,為越南和越南人民的命運而奮鬥!”

    所有人都望向胡誌明,但目光不同,黎筍和坐在黎筍那邊的一幹人都目露威逼的眼神。胡誌明先是苦笑一聲,然後長歎一聲:“奮鬥這麽多年,我也感到累了。你們請我表明態度,我倒要請你們認清現實。你們心裏想什麽,我清清楚楚,我已經認認真真、反複地考慮過了。諸位,時代已經不同了,真的。我們越南畢竟是一個地狹民寡的小國,必須要有自知之明呀!不管我們是否願意正視,哪怕我們的民族自尊心感到無法接受,我們都必須承認曆史和現實,越南自古以來都是中國的附屬國,甚至在很多時期直接就是中國的領土,我們的文化、文明,大多數來源於中國,越南是無法脫離中國的影響力和勢力範圍的。之前,中國落後了,法國才趁虛而入,取代了中國,但現在,中國再度崛起,越南自然重新回到中國的羽翼下,就像過去上千年的那種關係。無論是法國還是中國,越南在麵對大國時都是身不由己的,這就是弱肉強食的國際法則啊!越南是無能力抗衡、違逆中國的。與其以卵擊石,何不順勢而為呢?”

    “混帳!”黎筍勃然大怒,“這是"chi luo"裸的賣國言論!就因為弱小,所以我們就要心甘情願地任人魚肉?無恥!”

    胡誌明神色悲苦地搖了搖頭:“其實,我內心深處也感到不甘哪,可是,有什麽辦法呢?中越國力懸殊之大,難道你們看不到嗎?不需要說那麽多,打開一張世界地圖,隻看看越南領土和中國領土的麵積差距,一切就都一目了然了!還有,你們必須清楚,中國跟法國不同,法國畢竟是西方國家,其本土距離越南足有萬裏之遙,法國跟越南在文化上也是不同的傳承,所以法國注定無法長久地支配越南,法國高層也不會為了萬裏之外的一塊殖民地而投入太多國力軍力,可中國呢?中國就在越南旁邊呀!中越是全麵接壤的!中國政府隨時能調動百萬大軍踏平越南!中國可以投入源源不斷的、巨量的國力和軍力用於支配越南,這是法國無法比擬的。我們就像一隻麋鹿,既然被地理拴在了一頭老虎的身邊,除了順從老虎,還有別的辦法嗎?更何況,中越也並不是虎和鹿的關係,而是近親關係,中國就好像一個在城裏事業有成的表哥,越南是一個來自鄉下的窮苦表弟,表弟投靠表哥,在表哥的提攜下一起好好地過日子,這不是很正常的嗎?你們千萬不要被狹隘的民族主義思想給蒙蔽心智,認清現實吧!越南是注定擺脫不了中國的控製的,我們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夜郎自大,如何更好地跟中國高層進行合作,如何讓越南的民眾能夠過上更加富足安康的生活,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夠了!”黎筍拍案而起,整個人怒發衝冠,他兩眼噴火地盯著胡誌明,“我早就應該想到,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根本就是一個一廂情願的幻想!胡誌明同誌,你已經徹底地腐化、墮落、蛻變了!你已經忘記了本心,忘記了理想,忘記了我們當初一起奮鬥的宗旨和崇高的目標!不,你沒有忘記,你隻是故意忘記了!中國人給我們封官許願,讓我們一個個當大官,隻不過為了拉攏我們,讓我們死心塌地地充當他們奴役越南的工具!把我們變成了‘越奸’!你,胡誌明同誌,已經被中國人給你的高官厚祿、金錢酒色給徹底地腐蝕了!哼!”他冷哼一聲,“越南國民黨從一開始就是中國國民黨試圖奴役越南的工具,你本來已經脫離該黨{胡誌明在脫離越南國民黨後創立了越南共產黨},但你卻在中國取代法國繼續奴役越南後重新加入了該黨,還成為該黨魁首,我現在已經肯定,從那時候起,你就打算為了個人私欲享樂,抱住中國人的大腿,投靠中國人,助紂為虐、為虎作倀!你現在已經變成一個甘願認賊作父、數典忘祖、賣國求榮、令三千萬越南人民不齒和唾棄的民族敗類!胡誌明,你注定遺臭萬年!”

    胡誌明一言不發,表情平靜得近乎麻木,他身後一個人忍無可忍地霍然起身:“你怎麽可以這樣汙蔑總理?你眼睛瞎了嗎?看不到總理住的是普通的房屋、吃的是粗茶淡飯、穿的也是打補丁的衣服,身邊更是從未出現女人!總理什麽時候貪圖享樂了?總理一直都是兩袖清風、廉潔奉公,他一直都在為了促進中越關係、改善越南民眾生活而廢寢忘食、嘔心瀝血!你這番話簡直是血口噴人、字字誅心!”

    黎筍冷笑一聲:“他不貪財、不貪色,但他貪權!為了讓中國人扶植他當越南的兒皇帝,他明知中國人正在瘋狂地掠奪、壓榨、盤剝、欺淩越南,卻故意視而不見!眼瞎的到底是我,還是你們?看看中國人取代法國人奴役越南後至今幹的那些好事吧!他們敲骨吸髓地掠奪著越南的財富!越南的礦場、工廠、鐵路、農場、漁場…絕大部分都被中國人掌握著!越南的重工業、輕工業、化工業、農業…哪行哪業不在中國人的手裏?他們本土的權貴和商人就像看到鮮血的蒼蠅一樣,一窩蜂地湧進越南,瓜分著越南的利益利潤,壟斷著越南的各行各業,把越南完全變成了中國的原料產地和傾銷剩餘商品的市場!越南的政治、軍事、外交、經濟…哪個不在中國人的手裏?特別是經濟,越南的經濟命脈完全被中國人捏在手裏!多少越南的財富正在晝夜不息地流入中國?他們在我們國內遍地開花地開辦著血汗工廠,占用我們的土地、使用我們的原料、低價雇傭我們的勞動人民,給他們自己生產商品,然後再倒賣給我們,他們掠奪走大部分利潤,隻給我們留下一點點的殘羹剩飯,這就叫‘中越提攜’?多少越南民眾的血汗被他們像吸血鬼般地吸走?”他越說越激動,聲色俱厲、義憤填膺,“不僅如此,中國人還搶走我們在南海境內絕大部分的島嶼,這不是明火執仗的侵略,又是什麽?除此之外,他們甚至還在販賣我們的人口!他們打著招募工人的名義,把大量的越南青年男女騙去中國,男的被送進黑工廠充當苦力奴隸,女的被送進妓院充當賣淫女!如此喪心病狂的罪惡,簡直就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中國人比法國人更貪婪、更狠毒、更卑鄙!我們除了反抗,還有別的道路嗎?”

    黎筍那邊的參會者無不露出跟黎筍一樣的憤恨表情,然後齊齊冷視胡誌明。

    胡誌明表情僵硬,他艱難地翕動著嘴唇:“我已經查過了,幹那些事情的並不是蔣緯國,而是中國的一些別的權貴。蔣緯國當初向我們鄭重承諾過‘中越一家親’,他肯定會對我們履行諾言,我正在整理相關資料,準備前去武漢向蔣介石委員長和蔣緯國進行匯報。我相信,隻要他們知道越南這裏的事情,他們絕對不會坐視不管的…”

    黎筍近乎惡狠狠地嘲笑道:“你勸我們看清現實,實際上,應該看清現實的人其實是你!蔣緯國說的那些冠冕堂皇的鬼話隻是欺騙我們的謊言而已!你居然還當真了?他們為了哄騙我們,當然要把話說得比唱的還好聽!蔣緯國也好,孔令侃也好,難道不是一家人?蔣緯國是蔣介石的兒子,孔令侃是蔣介石的外甥,他們本就是一家人!你居然這麽天真?簡直可笑!”他看著胡誌明,“我告訴你,不隻是我們,緬甸的昂山將軍等人也已經感到忍無可忍,緬甸跟我們越南一樣,在被中國控製後遭到中國人像蝗蟲一樣的瘋狂掠奪,昂山將軍他們跟我們一樣,都打算反抗了!”

    胡誌明猛地吃了一驚,他勉強穩住心神,苦笑道:“就你們和昂山他們,你們加在一起又能如何?中國軍隊隻要派一個師,就可以打垮你們!越南軍隊和緬甸軍隊不但戰鬥力遠遠不如中國軍隊,並且基本上被中國軍方控製著,你們有軍隊嗎?有武器嗎?有資金嗎?諸位,請你們不要執迷不悟了。”

    黎筍冷笑著看著胡誌明:“當然有。”

    胡誌明驚愕地看著黎筍,他腦中閃過一道雷電:“難道你們跟…”

    黎筍點點頭:“是的,他們會全力支持我們的,還有緬甸人。”

    “你們瘋了!”胡誌明一下子被激怒了,“你們是在與虎謀皮!你們會把越南拖進萬劫不複的深淵的!”

    黎筍冷哼一聲:“與虎謀皮?難道你現在做的不是與虎謀皮?更何況,與你合作的中國老虎就正在啃噬著我們的血肉!至於他們,他們承諾他們永遠不會派一兵一卒到越南,隻會幫助越南取得真正的獨立,並且越南在脫離中國人的魔掌後,他們絕對不會再像中國人取代法國人那樣取代中國人繼續奴役越南。”

    胡誌明憤怒地站起身,怒視著黎筍。

    黎筍針鋒相對地看著胡誌明:“既然你不肯加入我們,我們也不勉強你了,同時,我們也不會傷害你或者囚禁你,畢竟你是中國人的‘兒皇帝’,萬一出了什麽事,我們想不引起中國人的注意都難,太容易打草驚蛇了,所以,你必須置身事外、兩不相幫。”他頓了頓後,語氣森然地道,“你的住處、辦公室、身邊,都有我們的人,你最好識時務一點,別做錯事。”

    胡誌明木然地站在原地發愣,黎筍等人看也不看他一眼,魚貫而出,最後丟下一句“晚節不保”“可恥可悲”的嘲諷話語。(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