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許久後，再次見到山本五十六時，蔣緯國吃了一驚，因為他發現山本老了很多。

    蔣緯國跟山本是老熟人、“老朋友”，兩人在很早之前就認識了，當時的山本給蔣緯國留下的印象可謂意氣風發、躊躇滿誌，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一種高昂的信念和積極樂觀的心態。中日戰爭前，山本是反對日本侵華的，他並非因為愛好和平、同情中國，而是害怕日本挑起侵華戰爭後會引起美英蘇三大國的強力幹涉，一來讓日本陷入中國戰場泥潭，從此無法自拔，二來讓日本招惹上日本招惹不起的列強大國，從此埋下戰敗亡國的禍根，整場中日戰爭期間，山本的心情是憂心忡忡的，中日議和停戰後，他的心情一下子由陰轉晴了，至於中日結盟後，他的心情更是陽光燦爛，雖然他一直認為日本不具備跟美國開戰的能力，但日本在有了中德兩大盟友並且在聯盟國成功地贏得蘇聯戰爭、實力大增後，他認為，日本雖然在國力軍力上還不是美國的對手，但日本即便打不贏美國，也能立於不敗之地，從此充滿了信心。太平洋戰爭初期，日本海軍在太平洋戰場上攻無不克、戰無不勝，山本整個人心懷大開、紅光滿麵，但現在，太平洋戰局對於日本而言，已經開始急劇地惡化了，山本這種人是不會自欺欺人的，他的氣色自然跟以前是沒法比了，殫精竭慮的操勞和身心俱疲的焦慮，讓他一下子變得枯槁憔悴無比。蔣緯國發現，山本的頭頂、鬢角都已經露出了一片片華發，整個人又蒼老又滄桑。

    跟著山本一起來找蔣緯國的，還有日本海軍航空兵司令大西瀧治郎、聯合艦隊參謀長宇垣纏。在太平洋戰局如此吃緊的關頭，山本三人特地抽出時間來找蔣緯國，目的毋庸置疑。

    “山本將軍、大西將軍、宇垣將軍，請喝茶。”蔣緯國在會客室用茶道招待了山本三人，他知道山本三人此時肯定沒心情吃飯喝酒。

    “小蔣將軍，請。”山本勉強露出一絲笑意，舉起茶盅。大西、宇垣也都顯得很客氣地舉起茶盅。山本跟蔣緯國關係不錯，大西跟蔣緯國關係一般，宇垣跟蔣緯國關係很差，隻是，日本海軍現在戰局不利，不得不進一步地依賴中國，因此大西、宇垣在蔣緯國麵前自然沒有以前的不客氣態度了。

    “山本將軍，大家都是自己人，並且我知道你時間寶貴，難得來中國一趟，有什麽話，就請開門見山吧！”蔣緯國抿了一口茶水，顯得十分真誠地道。

    山本苦笑一聲：“是啊，沒有時間了。”他這句話自然是一語雙關，“小蔣將軍，太平洋戰局的最新發展，你肯定是非常清楚的。瓜島戰役持續了大半年，我們最終還是沒能撐得住。比拚消耗，別說日本了，就是德國都撐不住啊！瓜島丟了後，美軍趁勢占領了全部的所羅門群島，又陸續奪取了斐濟群島、薩摩亞群島、新喀裏多尼亞島等西南太平洋諸多島嶼，使得日本海軍在西南太平洋已經沒有島嶼立足點了，戰線被迫全麵收縮回新幾內亞島，日本陸軍也隻是在澳洲戰場上進行負隅頑抗。如果日本陸軍被驅逐出澳洲，那盟軍就要以澳洲為跳板，由南向北地攻擊印尼群島了。日本陸軍強烈要求日本海軍在海洋上發動積極攻勢，扭轉頹勢，奪回製海權和製空權，截斷美澳海上運輸線，可是，日本海軍實在是損失慘重，主力艦尤其航空母艦的補充速度不但大不如美軍，甚至都不如損失速度。唉！”他長長地歎口氣，顯得痛徹心扉，“美軍已經完全恢複了在實力上的優勢，並且因此而奪取了戰略主動權和支配權。”

    蔣緯國安慰道：“山本將軍，你不要太悲觀了，不到最後一刻，怎能喪失信心和鬥誌呢？此戰鹿死誰手，還是尤未可知呢！請振作一點！”他一邊說著這話，一邊在心裏想起一件事，在原先曆史上，山本五十六死於1943年4月18日，眼下已是1943年底了，“嘖嘖嘖，托了老子的洪福，你可是比原先曆史上多活了大半年了。”蔣緯國在心裏暗暗想笑。

    “你說得對！”山本露出一個堅毅的表情，“不到最後一刻，就絕不能喪失信心和鬥誌！”他似乎受到了蔣緯國的振奮，表情沒有那麽萎靡了，“雖然美國人現在已經獲得了在實力和戰略上的雙重優勢，但他們想要獲得打敗日本的最終勝利，也是癡心妄想！”他目光如炬地看著蔣緯國，“小蔣將軍，在此危難時刻，希望中國看在中日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大局上，能夠加大對日本的援助。”

    “山本將軍，這根本不需要你說。”蔣緯國點點頭，“鋼鐵、石油、橡膠，你們需要的東西，我們都會給你們的，並且會加大貿易量。”

    “有中國這個強大的後盾，日本和日本軍隊可以說是幸甚至哉！”山本連連道謝，然後話鋒一轉，“隻不過，我們還需要別的東西。”

    “別的東西？”蔣緯國眉頭一挑。

    山本歎口氣：“日本的工業生產力大不如美國啊，即便中國向日本提供充足的工業原料，日本的工廠也來不及把工業原料轉換成武器裝備，因此，中國軍隊擁有的武器裝備可否大量出售給日本軍隊或租借給日本軍隊呢？特別是飛機。無論是日本海軍還是日本陸軍，都急需越多越好的飛機，當然了，軍艦、坦克、火炮，我們也是非常需要的。”

    “哦？”蔣緯國眯起眼睛。

    聯盟國的三大主力國是德、中、日，三大國裏此時哪一國的庫存武器裝備最多？不是日本，也不是德國，而是中國。原因很簡單，德日都在打仗，工廠生產出的武器裝備被源源不斷地消耗於前線戰場，中國卻已經有足足一年半時間不打仗了，但中國的兵工廠在此期間仍然開足馬力地生產著武器裝備，除了給中國軍隊自身進行革新換裝以及出售給德日，還有大量剩餘產品，中國軍隊的軍械倉庫裏可以說是堆滿了存貨，陸軍、海軍、空軍，都是一樣。德國還好，德國的生產力是非常強大的，產出量基本上能滿足前線的消耗量，日本就不行了。

    “你們要多少？”蔣緯國不動聲色地問道。

    “飛機方麵，起碼五千架。”山本近乎獅子大開口，他並非敲詐勒索蔣緯國，而是因為他真的急得沒辦法了。

    “當然可以。”蔣緯國點點頭，“隻要你們拿出合理的價錢。”

    山本頓時麵露赧然之色：“小蔣將軍，實不相瞞，日本現在舉國上下都是勒緊了褲褲帶，資金方麵實在是…”

    蔣緯國顯得頗為同情地道：“山本將軍，雖然你是我的朋友，但我畢竟是中國人，我是不會做出‘慷本國之慨，滿足別國之需求’的事情的。”他態度幹脆，沒錢，就別想買東西。

    山本極少如此低聲下氣地央求別人，在遭到蔣緯國的拒絕後，他立刻麵紅耳赤。看到長官如此卑躬屈膝卻落得顏麵無光的結果，宇垣在旁邊忍不住了，他怫然地道：“小蔣將軍！你豈能如此鼠目寸光？美軍展開全麵反擊，萬一日本垮了，中國不就是下一個嗎？中國現在幫助日本，就是在幫助中國自身！”

    蔣緯國點點頭：“說得對，萬一日本垮了，中國就是下一個了，所以，我們的那些飛機、坦克、火炮、軍艦肯定要準備得越多越好，到時候才能抵擋住美軍侵略，豈能拿出很大部分交給別人呢？強盜即將上門，我卻把手裏的槍交給別人，豈不愚蠢？”

    “你…”宇垣頓時麵紅耳赤，被蔣緯國噎得無法反駁。

    “宇垣君！”山本輕輕地嗬斥了一下宇垣，然後勉強浮起笑容，“小蔣將軍，其實我們已經考慮到這一點了。唉，實不相瞞，日本現在很窮，確實拿不出足夠的資金，不過，我們也知道不能強行跟中國索取東西，因此，我們願意用別的東西代替資金，跟中國購買、租借工業原料以及武器裝備。”

    蔣緯國點起一根香煙：“什麽東西？”

    “土地。”山本目光誠懇，“日本現在什麽都缺，唯有土地還算富餘。我們願意把印度西部和北部超過100萬平方公裏的土地轉讓給中國，跟中國換取日本所需的東西。”

    蔣緯國噴出一個煙圈，心裏一方麵想笑一方麵又暗暗地感到警覺，他意識到，日本人確實窮得沒辦法了，所以直接賣起了土地，但日本人賣的隻是殖民地，另外，日本人有可能已經察覺到，印度不但不是日本的寶地，還是一個大累贅，所以想要變廢為寶，一方麵減輕自身負擔，一方麵跟中國換東西。日本人此舉就像俄羅斯人當年把阿拉斯加賣給美國人一樣。隻不過，美國得到阿拉斯加後受益無窮，中國要印度人的地方有什麽用？

    “這事嘛…還是從長計議吧！”蔣緯國不置可否，其實就是拒絕了。

    山本臉上笑容一下子僵硬住了，目光變得黯然無色。

    蔣緯國站起身，悠然地抽著煙：“不過，對於你們眼下的頹勢，我倒有一個很好的建議，很有可能幫助你們扭轉戰局，並且中國和德國都會全力地支持你們。”

    山本三人頓時眼睛一亮：“小蔣先生，請講！”

    蔣緯國微微一笑：“如果比賽造飛機、造軍艦，中日德三國加在一起也不是美國的對手，既然我們在數量上注定無法戰勝美國，為何不在質量上精益求精呢？我們的戰爭資源大不如美國，唯一的辦法就是最高效率地利用我們手中的資源，給美國、美軍造成最大限度的損失和打擊。山本將軍，你們三位都是海軍，但你們肯定知道陸軍有一種戰術，叫做‘敢死衝鋒’，日本陸軍經常用，中國陸軍也經常用，實踐證明，此戰術雖然慘烈無比、近乎非人道，但是，隻要運用得當，就可以在戰場上取得重大突破和戰果。麵對悍然不怕死、以同歸於盡的勢頭猛衝而來的敢死隊員，敵軍一來會在人員和物質上遭到重大破壞，二來會在心理上遭到極度震撼，繼而陷入混亂、全麵崩潰。你們日本海軍為什麽不學習你們日本陸軍的寶貴經驗呢？”

    山本心頭一動，陷入思索，大西熱烈地道：“小蔣將軍，還請賜教！”

    蔣緯國不緊不慢地抽口香煙：“美國人的弱點是什麽？就是怕死人。如果這次戰爭導致美國死了五十萬或者一百萬人，美軍即便在戰場上占優，美國的獲勝即便是指日可待、鐵板釘釘的事情，美國高層和美國民間也會在心理上承受不住，喪失繼續打下去的勇氣。美國人怕死人，我們東方人可不怕，對不對？對於我們東方人而言，為了祖國、崇高的目標，犧牲生命是在所不惜的、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們在物質上無法打敗美國人，但我們可以在精神上擊垮美國人！”他看著山本三人，“想要摧毀敵方軍艦，武器自然是炸彈或魚雷，但是，你們比我清楚得多，炸彈和魚雷在實戰中是做不到百發百中的，並且現在的炸彈和魚雷在威力上也不是特別巨大，如果把炸彈、魚雷做得更大，飛機又難以攜帶了。那麽，為什麽不把炸彈、魚雷跟飛機完全合為一體呢？”他語氣輕微，但字字卻猶如鐵錘般砸在山本三人的心頭，“如果有這麽一種飛機，速度很快，飛機上滿載著幾百公斤的烈性炸藥，飛行員駕駛著這種飛機，看到敵艦後沒有別的想法，就是一心一意地一頭撞上去！跟敵艦同歸於盡！如果，有一千架這樣的飛機，會怎麽樣？”

    山本三人一起眼中精光大盛，繼而陷入急切的思索中。

    “不行！”山本已經明白蔣緯國的意思了，他猛地搖頭，“我可以下達讓部下九死一生、凶多吉少的命令，但我無法下達這種讓部下有去無回、必死無疑的命令！”

    “司令長官！”大西則表情亢奮、目光炙熱，“話雖如此，但小蔣將軍的這個新式戰術確實很有可行性啊！如果付諸行動，必然能給美軍造成極大的打擊！甚至可以扭轉整場戰局！”

    宇垣也連連點頭：“不錯，如此一來，飛機和炸彈合為一體，其命中率就大大地增加了，並且這種‘飛機炸彈’的威力也大大地高於常規的炸彈和魚雷。”

    蔣緯國抽著煙，微笑著看著陷入極度複雜思緒中的山本三人。

    神風特攻隊，這支二戰末期的日軍特殊部隊在後世是眾所皆知的。根據後世統計報告，日軍神風特攻隊的攻擊成功率隻有268（100架自殺飛機隻有不到27架能撞上美軍艦船），擊沉率更是隻有區區的29（100艘美軍艦船遭到自殺飛機的撞擊，隻有不到3艘被擊沉，其餘的97艘隻是受傷），但是，此數據並不能說明日本人的這種狗急跳牆、堪稱喪心病狂的戰術是不成功的。神風特攻隊在傳統意義上是日本人瀕臨失敗時爆發亡命徒精神的負隅頑抗的戰術，但是，從軍事角度上看，神風特攻隊的自殺飛機其實就是“由活人操控的反艦導彈”。導彈，即火箭飛彈，它是德國人在二戰中後期發明的，日本人沒有德國人那麽雄厚的科研實力，但日本人的自殺飛機跟德國人的v型飛彈在本質上一樣，都是“飛行炸彈”，隻不過日本人的“飛彈”是以飛行員性命為代價。在原先曆史上，日本人的自殺飛機為何戰果不佳？主要原因有三，一是飛機質量太差，速度慢、防禦力弱，所以被美軍防空火力打得滿天開花，二是日軍當時已經完全喪失製空權，太多自殺飛機被美軍戰鬥機淩空打爆，三是飛行員技術不行，當時的日軍雖然不缺飛行員預備人員，但無力對其進行嚴格的、全套的訓練。在原先曆史上，日軍第一次使用神風特攻隊是爆發於1944年10月份的萊特灣海戰，那時候的日本距離投降隻有大半年了，工業、科技、經濟、資源、能源都已經陷入枯竭（比如衝繩島戰役，日軍再度大規模地使用自殺飛機，但日軍連燃油都不夠了，隻得用酒精充當飛機燃料，使得日軍自殺飛機的性能更加雪上加霜了），導致此戰術效果不理想，不過，日軍的神風特攻隊仍然給美軍造成了一定的損失和極大的心理壓力、精神震撼，讓哈爾西、斯普魯恩斯等美軍將領為此傷透了腦筋。眼下，日本的國力、軍力雖然已經開始全麵下滑，但肯定大大地好於原先曆史上神風特攻隊剛剛被用於實戰的時期，更何況，日本還有德國、中國對其大力支持。

    “山本將軍，我知道您宅心仁厚、愛護部下，但是，想要取得戰爭勝利，本來就需要付出大量代價，不是嗎？”蔣緯國巧舌如簧地鼓動著山本，“讓飛行員死於空戰跟讓飛行員死於轟轟烈烈的敢死式攻擊，有什麽區別？都是死，並且後者更壯烈、更有價值。山本將軍，還有大西將軍、宇垣將軍，我給你們算筆賬吧！一艘三萬噸級的美軍航母，起碼需要十五顆炸彈或魚雷才能將其擊沉，如果是用‘飛機炸彈’，七八架就能將其擊沉了。滿打滿算的話，平均五十名飛行員就能換取美軍一艘航母，這樣，擊沉美軍一艘航母隻需要付出五十條人命，多麽劃算？我知道，這個戰術是十分冷血的，也十分不人道的，但是，戰爭本來就是冷血的、不人道的，你們的部下本來就做好了為了日本而獻出生命，你們讓他們犧牲得更有價值難道不好？況且，犧牲了他們，就可以減少日本獲得勝利的代價，就等於間接地救了更多的人啊！”

    “小蔣將軍說的太對了！”大西激動不已，“小蔣將軍，你的這個新戰術真是讓我醍醐灌頂、深受啟發啊！”

    宇垣也微微地點頭。

    對於大西和宇垣的態度，蔣緯國並不感到意外，因為在原先曆史上，此二人都是神風特攻隊戰術的堅定支持者，大西更是發起者，蔣緯國現在把這個戰術提前“指點迷津”他們，他們當然喜出望外、全盤接受。對於人命，“人權至上”的美國人是最在乎的，德國人雖然好戰，但也比較愛惜人命（德國人在二戰末期也搞出了跟日本人相似的自殺武器，但德國人搞出的自殺武器都給駕駛員保留了逃生道路，日本人則完全沒有，日本人的自殺飛機在正式起飛前都會被軍官鎖住駕駛艙，並且飛機上沒有降落傘，從而斷絕飛行員的一切生機，逼著飛行員在必死無疑的心態中跟美軍拚死拚命），中國人雖然沒有美國人那麽“過度愛惜生命”，但也不會草菅人命，唯獨日本人是最不在乎人命的。麵對越來越不利的戰局，任何辦法都會被日本人視為救命稻草，蔣緯國的這個“新戰術”自然被大西、宇垣以及日本軍方很多高層視若珍寶，因為在他們看來，隻要能獲勝，什麽都是值得的，死幾千飛行員算什麽？日本人天經地義地要為天皇、為帝國獻出生命（日軍不怕死一是武士刀精神的毒害，而是日本人的神道教跟佛教一樣認為“靈魂不滅、轉世輪回”，所以日軍不怕死，認為死了還能投胎做人。）。

    看到山本仍然遲疑不決，蔣緯國不慌不忙地繼續加大著他心頭天平的籌碼：“實不相瞞，中德科學家已經研製出一種噴氣式飛機，此飛機性能優異但在整體上不穩定，但其飛行速度很快，大大地超過常規飛機、美軍飛機。隻要你們同意，中德科學家就可以專門地研製一種隻重速度的噴氣式飛機，令其在天空中猶如流星閃電，讓美軍飛機、美軍防空炮火無法攔截，雖然不能進行空戰，但飛機上滿載烈性炸藥，可以像炮彈一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撞上美艦。山本將軍，你不是說日本需要中國和德國的幫助嗎？我們可以廉價地向你們提供這種新式飛機，啊，準確地說，應該是‘噴氣式飛機炸彈’。”

    “小蔣將軍，這是真的？”大西大喜過望，宇垣也目光炯炯。

    “當然是真的。”蔣緯國笑容可掬，然後看著思想處於天人交戰中的山本，“山本將軍，你不是說了嗎？沒有時間了。那麽，請您抓緊時間，早點下定決心吧！”

    山本看著蔣緯國，露出一種含義複雜的苦笑。

    蔣緯國如此“好心好意”，當然不是為了幫助日本人挽回敗局，他的目的有兩個，一是讓美軍在美日戰爭中付出更大代價，這樣，美國高層才會更重視中國，乃至不得不依靠中國，把美國贏得美日戰爭的希望寄托在中國身上，眼下，羅斯福給中國開出的最新參戰價格是“五十億美元現金和五十億美元貸款”，加起來一百億美元，作為對比，原先曆史上美國對英國援助了足足超過300億美元的資金、物資、軍火，蔣緯國可不想把中國“賣不到一個好價錢”；二是趁機消耗日本軍隊的飛行員，特別是那些擁有豐富實戰經驗的飛行員，令其越多越好地死在自殺攻擊中，這樣，以後中日再度開戰，日本航空兵部隊就更加不是中國空軍的對手了。

    與此同時，柏林，德國總理府，希特勒的辦公室。

    “元首閣下，這是羅斯福剛剛派人聯係蔣緯國將軍時開出的新條件。”商震鄭重其事地把一份文件交給坐在辦公桌後麵希特勒，戴安國跟著商震同在現場。

    希特勒神色凝重地接過文件，戴上眼鏡，仔細地看起來。

    “羅斯福真是不惜血本啊！”希特勒看完後，笑起來，“一百億美元，真不少。美國人就是美國人，財大氣粗。”

    “羅斯福的條件是非常明白的，美國願意向中國提供總價值一百億美元的資金、貸款，以及武器裝備、機器設備等物，甚至可以轉讓三艘航空母艦給中國，但中國收取之後，必須立刻對日開戰。”商震神色誠懇，“元首閣下，您明白這意味著什麽。”

    希特勒摘下眼鏡：“中國很需要這些美元和美國的物資吧？”

    商震笑道：“當然。不過，蔣緯國將軍讓我們原封不動地把羅斯福的條件直接轉交給您，已經表明了他以及中國政府的態度。”

    希特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其實，如果小蔣將軍答應了羅斯福的條件，我還是可以理解的，畢竟，中國急需那些資金和物資，另外，中國對日開戰，也不太直接地影響到德國的利益，並且，小蔣將軍仇恨日本、想要滅亡日本的決心，我是非常清楚的。”

    戴安國搖搖頭，看著希特勒：“元首閣下，小蔣將軍讓我告訴您，除非德國在歐洲這邊取得全麵性、決定性勝利，中國是不會真的跟美國合作的，因為日本雖然跟中國、德國都是互相利用的關係，但日本在客觀上確實幫助德國牽製了美國的大量國力軍力，如果中國對日開戰，美國就可以在太平洋戰場上騰出手，抽調出大量的國力軍力轉移到歐洲戰場對付德國。中國怎麽能為了本國利益而損害德國的利益？中國沒有忘記也永遠不會忘記德國的恩情和中德的友誼，我們沒有忘記，當初在中國最窮弱最艱難的時候，隻有德國向中國伸出了援手，當初中日戰爭期間，蘇、英、法、美等國要麽隔岸觀火、見死不救要麽落井下石、趁火打劫。中國人不是日本人，中國不是日本，不會唯利是圖、見利忘義。盡管‘國與國之間隻有利益關係’已是國際法則，但小蔣將軍相信，中國和德國之間除了利益，還有著別的、更重要的東西，並且，他本人跟元首您難道不是朋友？朋友，是不會做出互相出賣、忘恩負義的事的。七年前，小蔣將軍第一次見到元首您時，不是已經說過了嗎？我們中國人的信義是可信的。”

    希特勒靜靜地聽著，良久後，他問道：“小蔣將軍讓你們把這份文件轉交給我，有沒有讓你們向我提出什麽要求？”

    戴安國笑道：“當然沒有。”

    希特勒輕輕地點點頭，然後他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讓雷德爾將軍和鄧尼茨將軍立刻來到我的辦公室。”

    放下電話後，希特勒看著商震和戴安國，目光溫和：“我心裏非常感動，我很感動小蔣將軍沒有在德國最關鍵的時候為了中國的利益而舍棄德國。德國沒有美國那麽富有，但德國還是要竭盡全力地感謝中國的。意大利人的那兩艘航空母艦已經戰沉在英吉利海峽了，不過，法國人的那艘航空母艦還完好無損，我打算將其贈送給小蔣將軍，實際上，現在的戰局已經不太需要航空母艦了，另外，我還會贈送一批軍艦和潛艇給小蔣將軍。中國需要很多的東西，德國目前能給的，也就是軍艦了。”

    “元首閣下！”商震和戴安國都吃了一驚，兩人又大為驚喜又大為感動。

    希特勒擺擺手：“不要推辭，實際上，你們也無權推辭我的這份禮物。請告訴小蔣將軍，我本人和他永遠都是朋友，並且我相信德國和中國也永遠都是朋友。實際上，政治家是很難擁有友誼以及把友誼當真的，但我相信我是一個例外。”

    送走山本一行後，蔣緯國繼續日理萬機，忙到半夜時，他準備回家，他要回家陪楊梅，因為楊梅又懷孕了，但孫濤在門口把一張紙條遞給他：“緯哥，剛才有人過來讓我轉交給你。”

    蔣緯國打開紙條，上麵是一個地址。“什麽人？”蔣緯國問孫濤。

    孫濤低聲道：“來人說這是周部長給你的，邀請你下班後去這個地方。”

    蔣緯國收起紙條，笑起來：“真有意思。”他想了想，“走吧，去見見。”

    半個小時後，在位於武漢某新區的一家看上去生意慘淡的茶館的包廂雅間裏，蔣緯國見到了邀請他在這裏與之見麵的人。雅間裏隻有蔣緯國和此人，孫濤和衛士們在外麵戒備著。

    “二公子居然忙到現在才下班，如此一心為公，不得不令我等自慚形穢啊！”對方一邊笑容可掬地給蔣緯國斟茶一邊說著恭維之語。

    “周部長真是謬讚了！”蔣緯國笑道，“周部長，我是晚輩，您是政界前輩，還望您能不吝指教。”

    坐在蔣緯國對麵的國民政府中央宣傳部部長周佛海繼續笑著，同時連連擺手：“二公子此話真是折煞我了！在你麵前，我哪敢以前輩自居喲！”

    兩人一邊言不由衷地談笑一起舉起茶盅。

    呷了一口茶水後，蔣緯國微笑道：“周部長也是大忙人一個，忙裏抽空地邀請我在這裏不顯山不露水地見麵，肯定有什麽重要事情吧？還請周部長開誠布公。”

    周佛海豎起大拇指：“二公子不愧是軍旅出身，快人快語，不像我們這些從政的，說話喜歡拐彎抹角。好，既然二公子都這樣說了，周某人也就不在明人麵前說暗話了。”他微微彎身湊上前，壓低聲音，“二公子，眾所周知，眼下的中國乃至全世界都處於大變大亂之際，中國想要持久性地強盛壯大，可謂任重道遠啊！蔣公之後，中國仍然需要一個雄才大略之人繼續領導這個國家。我們一致認為，此人非二公子你莫屬。”

    “‘我們’？”蔣緯國眯起眼睛，“不知周部長口中的‘我們’是哪些人？”

    周佛海微微一笑：“當然就是在下等很多高層要員，包括…”他頓了頓，輕輕地道，“汪先生。”

    蔣緯國心頭一動，但表麵上不動聲色：“恐怕，汪先生、周部長等諸位前輩都過於錯愛緯國了。緯國隻是一個軍人，隻懂得武力殺伐，安邦治國是我力所不及的，我有自知之明的。”

    “此言差矣！”周佛海搖頭，“二公子，即便戰爭結束，你還遠遠不到功成身退、急流勇退的時候，因為戰後的世界肯定還會餘波未了、紛亂頻繁，沒有一個重量級的大人物鎮著，這個國家還是會出問題的。起碼需要鎮十年，這個國家才會從戰爭軌道上平穩地過度到和平發展的軌道上。”他看著蔣緯國，“二公子剛才有些過謙，誠然，二公子是軍人出身，不精於政治之道，但是，二公子別忘了，我們願意幫助你、協助你。二公子，你現在看似什麽都有，軍權、財權，你都有，但你還少一樣東西，那就是政治勢力，說白了，你缺少一批文官幕僚。你手下雖然也有不少投身政壇的人，但畢竟都太年輕，你需要一批老輩的政界高層為你效力。二公子，你是有大智慧的人，肯定明白我的意思。有我們全力幫助你，你肯定能打敗其他人。”

    蔣緯國點起一根香煙，吞雲吐霧、默不作聲。

    周佛海看著蔣緯國，再次壓低聲音：“其實，不隻是我們，廣西的李長官、白長官還有日本人，都是支持你的，希望你能接委員長的班。你是中日混血，對於日本人而言，以後的中國領袖如果是一個中日混血，自然再好不過了。二公子，你意下如何？雖然現在為時尚早，但是，未雨綢繆嘛。臨渴掘井是無濟於事的，長遠布局才能最終得到最大的收獲。你說是嗎？”

    蔣緯國噴出一口煙，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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