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節蔣緯國之死(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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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島,位於郊區的某座軍用機場。

    飛機緩緩地降落,最後穩穩地停下。機艙內,楊梅表情麻木地坐著,艙門隨即被打開,有人走到她身邊,輕輕地給她戴上手銬,然後動作溫和地把她“請”下飛機。楊梅沒有反抗,抬起眼睛後,她看到站在機場邊等著她的人正是蔣緯國。楊梅知道,那個是“真正的蔣緯國”。楊梅呆呆地看著蔣緯國,她感到全世界都變成了黑白色,唯有那個人仍然是彩色的,半晌後,她默然地低下了頭,她的大腦裏一片混沌。

    看到楊梅被帶下飛機,蔣緯國露出一個苦澀地笑,然後鑽進身邊汽車裏,楊梅也被人客氣地送進這輛汽車裏。蔣緯國坐在前麵副駕駛,楊梅坐在後麵,司徒楠坐在楊梅身邊。“抱歉啊,老婆大人,我知道你身手了得,哪怕沒武器,你空手都能扭斷我的脖子,隻好這樣了,你可不要怪我。”蔣緯國招呼司機開車,然後沒有回頭地說著,他語氣看似一如既往地吊兒郎當,但卻帶著一股難以掩蓋的傷感。蔣緯國知道,此時此刻,很多人都不是以前的樣子了。

    “嘁!”司徒楠顯得很不屑地撇撇嘴,“你還管這個日本女特工叫‘老婆大人’?我說蔣緯國,你是不是忘了?她想用炸彈炸死你哎!”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蔣緯國感慨著。

    “人家隻是在執行任務、在演戲而已,你還當真了?”司徒楠一臉鄙夷。

    “真的嗎?梅梅?”蔣緯國轉過頭,看著楊梅,“七年半了,你都是在演戲嗎?”

    楊梅表情空洞,沒有說話。

    十多分鍾後,海統局華北站青島組的工作點。這是一個表麵上帶有濃重的德國風格的別墅庭院,實際上地下空間比地上的更大。地下室內,舒國生和蕭爻正在等著蔣緯國,看到司徒楠和蔣緯國把楊梅帶進來後,舒國生和蕭爻對視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目光。楊梅十分安靜,沒有任何反抗,非常順從地被帶進了審訊室。這是一間特殊的審訊室,普通的審訊室都是由水泥和鐵欄組成的,這件審訊室則像一間溫馨的女性房間,牆壁、天花板、地麵都是軟和的並且色彩溫暖的厚泡沫,放在裏麵正中央的也不是椅子或者充當椅子的水泥墩,而是一張舒適的單人沙發,隻不過這張沙發上有一個小小的鐵環。楊梅被兩名女性海統特工帶進房間後,被手銬拷在沙發上的鐵環上,她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這麽做是防止她傷人以及自殘。

    “大老板,來自東京的消息。”舒國生把一封電報遞給蔣緯國,“賈偉自殺了。”

    “知道了。”蔣緯國輕輕地點了點頭,賈偉是海統局花費了很大的力氣、搜索全國各地給他找到的一個外表身材都與他十分相似的替身,這還是受到蔣介石替身何雲的啟發。賈偉是在一年半前被招募進海統局的,接下來,他受到各方麵的、針對性的、嚴格的訓練,甚至還在容貌上動了幾場小手術進行“修改”,同時,他全麵地學習蔣緯國、模仿蔣緯國,衣著打扮、生活習慣、飲食愛好、說話語氣、行為舉止、神態動作…足足訓練了一年之久,最終達到了以假亂真、近乎一模一樣的效果,簡直就像蔣緯國的雙胞胎兄弟或者複製品(蔣緯國在心裏覺得賈偉就像自己的“克隆體”),接著,他被安排開始代替蔣緯國出現在一些公眾的場合,比如巡視民間、檢查軍隊、出席活動甚至接見外賓等,與外人進行“保持一定距離的接觸”,結果,無人發現這個“蔣緯國”是替身,最後,他接受了一項“終極測試”,去跟蔣緯國的那幾個未婚妻進行接觸,看看是否會被發現破綻。眾所周知,一個人可以欺騙任何人,但想欺騙枕邊人是最難的,近乎不可能,畢竟愛人之間是親密得毫無隱私的,魚目混珠難度極高。測試開始後,在蔣緯國的暗中觀察下,賈偉分別找了施利聆、楊梅、蔡文娜、柳無垢還有海蒂拉瑪、李香蘭等一幹蔣緯國的情侶,結果還是沒被發現,主要有兩個原因,一來,賈偉確實非常酷似蔣緯國,惟妙惟肖、纖毫不差,二來,蔣緯國隨著他手中權力的越來越大,人也變得越來越忙,跟施利聆等人相處時間越來越少,自然產生了一定的“生疏感”,導致賈偉“隻要不上床,肯定不會被發現”(蔣緯國當然不可能讓自己的替身跟自己的女人上床)。本來,舒國生還想對賈偉再來一項“究極測試”,讓賈偉去見蔣介石,看看他能否連蔣介石都騙了,但蔣緯國沒有批準這項測試,因為他不敢“騙老頭子”,萬一被發現,“那就死定了”。

    隻有極少數幾個人知道蔣緯國有賈偉這個替身,連蔣介石都不知道。說起來,蔣緯國好歹也是大人物了,有替身也很正常,蔣介石有替身,斯大林有,希特勒有,並且斯大林和希特勒都有不止一個替身,蔣緯國估計羅斯福、丘吉爾肯定也都有。對於海統局能找到如此一個跟自己長得如此相似的人,蔣緯國確實很驚奇,他覺得這簡直像後世影視劇或裏的爛俗套路:主角或某重要人物總會在世界上有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人。不過,事實就是事實,中國有五億多人,存在一個或多個跟蔣緯國長得相像的人,概率還是不小的,更何況,根據舒國生的說法:也不需要真的“天然地”非常相像,隻要麵部骨架輪廓相像就行了,再通過訓練、手術、化妝等辦法加以輔助,做到真的一模一樣並不是什麽大問題。實際上,海統局給蔣緯國先後找到不止一個替身,賈偉隻是其中最為酷似的。

    賈偉不隻是蔣緯國的替身,還是一個死士,他按照蔣緯國的需要,忠勇地死在了東京,從而給蔣緯國布下的這個局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既然有那麽多人想要你死,並且有那麽多人需要你死,那你索性就死給他們看好了!這樣,你和他們都省事了!”這是蕭爻對蔣緯國說的原話。賈偉在東京死掉,是蕭爻的主意。

    “蔣緯國已經死了。”蔣緯國感慨萬千地唏噓道,“從此以後,我,將要走上我的新生。我的新生,是賈偉給我的,好好地照顧他的家人。”在得知以及宣布自己的死訊時,蔣緯國感覺這是一種非常奇妙的、怪異的事情,這一刻,他的精神似乎得到了一種非常特殊的升華。

    “我們已經安頓好了他的家人,這一點請局座無需掛念。”舒國生點點頭。

    “還有…”蔣緯國頓了頓,“動用各種渠道和辦法,把他的遺體迎接回來,好好地安葬。他是為我而死的,我欠他一條命,怎麽還都還不起。”

    “是,我們知道。”舒國生再次點頭。

    “老孫呢?”

    “駐日大使館人員就在飯店外等著,他們會第一時間上樓,孫濤沒事的。”

    說完這件事後,蔣緯國和舒國生、蕭爻一起步入審訊室,坐在楊梅對麵。四個精悍的女海統特工井然有序地站在楊梅的左後、左前、右後、右前位置,四雙眼睛緊緊地盯著楊梅,隻要楊梅有什麽動作,她們立刻就會出手阻止。舒國生吸取了黃中美咬舌自殺的教訓,不敢再有任何疏忽,更何況,楊梅說到底還是蔣緯國的女人,萬一死在海統局裏,事情就麻煩了。

    看著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蔣緯國思緒如潮,一時間不知道怎麽開口。

    舒國生和蕭爻互相對視一眼,都沒開口。對於楊梅這個特殊的審訊目標,任憑舒國生、蕭爻如何“詭計多端”,也拿她毫無辦法,硬的軟的都不行,還是交給蔣緯國本人處理最好。

    “首先,能不能告訴我,你的真名字?”半晌後,蔣緯國艱難地開口。

    楊梅低著頭,沒說話。

    蕭爻把一份文件遞給蔣緯國,蔣緯國接過去,向楊梅舉起來:“澳洲戰場上,約四十萬日軍被盟軍包圍在金皮和悉尼之間…現在已經沒有那麽多了,戰死了一半,還剩下約二十萬,盟軍包圍圈內的這些日軍包括喜多誠一的第12軍、下村定的第13軍、田中靜一的第14軍、櫻井省三的第15軍、今村均的第16軍等,累計有十五個師團。我親愛的梅梅,日軍的五個軍司令官、十五個師團長、三十四個旅團長…這麽多高級將官裏,哪一個,是你的至親之人?”

    楊梅抬起頭,看著蔣緯國,她眼睛裏湧動的除了淚水,還有一種放棄。

    “告訴我吧!”蔣緯國歎口氣,“都這個時候了,隱瞞也沒有什麽意義。看在我和你的情分上,我可以救出他。嗬嗬,救出那幾十萬日軍,我都做得到,更何況救出個把人?就算他落入麥克阿瑟手裏,我都能給你安然無恙地帶回來。別說麥克阿瑟,羅斯福也得給我麵子。”

    幾分鍾的思想掙紮後,楊梅潸然淚下,“我真名是…”她喃喃地道,“櫻井月。”

    “櫻…井…月…”蔣緯國輕輕地念著這個陌生的名字,然後苦澀地笑了笑,“很好聽的、很美麗的名字。那麽,櫻井省三是你什麽人?”

    “我父親。”楊梅——櫻井月低聲地回答。

    “明白了。”舒國生點點頭,“土肥原賢二給她的任務是在飛機上幹掉你,但她掛念著她那個陷入盟軍重圍的父親,於是,她自作主張地更改了計劃,威逼你下達命令,援救澳洲戰場上被圍困的那些日軍,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除了你,沒人可以救出那些日軍、救出她的父親,東京做不到,武漢做不到,隻有你能做到。不過,她的行為讓石井花子感到警覺,石井花子是土肥原賢二安插在近衛文麿身邊的臥底,也是她暗中執行刺殺你任務的‘監軍’,石井花子聽了她的話,擔心她出了問題,於是不顧一切地搶奪炸彈引爆器,從而完成土肥原賢二的計劃。”舒國生微微地笑起來,“局座,我現在很好奇,如果你答應她的要求,接下來,她是放過你?還是繼續冷酷無情地執行土肥原賢二給她的下達的命令?”

    蔣緯國凝視著櫻井月,輕聲地開口道:“梅…我現在知道你的真名了,你的真名很好聽、很美麗,但我真的叫不習慣,我仍然習慣了叫你梅梅。梅梅,你能告訴我,如果我…當然了,飛機上的那個我不是真的我,是我的替身,但你並不知道,你認為那是真的我,好的,如果我答應了你的要求,接下來,你會引爆炸彈嗎?”

    櫻井月再次低下頭,沒有回答蔣緯國的問題。

    “櫻井德太郎是你什麽人?”蕭爻突然開口,但他語氣也很溫和。

    櫻井月沒有抬頭,低聲地回答:“我的遠房叔叔。”

    “櫻井德太郎?誰啊?”蔣緯國感覺這個名字很陌生。

    蕭爻眯起眼睛:“你不記得了?不記得也正常,都過去好幾年了,你又經曆了那麽多事、接觸了這麽多人,當然不記得了。主任,你的第一仗是在北平宛平城打響的,當時,我們和宋哲元的第29軍一起抗擊日軍,平津戰役也就是七七事變前,北平、河北的局勢非常複雜,日本人無孔不入地滲透著當地,宋哲元身邊的很多‘日本友好人士’都是間諜,比如,冀察政務委員會顧問櫻井德太郎。主任,記起來了嗎?”

    “哦,想起來了!”蔣緯國點點頭。

    “平津戰役結束後,我們大獲全勝,抓捕了櫻井德太郎等一大批日本間諜,將這些人押送回了南京,蹊蹺的是,南京會戰前,這些人居然在同夥幫助下越獄逃跑了。”蕭爻看著櫻井月,“現在,事情水落石出了,主任,您的二夫人知道她的遠房叔叔被逮捕,暗中通風報信,把他們被關押的秘密地點告訴給了南京的日本情報機構,這才發生了那起劫獄事件。”

    “是嗎?唉,已經是過去很久的事情了,我確實不記得了。”蔣緯國搖搖頭。

    “我可記得呢!”蕭爻笑了笑,然後若有所思,“既然易水寒也是日本間諜,那我一直記得但始終覺得不對勁的一件事也得到答案了。主任,平津戰役結束後,我們帶著部隊撤了,但平津會戰爆發時,我們派杜聿明帶著部隊去支援的,那支部隊是平津戰場上戰鬥力最強的中國軍隊,結果在作戰中不明不白地遭到日軍埋伏,損失慘重,不得不退回南京,間接導致平津會戰沒有支撐得太久。現在想想,這件事肯定是易水寒搞的鬼,他當時就在杜聿明身邊。”

    “我服你了,過去這麽久的事情,你居然還記得這麽清楚。”蔣緯國苦笑。

    “蔣緯國…”櫻井月忽然抬起頭,用一種悵然若失的眼神看著蔣緯國,“能不能告訴我,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懷疑我的?”

    蔣緯國心裏有點酸澀地看著櫻井月:“你先告訴我,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潛伏的?”

    櫻井月微微地轉過頭,避開蔣緯國的目光,緘默不言。

    “不要忘了,我可以救出你的父親。”蔣緯國微微地提高聲音。

    櫻井月的身子輕輕地動了動,她沒有看蔣緯國,但開始回答蔣緯國的問題:“我在民國十七年(1928年)開始執行我的任務,那年,宋美齡和蔣介石結婚,同年,宋美齡創辦了國民革命軍遺族學校,我的上級覺得這是一個滲透的機會,就開始了行動,中國那時候戶籍管理極度混亂,鑽空子非常容易。機關裏發現了楊梅,真正的楊梅,她的哥哥楊柳死在龍潭戰役裏,她父母雙亡,也沒有什麽親戚,她符合報名國民革命軍遺族學校的條件,更加適合被我取代,她與我長得確實有幾分相似,年齡也非常接近。我找到楊梅時,她已經得了重病,奄奄一息、命不久矣。等她死了後,我就成了她,成了楊梅,接著,我以楊梅的身份報名了國民革命軍遺族學校並且展開了潛伏,再接著,你都知道的。”

    “差不多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你現在二十九歲,十五年前,你才十四歲。我的天呐!”蔣緯國有些心酸地看著櫻井月,“把十四歲的孩子送進敵國充當間諜,我真服你們日本人了。那麽,你的任務是什麽?”

    櫻井月似乎本能性地抗拒回答蔣緯國的問題,但還是回答了:“我接受的是一個長期的、含糊的任務,一開始並不明確,上級隻是要求我在中國境內盡量地向有價值的職務攀升靠攏。宋美齡遭到未遂刺殺並且因此而流產後,蔣介石下令為其建立一支女衛隊,為了確保忠誠度,女衛士都從遺族學校的女學員裏挑選,我從小就接受體能和格鬥訓練,很容易地加入進去了。接到我的報告後,上級給我下達了第一個明確的任務,盡量向蔣介石或宋美齡接近,以便於以後可以將其刺殺。”她看著蔣緯國,“我已經回答完你的問題,你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蔣緯國點點頭,示意了一下身邊的蕭爻:“我第一次見到他,從那時候開始。”

    第一次見到蕭爻,是蔣緯國很難忘記的事情之一。蔣緯國記得,蕭爻是自己跑上門的,毛遂自薦、主動投效。蕭爻對於自己的主動投效有著一套很犀利的說法,他說劉備三顧茅廬請得諸葛亮出山完全就是此二人的作秀,劉備需要諸葛亮,諸葛亮也需要劉備,諸葛亮如果不找劉備,他滿肚子的韜略奇謀豈不是白學了?除了這個,蔣緯國記得最清楚的是蕭爻初次跟自己見麵相識後,臨走前很鄭重地對自己說的一句話。當時,蔣緯國和蕭爻是這樣對話的:

    “對了,你要注意…”蕭爻想起什麽,走到蔣緯國跟前,低聲說了一句話。

    蔣緯國吃了一驚:“不會吧?”

    蕭爻看著蔣緯國:“肯定的,你可是蔣二公子啊,你的部隊也是國軍第一批裝甲部隊呀!”

    蔣緯國有些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蕭爻說的是:“你身邊必定有日本間諜。”

    蔣緯國以前沒意識到這件事,受到蕭爻的提醒,他才猛然醒悟,從那時候開始,他“變得多長了一個心眼”,開始學會提防別人甚至暗中查看別人了。

    現在,確定了“楊梅”是日本人安插到自己身邊的間諜後,蔣緯國以前很多感到不大對勁但又難以說清的“心中疙瘩”紛紛得到了解答:

    為什麽蔣緯國和楊梅(櫻井月)初次見麵時,楊梅(櫻井月)沒給他好臉色看?因為,櫻井月的任務是向蔣介石、宋美齡接近,眼看著就要成功了,沒想到卻莫名其妙地被宋美齡安排到蔣緯國身邊了(宋美齡肯定沒有發現櫻井月的真正身份,她此舉完全就是誤打誤撞),她心情能好嗎?蔣緯國當時剛剛踏出奮鬥征途的第一步,什麽都沒有,除了一個天生的“蔣二公子”身份,他什麽都不是,就是一個“沒什麽價值的紈絝子弟”而已,別說是日本人(特別是櫻井月和櫻井月的上級),就是蔣介石,當時都萬萬沒有想到,這個蔣緯國居然在以後短短幾年內幹出那麽大的事業。櫻井月當時正為自己即將向“大目標”更進一步而暗中高興,突然間被調到一個“食之無肉、棄之可惜的雞肋目標”身邊,她心情的鬱悶程度就不用說了,自然而然,她初次見到蔣緯國時當然會是冷冰冰的了,估計她當時恨不得離蔣緯國越遠越好。櫻井月初次見到蔣緯國時的冷淡並不是刻意表現的“高冷”,而是因為她真的很討厭蔣緯國。

    為什麽楊梅(櫻井月)在跟蔣緯國一起前去德國後,回來就立刻跑掉了?這還用說嗎?因為她對蔣緯國完全沒興趣,她隻對蔣介石、宋美齡有興趣,她想甩掉蔣緯國,繼續潛伏到宋美齡、蔣介石的身邊,沒想到宋美齡把她又“攆回”蔣緯國身邊了,她當時心裏肯定恨死蔣緯國了,恨蔣緯國“壞了她的好事”,但是,蔣緯國從德國回國後,立刻著手創辦中國的第一支裝甲部隊,頓時,在日本情報機構的眼裏,蔣緯國“價值大增”,櫻井月的上級隨即給她下達了新命令,讓她改變目標,放棄蔣介石和宋美齡,轉而潛伏在蔣緯國的身邊。於是,櫻井月從那時候開始,安安心心地呆在蔣緯國身邊了,沒有再跑掉,同時,蕭爻來到了蔣緯國的身邊,蕭爻非常精明,他提醒蔣緯國“你身邊必定有日本間諜”,雖然蔣緯國和蕭爻當時都沒有想到楊梅(櫻井月)就是日本間諜,但蔣緯國確實開始變得小心行事、注意保密了。

    “西安事變時,你救了我一命。”蔣緯國看著櫻井月,“恐怕,你並不是真的想救我吧?你當時應該接到新任務了吧?”

    櫻井月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西安事變是震驚中外、對中國乃至東方格局起到重大改變作用的大事,該事變爆發後,在中國境內廣布耳目的日本情報機構肯定第一時間得知了。當時,中國已經被日本逼得無處可退,中國領袖蔣介石也已經露出要全麵抗日的跡象,並且,西安事變如果被和平地解決掉,中國的國共兩黨必然聯手合作、一起抗日。麵對這個局勢,日本人是什麽態度?當然是想要趁機殺掉蔣介石。因為,蔣介石死在西安事變裏最有利於日本。蔣介石一死,中國四分五裂,抗日肯定不可能了,反而還會進一步地有利於日本繼續侵華、全麵侵華。因此,日本人希望蔣介石死在西安,如果張學良、楊虎城、中共或者別的勢力不動手,那日本人就要自己動手。日本人怎麽殺蔣介石呢?肯定派出了多顆棋子,櫻井月就是其中之一。蔣緯國當時想要趁機獲得蔣介石的信任和歡心,於是跑去了西安,他此舉是日本人求之不得的,因為櫻井月正好跟他一起去了,從而執行刺殺蔣介石的任務。那天晚上,蔣緯國把櫻井月“辦了”,櫻井月在心裏肯定恨不得宰了蔣緯國,但她必須借助蔣緯國才有機會接近蔣介石,所以忍氣吞聲地失身給了蔣緯國,半夜裏,蔣緯國呼呼大睡,櫻井月沒睡,她在等夜深人靜的時候,去隔壁蔣介石住處刺殺蔣介石,估計櫻井月當時已經打定主意,殺了蔣介石後再殺了蔣緯國,反正她已經不可能活著離開西安、回到祖國日本了,殺蔣介石是為了她的祖國,殺蔣緯國是為了她自己,沒想到,張學良部下裏的激進組織“抗日同誌會”前來刺殺蔣緯國,櫻井月不得不為了保護自己而殺了那八個殺手,至於保護蔣緯國,則是櫻井月進行自我保護的“附帶效果”。蔣緯國運氣好得堪稱驚人,在他呼呼大睡、毫無防禦力的時候,一個想殺他的人殺掉了另外八個想殺他的人,他身邊都是要殺他的人,但他卻屁事沒有。櫻井月奮力殺掉那八個殺手後,蔣緯國被驚醒了,櫻井月當時已經筋疲力盡,但她仍然想要完成任務,於是對蔣緯國假裝說要前去保護蔣介石,實際上,她是要去刺殺蔣介石,結果,蔣緯國出門後大呼小叫,引來了大批衛兵,讓櫻井月失去了殺掉蔣介石的最後機會,可以想象,櫻井月當時肯定恨不得掐死這個一而再再而三壞她好事的蔣緯國,但她沒來得及動手,她就跟蔣緯國一起中槍並且昏迷過去了,醒來時,她已經在洛陽了,西安事變也已經結束了,蔣介石安然無恙。櫻井月前去西安刺殺蔣介石的任務因為一個又一個陰差陽錯的原因,宣告失敗。在洛陽養傷時,蔣介石曾經看望櫻井月,櫻井月當時跟蔣介石可以說近在咫尺,這是她夢寐以求的刺殺機會,但她當時偏偏已經身受重傷,無力進行刺殺,她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蔣介石在她麵前晃悠然後離去。

    櫻井月傷勢康複後,雖然沒辦法再去殺蔣介石,但她隨時可以殺掉“整天黏在她身邊”的蔣緯國,可是,她接到了上級的新命令:暫時放棄刺殺蔣介石,也不要刺殺蔣緯國。因為,中日戰爭即將爆發,蔣緯國是中國唯一的裝甲部隊的指揮官,留著他的性命、潛伏在他身邊,可以獲得更有價值的、更長久的情報,好過直接殺掉他。於是,櫻井月不得不再次忍氣吞聲,她雖然心裏恨透了蔣緯國,但卻不能殺他。就這樣,在蔣緯國完全不知道的情況下,他一次又一次地逃脫了被櫻井月扭斷脖子的命運。——此時知道真相後,蔣緯國嚇出了渾身的冷汗,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心裏一陣陣的發毛:“尼瑪!老子還真是命大!人品爆發啊!”

    “我確實非常懷疑過你,但是,一個非常偶然的事情,讓我認為自己可能懷疑錯人了。”蕭爻看著櫻井月,緩緩地舉起了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拍攝於七年前,當時,西安事變結束了,蔣經國被蘇聯政府釋放回國,蔣介石在老家奉化縣溪口鎮接見了蔣經國,那天,蔣家人全部匯聚在溪口鎮的蔣氏老宅,有蔣介石、毛夫人(蔣經國生母毛福梅)、蔣介石的大姐蔣瑞春、大姐夫宋周運、四妹蔣瑞蓮、四妹夫竺芝珊、蔣經國、蔣經國妻子蔣方良、蔣經國和蔣方良已經生下的第一個孩子蔣孝文,以及蔣緯國和櫻井月。蕭爻手裏舉著的照片,正是那天蔣家所有人拍下的全家福,櫻井月也在照片上,她滿臉緊張地站在蔣緯國的身邊,位置在蔣介石正後麵。此時,蔣緯國看著這張照片,看得心驚肉跳、毛骨悚然,櫻井月當時被蔣緯國拉著一起參加合影,她就站在蔣介石正後麵,蔣介石的光頭就在她觸手可及的地方。蔣緯國知道,櫻井月完全能空手殺人,她當時隻要兩手向前一伸、一盤、一扭,哢嚓一聲,蔣介石就死了。蔣緯國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改變著曆史,但他萬萬沒想到,隻因為他的一個無心之舉,他居然讓一個日本女特工得到了跟蔣介石極度靠近的機會,蔣介石也肯定萬萬沒想到,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天,他離死亡如此之近。如果蔣介石因為蔣緯國“改變曆史”,在中日戰爭爆發前就死了,那蔣緯國犯下的“罪孽”可就無法估計了,恐怕連張學良都比不上他了。此時如夢初醒,蔣緯國如何不冷汗如雨、渾身濕透?

    “你那天居然沒有趁著那個天賜良機殺死委員長。”蕭爻露出一種不可思議的表情,“讓我感到大惑不解。在主任辦公室裏看到這張照片後,我就陷入了極度的困惑,然後,我開始不再認為你是日本間諜了。”

    “對啊…那天,你為什麽沒有動手呢?”蔣緯國又後怕又迷惑地問道。

    櫻井月垂著頭,沒有說話,似乎顯得恍恍惚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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