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錯在哪兒嗎？”芸香站在小滿身側，語氣裏聽不出任何波瀾。

    “我不該跟大小姐一起胡鬧，不該偷溜出府，不該闖禍。”小滿看著母親的靈位，低聲說道，“我錯了！”

    “說吧，今晚你們溜出府去，究竟為了什麽事情？為什麽竟會牽扯上人命官司？”

    芸香的話聽得小滿心裏一驚。表姨連那夜市裏小八的事情都知道，看來今晚的事情是瞞不過了。

    小滿把顧鳴枝為何拉她出府，夜市裏又如何碰巧牽扯到小八之死，以及後來在戲院裏發生的事情，統統跟芸香說了一遍。當中隻隱去了對殺人凶手是麥大海的猜測。

    聽完小滿的敘述，芸香心中的疑惑豁然開朗。

    傍晚時分顧鳴枝帶走小滿後，她也沒什麽胃口，便吩咐人撤了飯菜，準備讓小玉陪著自己在燈下撫琴。

    兩個人剛把琴搬出來，卻見大房太太氣勢洶洶的親自上門來了。

    陳玉蘭這兩年年紀大了，越發不得顧之宏歡心，跟芸香的明爭暗鬥也少了很多。她此時突然上門，倒是讓芸香百思不得其解。

    陳玉蘭陰沉著一張臉進了門，也不跟芸香廢話，直接說明了來意。

    芸香這才知道，顧鳴枝並未帶小滿回她的房間，而是帶著她偷偷溜出府去了。

    這原本也不是什麽大事，可偏巧那門房得了顧之宏的囑咐，讓他不得放小姐出門。

    他害怕擔責，於是添油加醋的把小滿二人擅自出府，說成是硬闖出府，還特意強調說，是老爺特意吩咐不讓小姐出去的。

    這樣一來，陳玉蘭不由得緊張起來。

    既然老爺吩咐不讓她們出去，那就自有他的道理。她一慣對顧之宏唯命是從，如今聽說寶貝女兒違背她爹的吩咐，強闖出府，她心裏怎能不急。

    可是那門房一時又說不清楚顧鳴枝的去向，她隻能找到芸香這裏，讓芸香給她一個說法。

    在她心裏，小滿那丫頭總之是跟這件事情脫不了幹係的。

    陳玉蘭找上門，小姐擅自出府的事情就算是闔府驚動了。

    芸香知道小滿不是沒有分寸的人。她不想在陳玉蘭麵前爭辯什麽，於是隻說找到小姐要緊，便吩咐手下的人出府去找。

    兩房太太各自派了自己的人出去尋找。不一會兒，之前門房派出去跟蹤顧鳴枝二人的小廝回來稟報，說小姐在夜市牽扯上了人命官司。

    這個消息無疑是晴天霹靂，炸得陳玉蘭和芸香再也坐不住了，雙雙親自出府去找那兩個寶貝丫頭。

    其實當時那小廝遠遠跟著小滿二人，因為害怕被發現，所以不敢離得太近。等到小滿二人遇到小八的時候，人群突然圍了過來。

    他因為離得太遠，被人群隔在了最外麵。他不敢強行擠進去看個究竟，害怕暴露行蹤挨大小姐痛罵，隻能在外邊幹著急。

    不過他雖然看不見裏麵的情況，卻能聽到裏麵的聲音和人們的議論。

    就這樣，那小廝隻聽了個大概，就以為小滿二人牽扯上了人命官司，於是慌裏慌張的跑回來稟報。

    等到芸香和陳玉蘭趕到夜市，找那陳三一問，才知道所謂的人命官司，不過是巧合而已。

    事情雖然弄清楚了，可是人還沒有找到。不得已，她們隻能找到治安隊的大隊長，向他報案稱小姐失蹤。

    那陳隊長是劉督軍的人，負責整個虹文縣的治安。他聽說顧家小姐失蹤，又見顧家兩房太太親自上門，於是出動人手去找。

    這一找，很快就有了消息。

    顧家小姐隻是上戲院聽戲，治安隊自然不可能出動人馬去請人回家。於是陳隊長就把小姐的去處告訴了兩房太太，讓顧家自己去接人。

    顧鳴枝追捧小花郎是整個顧家都知道的事情。陳玉蘭聽聞顧鳴枝她們是去了戲院，心裏已經猜出此事是顧鳴枝鬧出來的幺蛾子。

    她之前還氣勢洶洶的指責芸香，說是小滿帶壞顧鳴枝。如今兩個丫頭的下落直接推翻她之前的話。她自覺沒臉，又不好發作出來，隻能把氣兒撒到旁人身上。

    戲院自然成了她發泄不滿的出氣筒。

    當她帶著人找上戲院，在包間裏沒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卻看到地上留下的血跡時，她心裏又氣又急，直接讓人把那包間砸了個稀爛。

    芸香心裏也著急，尤其是看到地上那一灘鮮血時，她更是擔心小滿二人有什麽意外。

    相比陳玉蘭的作為，芸香理智了許多。她馬上遣人把事情告訴了陳隊長，希望他能幫忙找到失蹤的小滿和顧鳴枝。

    一番折騰，兩人空手而回。不僅小姐沒有找到，心裏還比之前更加恐慌。

    哪知道回家一看，兩個丫頭卻好端端的自己回來了。

    如今看到小滿含淚跪在哪裏，芸香想著小滿今夜的遭遇，心裏也滿是心痛。可是她卻不能就這樣饒了她。

    其實芸香心裏何嚐不知道，今夜之事全是那顧家大小姐挑起來的。若不是她強拉著小滿出府，以小滿的性子怎麽可能擅自溜出去聽戲。

    可是正因為這樣，她才更要罰小滿。罰她耳根子太軟，總是受人擺布。

    芸香甚至暗暗自責，怪自己一味教育小滿要隱忍，以至於養成她這樣軟弱的性格，對顧鳴枝從來不懂得拒絕。

    從前她並不覺得自己對小滿的教育有什麽問題，總覺得隻要懂得忍耐，她就一定能在顧家好好生活下去。

    但是當大房太太氣勢洶洶的找上門來，指責小滿帶壞顧鳴枝時，她才突然悟出一個道理。

    隱忍確實是明哲保身的好辦法，但若太過隱忍，就變成了逆來順受，吃虧的隻會是自己。

    她歎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對小滿說道：“其實表姨知道是鳴枝那丫頭強行拉你出去的。今日表姨不為別的罰你，隻為你耳根子太軟，總是受人擺布。”

    “小滿知道。”小滿懇切的說，“我會記得表姨的教誨。”

    “丫頭，你記住，隱忍過多就是逆來順受了。有時候，你也要有自己的主見，別總是聽鳴枝那丫頭的。”

    “在你娘跟前好好跪上一個時辰，想想自己錯在哪裏吧。”

    芸香說完轉身出了房間。她回頭看見屋裏跪得筆直的小滿，心裏生出一股難言的感觸。

    希望她今日一跪，能明白自己性子上的缺陷所在，將來的路興許會好走一些。

    她出了臥室，徑直往外麵走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