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求你救救我娘！”

    簾子一開，大丫衝向大夫，另外兩個丫頭把小滿團團圍住。

    “小滿姐姐，別讓娘死！”

    顯然剛才大夫跟小滿說的話她們已經聽到了。這會兒三個丫頭拽著小滿和大夫不放手，生怕自己一鬆手，大夫和小滿會不救她們的娘親。

    “大丫，你娘的情況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明白了，你纏著我也沒有用啊。”大夫被大丫纏怕了，一個勁的想擺脫她的糾纏。

    小滿心裏何嚐想放棄芸娘呢？可大夫的話已經說得很清楚，芸娘油盡燈枯，根本沒有救了。

    “姐姐……”小丫細嫩的小手緊緊拽著小滿的手臂，眼睛裏閃著祈盼的光芒。

    那一瞬間，小滿的心融化了。畢竟芸娘還有一口氣，她怎麽能輕易放棄呢？

    “大夫，你說的那種藥要多少錢？”

    “姑娘，你這是……”大夫對小滿的決定有些詫異。他抬頭看了小滿一眼，歎了口氣。“好吧，既然你決定了，我也沒有不盡力的道理。隻是那種西洋進口的藥十塊錢一支。你們有錢嗎？”

    “十塊！”大丫驚得說不出話來。她跟二丫兩個人在洗衣局做童工，每天累死累活也隻能掙到幾毛錢。十塊錢對於她們來說，無異於一個天文數字。

    她下意識把求助的目光投給了小滿。兩個妹妹不知道十塊錢究竟是多少，但看大丫這樣的眼神，她們也紛紛用眼神祈求小滿。

    十塊錢對於如今的小滿來說，也是個大數目。她一個月也就掙幾塊錢，還要給三嬸房租和補貼芸娘一家人的夥食。她的錢隻差不多夠生活罷了，哪裏有多餘的錢來看病呢？

    “怎麽樣？”大夫看出小滿的窘況，語重心長的勸她。“姑娘要是沒錢，就把人背回去吧。我看你跟她們一家非親非故，沒必要為她們強出頭。”

    “小滿姐姐，求你救救娘。”大丫一把拉住小滿的手，“我會把錢還給你的。”

    小滿本就心軟，哪裏經得住她們這樣哀求。她拍了拍大丫的肩膀，示意她別著急。她把小包裏的錢袋取出，數了數，她的全部身家也就九塊五毛錢。

    “大夫，我這裏隻有這麽多，你看能便宜一點麽？”

    害怕他不答應，小滿保證說：“你就先給病人用藥吧，欠你的錢我會想辦法還給你。”

    大丫在衣兜裏掏了半天，摸出三毛零錢，也塞到大夫手裏。

    “大夫，我這裏還三毛錢，你救救我娘吧。”

    “罷了罷了，我的診費也不收了，藥錢還差兩毛，也算我做好事幫你們貼補了。”大夫一邊說一邊瞪著大丫，“隻要你以後別老是過來纏著我就好了。”

    說罷，他吩咐小滿。

    “姑娘，你就把病人扶到那張床上去吧。”

    聽她這麽一說，一屋子的人都高興起來。三個小丫頭知道自己的母親有救了，一邊連聲跟大夫道謝，一邊幫著小滿把芸娘扶到了診所的病床上。

    大夫從裏屋取出一個藥箱，打開箱子拿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玻璃藥瓶，在小滿麵前晃了晃。

    “這種西藥可精貴了，我這裏也隻有兩支。”

    說罷，他已經把藥瓶裏的西藥抽進針筒，熟練的給芸娘紮了針。

    “好了，等她在這裏躺一會兒，要不了多久應該就能醒過來。”大夫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叮囑，“這種藥雖然能暫時緩解病情，但始終治標不治本，用多了也就沒有效果了。”

    “那……這藥能管多久？”小滿把大夫拉到一旁，想問清楚情況。

    “這個不好說。能撐多久全看病人的意誌。也許是一年半載，也許是幾天，因人而異吧。”大夫搖了搖頭，“下一次她要是再犯病，你們也不用來找我了。”

    說罷，他轉身進了裏屋，不再跟小滿說話。

    三個小丫頭此時的注意力全在她們娘親身上，也不知道她們有沒有聽到大夫說的話。明明知道芸娘撐不了多久，可小滿卻無法跟幾個孩子說出殘酷的現實。

    算了，就讓她們先高興一下，壞消息就別跟她們說了吧。

    “小滿姐姐，娘醒了！”

    小丫稚嫩的童聲打斷小滿的思緒。她一抬頭，看見躺在病床上的芸娘果然已經醒了，正用眼神招呼她過去。

    “芸娘，你怎麽樣？”

    “我……沒事了。”芸娘虛弱的眨了一下眼睛，環視四周。“這是診所吧？我不喜歡這裏，帶我回去。”

    小滿點了點頭，背著她回了家。直到她們離開，大夫也沒有出來再看她們一眼。幾個人就這樣默默的回到了四合院。

    一天下來，小滿幾乎沒怎麽吃東西。如今芸娘的問題暫時解決了，她才覺得肚子很餓。幾個小丫頭跟她一樣，也餓了。

    芸娘打發三個丫頭去做吃的，拉著小滿陪她說話。她強撐著虛弱的病體，靠坐在枕頭上看著小滿。

    她久病體弱，眼神中毫無光澤，猶如一潭死水。小滿被她看得心裏毛毛的，有些坐立不安。

    “芸娘，你有什麽話就說吧。”

    “小滿，我知道你是好人。”芸娘開門見山直達話題，“我有一事相求。”

    “你說。”

    芸娘的開場白像是在交代遺言，小滿心裏升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我的時日不多了。”

    “別這麽說。”

    小滿擺了擺手，阻止芸娘說不吉利的話。芸娘卻輕輕一笑，伸出瘦得皮包骨的手拉住小滿的手。

    “小滿，能遇到你是老天爺眷顧我們一家人。這些時日要不是有你照顧，我們的日子還不知道會有多窘迫。我原來還想著身子能好，可如今看來是不能好了。”

    “我們一家逃難到此，本就無親無故。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三個孩子恐怕就沒了活路。”芸娘突然抬頭，用祈求的眼神看著小滿。“你能答應我，在我死後替我照顧她們三個嗎？”

    不等小滿回答，她又繼續說道：“我知道我的要求有點過分，但是我如今別無它法，你是我唯一的希望。”

    芸娘緊緊抓住小滿的手，似乎怕她逃脫一樣。她祈求的眼神讓小滿深深震撼。

    這是一個絕望的母親，在感知生命即將枯萎時，為自己孩子做的最後打算。就如當年，她的母親不也是這樣把她和弟弟托付給了大海哥嗎？

    小滿內心五味陳雜，一絲細淚滑落下來。

    “我答應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