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6雕蟲小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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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公作美,接連的幾日都晴好不落雨。

    晌午邊的時候,大日頭對著醃筍的壇子連烤五日,總算趕在期限內醃好了筍子。

    夜裏,秦深撬開壇口處的封泥,見筍皮嫩白亮滑,像添了增白劑似得,酸溜溜的味直往鼻子裏鑽。

    嚐過一片後,就是秦深自己也深感意外!

    靈泉水醃出來的酸筍子,竟一絲澀口感都沒有了!

    這本是萬萬做不到的——就算不用竹筍,改用一季才有挖的冬筍來醃,也不可能有這般的口感。幾口筍子下去,先是酸脆爽口,漸漸又泛上了泉水特有的甘洌味兒,吃罷覺口齒生香,津液泛濫,叫人胃口大開。

    廖氏吃了讚不絕口,稱比原先醃得好吃多了。

    庚子和荊禾嚐了一些,跟著點頭,說是明個兒一定要讓樊樓老板娘再嚐嚐,興許就願意同咱們繼續做買賣了。

    秦深心裏鬆下一口氣,自己料想的沒錯,那靈泉水果真是個好東西。

    至於怎麽續約,她也有個主意——不僅僅要繼續給樊樓供貨,她還要提價哩!

    這次去京城送貨,算是全家總動員,除了娘親廖氏因懷著身子,未出頭三月不宜車馬勞頓,一路顛簸,所以留著看家,但庚子和荊禾都跟著去秦深去。

    晚上準備了些東西,捎帶上三個人路上吃的口糧和水囊,另花三十文錢,提早包下了村口那輛牛車,等第二日天一亮,幾個人便出發進城。

    ……

    牛車上,庚子揉著困意惺忪的眼睛,見秦深還背了個衣包袱,不由好奇問了一嘴:

    “娘,你帶衣服做啥?”

    “嘿嘿,自然是有用的咯。”

    秦深說罷,偏頭看了一眼邊上的荊禾。

    倒是荊禾略顯得有些局促緊張,他撓了撓頭,心中暗歎:這法子管用麽?總之他是弄不懂了……

    一直到晌午飯口時辰,幾個人才到了南城門外頭。

    問人租借來一輛板車,抱著醃筍壇子上去,秦深又不知從哪裏角落尋來些秫秫稈兒,給大肚壇子蓋了個嚴實。

    並沒有著急拉去樊樓,她反而把板車推到了一處偏僻角落。

    接著,秦深給庚子買了一包香酥蠶豆,還把身上的幹糧、水囊都留給了他:

    “你在這兒等著,餓了就吃,渴了就喝,等著我回來找你,記得把酸筍壇子看好咯。”

    庚子跨坐在車轅兒上,用衣兜裝起蠶豆,小臉冷峻著,正色點頭:

    “別怕,我和筍子都不會叫人騙去的。”

    秦深拍了拍他腦袋,心中好笑道:我怕什麽,誰有能耐騙了你走?那也是他倒了血黴了!

    妥善安排好庚子後,她又拉上荊禾到胡同裏的角落,抖落開衣包袱,拿出文琅的一身衣服還有些黑黢黢的鍋底灰。

    “你快換上,我替你梳頭束發——”

    “……”

    “你別扭什麽,在我麵前你還害臊了?”

    “不不,師傅,我總覺得想不明白,咱們這是要去騙誰啊?”

    秦深嫌他磨嘰,收好鍋底灰後,她自己動手上去便剝了荊禾的外衣,一邊捯飭衣衫,一邊回聲:

    “我也是猜得,不過說騙多難聽,咱們家窮,還不讓一件衣服兩個人穿了?”

    “好吧。”

    秦深下手利索,替荊禾穿衣束發,打扮皆和文琅一般。

    不過荊禾身量還短了些,不如文琅那般頎長挺拔,芝蘭玉樹的氣質也缺著三分,好在隻是為了一時糊弄,不至於那麽較真。

    荊禾一路低著頭,由秦深挽著往樊樓走去。

    他們倒也不進門,直接從門前晃悠過去,拐了個彎,繞到了後頭去了。

    她的腳步很快,幾乎是從窗戶邊一閃而過。

    秦深不確定那個黑衣男人有沒有看到她,總歸賭上一把吧!

    到了後門邊兒,一棵兩人合抱的槐樹下,秦深讓荊禾背著樊樓佇步而立。她與之相對,餘光處輕瞥,忽見一黑影掠過窗邊,轉瞬即逝,她心中暗道:果然在!

    時不我待,等他認出這個文琅是假的,就白扯淡了!

    秦深立即開始了她的表演。

    伸手捏上了荊禾的肩膀,她麵容驚恐,尖聲質問道:

    “你還想瞞我到什麽時候!啊?你是等著東廠的人來殺我對麽?我死了,倒全了你克妻的名聲?”

    荊禾一臉懵逼:“啊?”

    “我不聽!”

    秦深不用荊禾搭戲,這本就是她一個人的獨角戲:“我不聽我不聽,你都是騙我的!與其死在魔頭的手裏,我不如先殺了你,咱們做一對黃泉夫妻吧!”

    “不、不……”

    荊禾有點慌張,師傅這是中邪了?之前不是這麽說的啊。

    “不什麽不!看刀——”

    秦深當然沒刀,她並著劍指,從衣襟裏掏了出來,角度刁鑽的捅向荊禾的肚子。

    荊禾本能躬身,還未來得及慘叫,突然一陣冷風過!

    他整個人便騰空而起,在空中飛了好幾個旋兒,等落地了,人還是驚魂還未定的。

    秦深瞧準機會,上去猛地撲住了那黑衣男子,使出吃奶的勁兒也不撒手:

    “你!你是不是東廠的人?”

    男子一臉錯愕,見救的人並不是文琅,他古銅色皮膚上,升起了一抹被愚弄的慍色。

    “放手。”

    淩然之音似寒冰,一如既往的冷漠中,這次卻摻雜了一些氣急敗壞。

    “你不能傷我,連東廠督公衛槐君都不會殺我,他是你的主子?你奉命保護文琅?”

    “……”

    男子意識到這個女人是在套話,他很快就恢複了鎮靜。

    無視她像條八爪章魚一般掛在自己身上,他依舊如蒼鬆直立,巋然不動。

    “那好,我不問你了,你幫我一件事好麽?”

    “……”

    “你不幫?那我等文琅回家了,說樊樓有人欺辱我,說是奉了東廠督公的命令,你猜他怎麽想你?”

    秦深這話一出,男子堅毅的眸光變得有些鬆動……但因他知曉這是無恥的威脅,故而仍咬緊牙關不吭聲。

    “好吧,那就當我沒來過吧……哎喲!”

    她鬆開了男子的胳膊,往後退開一步,便在此時,她假裝腳底一滑,整個人往後麵栽去!

    男子猝不及防,沒有考慮太多,伸手就去撈人——他的手攬住了秦深腰下,‘不小心’蹭到了她的臀,待救了人起來,他立刻鬆開了手。

    隻是還是太遲了。

    秦深笑盈盈看著他手心裏的鍋底灰,再扭身,瞅了瞅自己裙後黑乎乎的大手印。

    感慨一攤手:“看吧,都說寡婦可欺,原來我這種宦門家的小媳婦……才……才……”一邊說,一邊假哭抹淚,眼瞅著這聲越來越高了,男子終於忍不住了!

    他笨手笨腳上來捂她的嘴,卻不想手心的黑灰,這下全抹到她的臉上去了!

    “你!你個登徒子,你還敢摸我的臉?”

    “我、我不、不是……”男子著急解釋,越急越結巴,越結巴臉越紅。

    秦深看著他這反映,心裏有點愧疚:媽呀,把這鐵塔似得黑炭男人逼成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

    “說,幫、幫什麽?”

    到最後,男人徹底放棄了,耷拉個腦袋,像個小媳婦一樣,隻敢瞅著自己的鞋麵兒看。

    秦深吸了吸鼻子,拍了拍他的肩,小聲道:

    “哥們,你叫什麽名字?”

    “太簇。”

    “太粗?”

    秦深嚇了一跳,不知是不是閹多了,得了刀子匠的職業病,眼神直往他下半身瞥——衛槐君可以啊,給手下取名字都按這標準?

    太簇疑惑的看了過來,其中眸光正直,絲毫沒有猥瑣之意。

    秦深清了清嗓子,調整了心態後道:

    “對不住,呃,太粗,你能先幫我搞一套衣服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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