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狗咬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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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深拿了殷忠給她的賬目,尋著地址就到了東城一座精致四合院的門外。
她立在漆黑的門扇外頭,摸了摸臉上遮著嚴實的帷帽,確定劉夫人認不出自己後,便上前一步,敲開了院門。
開門的是門房,皺著眉頭冷聲問:
“你誰啊?”
“哦,我是毛氏藥鋪的,貴府的劉大爺欠了小鋪幾十兩藥錢,方才抓藥的時候忘帶了銀子,遣小的上這裏問劉夫人取呢。”
秦深怯生生的站著,從懷裏取出賬目,遞給了門房。
“藥鋪?你等著,我拿進去給夫人瞧一眼!”
門房不耐煩的接過賬簿,捯飭著小碎步繞過照壁,往北屋正堂裏尋劉夫人去了。
秦深約莫等了半盞茶時間,那劉夫人急匆匆的趕了出來。
“收藥錢的人在哪兒?”
“夫人,是我。”
秦深壓低了聲兒,變了調迎了上去。
劉夫人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揚了揚手裏的賬簿,厲聲問道:
“這果真是劉義從你們藥鋪抓的藥?又是他親口叫你來問我討要的?”
秦深佯裝害怕想要逃,支支吾吾的猶豫不決。
“快說!休想騙我,不然拉你去見官!”
劉夫人惡狠狠的瞪了過來,眸中閃爍著懷疑的目光。
秦深為難的抬頭,指了指她手裏的賬目:
“那藥錢……”
劉夫人急著想知道答案,從懷裏掏出錢袋子,也未細看,丟出一隻元寶錠給她。
秦深接了錢徑自揣好,低著頭,聲如蚊吟:
“其實這些藥錢,劉大爺已經欠了大半年了,端午也未見他來結賬,我家掌櫃的拖不起,便叫我諏了這些話,問夫人你來拿錢,這事、這事劉大爺是不知曉的……”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劉夫人徹底炸了。
她怒目圓睜,碩大的胸部上下起伏,恨不得吃人似得:
“他當然不知曉了,那些墮胎藥哇,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敢給我知道啊?!”
秦深心裏發笑,明白劉夫人已入了她的套兒了——其實那些墮胎藥說不定是劉義為萬府後院偷摸著買的,但到了劉夫人眼前兒就說不清楚咯。
隻不過劉夫人現在雖然窩火,但還尋不到發泄的目標,秦深得給她添一把火才行。
畏畏縮縮秦深試圖去解釋道:
“我才剛去藥鋪上工不久,不曉得劉大爺之前抓了什麽藥,隻是今日他抓了幾副治刀傷的藥回去,說是府裏九姨奶奶傷了手指——哎喲!”
秦深話未說完,已被劉夫人大力推在了地上。
“我呸,九姨奶奶晌午邊還搓麻將呢,十根手指蔥段似得,誰說傷了的!不知道是哪個狐狸精切傷了手指,他就巴巴的給她抓藥去了……秋容!對了,秋容在哪兒?”
劉夫人腦中靈光一閃,心裏登時明鏡一般,平日裏再蠢笨的女人,在捉奸方麵都有超越常人的天賦異稟。
“夫人你找我麽?”
那個被喚作秋容的丫鬟從府院內走了出來,她病容慘色,眉頭緊鎖著,手指用白繃帶纏成繭蛹,吊在了胸前。
秦深定睛看去,果然是那個“賞”她耳光的隨侍丫鬟。
劉夫人見秋容出來,不由分說,上前就是一個耳光子將她打翻在地,惡狠狠罵道:
“什麽醃拉巴臢的破爛貨,髒到家!平日裏你去溜劉義屁眼溝子,我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現還敢爬上榻了,看我不撕了你——”
“夫人,夫人,冤枉啊,奴婢沒有!”
秋容驚慌失措,不知出了什麽事兒,倉惶從地上爬起來,抱住劉夫人的大腿哭嚎著求饒。
劉夫人不是善心菩薩,她本就在氣頭上,認準的事兒哪有幾句辯駁便能洗白的。
一巴掌不夠解氣,她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往她身上紮去:
“怪不得前幾日老劉說要你去他房中伺候,原來早打了主意要納房了,定是你個小賤貨勾引,我白養了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扒了你,叫全街坊看看——”
說罷,她上手就拽住了秋容的衣襟,大力撕扯著。
秋容尖聲驚叫,拚命護著自己的衣服,可她身嬌體弱,手指又被削了半截,如何是壯如牛的劉夫人對手?
片刻功夫,她上衣被撕成了布塊,隻有水紅色的肚兜勉強護住胸前風光。
街上圍了越來越多的人,大家津津有味的討論著,看著正妻劉氏怒撕小三丫鬟。
秋容被這樣當街怒打羞辱,再也沒法子隱忍下去,她開始和劉氏撕打,口中叫囂怒道:
“你個悍婦,大家都是給人當狗當奴才的,憑什麽你對我們呼來喝去,任打任罵,有本事你趁著現在打死我,不然一會兒劉義來了,我看他是護我還是休你?你個肥如豬、壯如牛的母老虎,哪個男人稀罕你,劉義早想休了你了!”
劉夫人氣得哇哇大叫,一頭撞上秋容,按在地上騎了上去,揚手便往死裏扇她。
氣喘籲籲,隻想打死她算了,連罵都騰不出這閑力氣來。
秋容叫她扇得口鼻皆是血,既打不過,便隻好逞口舌之快。
例如自己如何在床榻上服侍劉義的,劉義又是如何誇讚她身段苗條,皮膚瓷實,又是如何貶低劉氏不好的……說是劉義答應她要休掉正妻,扶她上位的雲雲之語。
氣得劉夫人瞳孔充血,牙齦咬得嘎嘎直響。
眼看著要打死人了,劉義才提著藥姍姍來遲。
他一看這架勢,也嚇得不輕,立刻上去拖開了人,扶起秋容。
秋容見救星來了,順勢倒在劉義懷中瑟瑟發抖,更加惹得他憐愛,對著劉夫人怒目而視:
“你這是做甚麽?大街上的叫人看笑話,掉的是我劉義的臉麵!”
“你還要臉麵?你算什麽東西,要不是我,你還是萬府一個倒夜壺的小奴,坐到管家的位置靠的是誰?好,你今兒不當著我的麵打死這個賤人,我跟你沒完!”
……
秦深一直低調的站在邊上,她見劉義來了,一場狗咬狗的好戲即將上演,心中不免嗤笑一聲。
藥錢到手了,心裏的惡氣也出了,至於結局如何她是沒有興趣知曉了。
她退後兩步,從人堆裏擠了出去,回身準備去毛氏藥鋪。
到了藥鋪,還未進去,迎麵一股冰冷的殺意迫來!
她佇步門外,不自覺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待看清屋中情形之後,她弄清楚自己本能畏懼的原由了——
鋪中此刻有幾個東廠番子,持刀蹬靴,站在櫃台之前,在正冷冷的看著闖入門的自己。
殷忠見秦深來了,忙上前道:
“我媳婦陪我爹去尋工匠師傅了,想趕著給你裝點門麵兒,這幾位爺是來買一味大煙葫蘆的,全城的藥鋪都不準私留,我這兒有個病人實在走不開,可否勞煩文娘子,陪著押送一趟,取了紙憑回來就行了!”
秦深心中咯噔一聲,脫口而出:
“送去哪兒?”
“東廠提督府!”
邊上的番子煞氣開口,把一柄入鞘寒刀拍在了櫃麵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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