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7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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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日炎炎,曬得人頭上流油,渾身冒汗,饒是秦深這般畏冷的體質,也燥熱的不行。

    騾車上,文琅做起了車把式,他跨坐車轅兒,單手擒著轡頭,驅趕著騾子奔馳在入城的官道上。

    秦深掀著門簾透風,見文琅後背也濕透了,便打著手裏的葵扇,替他送去絲絲涼風。

    “都快九月裏,這天怎麽還這麽熱?”

    “秋老虎發威,還得熱上一陣子呢——隻是天旱著不落雨,田裏的苗子該燒死了。”

    文琅卷著袖子,擦了擦臉上滴落的汗,扭頭見秦深再給自己打扇,衝她溫淺一笑。

    “這事兒我也憂心著,村子裏現全指望著我那些山地吃飯過活,若是人禍接著天災一起來,怕真是要餓死人了。”

    秦深看文琅不方便擦汗,便從懷裏掏出娟帕,一點點挪了出來。

    她單手扶著車門框,另外的手伸著,小心幫他擦拭著脖間的汗水。

    隻是車輪子碾到了石子,一個顛簸讓她驚聲一呼,整個人往外撲了出去——

    “小心!”

    文琅手腕一卷,把轡頭迅速繞在了小臂上,不叫騾子受驚亂竄。

    然後也騰出了雙手,當即把秦深撈了回來,緊緊錮在自己的懷中,聽得一聲暗歎:

    “你且坐好了,老叫我擔驚受怕的。”

    秦深還未從驚悸中回過味兒來,隻撫著心口,愣愣點了點頭。

    回到車廂裏坐好,她隔著竹簾縫隙,看著文琅清瘦卻暗藏力量的背影,有些疑怪的問道:

    “文琅,你也會武麽?”

    他沉默一會,才淡淡道:

    “會一些,不叫自己死得太容易了些。”

    秦深目色隱忍,便不再多問,任由騾車顛簸行駛,一路駛到了南城門外。

    隻是今日不知為何,全城戒嚴,城門外設起了柵欄拒馬,但凡進出城的車馬行人,都要接受盤查和搜檢。

    城門外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大家都在烈日下炙烤著,怨聲載道。

    文琅停下了車,率先跳下了車轅兒,秦深隨即跟著下來——

    “城裏頭出了什麽事兒了?”

    文琅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他壓低了聲道:

    “這裏恐怕還要很久,你別曬著了,要不先從地下城走?我一會兒與你在藥鋪碰頭。”

    秦深不願意留下文琅一個人,便道:

    “沒事兒的,我陪著你一塊兒,都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兒……要不行,咱們改天再來城裏辦置也是一樣的。”

    話才說完,邊上一位老伯歎氣道:

    “小娘子說的是啊,現在是進城容易出城難!我聽說哇,是宮裏藏書閣逃了個宮女,萬貴妃正大發雷霆呢,進城的尚算好些,排個隊到底也進去了,可出來麻煩的不得了,不盤查個祖宗十八代,把你這騾車拆了個底掉兒,壓根不放行的!”

    秦深聞言和文琅對視了一眼,心裏滿是詫異。

    皇宮戒備森嚴,居然還能叫一個宮娥跑了?跑了也就跑了,萬貴妃卻大張旗鼓的要這般捉拿,也不知這個宮女如何得罪了她?

    文琅眸色暗淡,眉宇不自覺擰在了一起,他仿佛能從這件事中,嗅出陰謀的血腥氣味。

    “這樣子檢查也找不到人,或許人是從地下城跑的。”

    秦深墊腳湊進文琅耳邊,把自己的猜想告訴了他。

    若涉及到地下城,那麽這件事跟東廠、跟衛槐君又跑不了關係了。

    許是為了印證她的猜想,她才說了那句話,三五個東廠番子,便推著一車屍身,從城門裏頭麵無表情的出來了。

    濃重的血腥味,讓大家都掩住了口鼻。

    秦深避身退了一步,用餘光打量板車上的屍身,一張破席子下,堆著的都是一色衣服的宮娥和太監,估計和文琅一樣,在藏書閣當值的,但被卷入了這場出逃案的風波中。

    他們經不住東廠煉獄的刑訊手段,一個個都淒慘的送命了。

    看著東廠番子越走越遠,往城郊的亂葬崗而去,秦深緊張的捏上文琅的手臂,麵上擔憂不已。

    文琅輕笑了笑,握上了她的手,將五指相扣起來,寬慰道:

    “沒事的,你別擔心我,等下陪你辦置好東西,我便回宮去看看。”

    “你自己小心。”

    “放心。”

    ……

    好不容易排隊進了城,秦深心裏還是放不下這件事,便說自己辦置就好了,讓文琅早早回宮看一看去。

    他當值地方出了事兒,也不知是不是會牽連他。

    文琅離開後,秦深便先去了毛氏的藥鋪等消息,她負手在堂中踱步,好幾次撞上了來問診抓藥的病人,造人齟齬謾罵。

    殷忠忙得不停,隻好看邊上的毛氏使眼色,讓她好生看著秦深,別叫她這般著急了。

    毛氏點了點頭,拉過秦深去了後間,寬慰道:

    “你呀你!平日裏看著一副打算明白的模樣,好像什麽困險都難不住你,隻不過碰上文琅的事兒,便有些六神無主,失了方寸。”

    秦深接過毛氏遞來的水,斂裙在楠木圈椅上坐下,聽了她這話,才抬頭問道:

    “有麽?”

    “怎麽沒有啊,心事全在你臉上寫著呢——不過嫂子勸你一句,大可放寬了心來,文爺也不是一般人,既然他昨個沒事兒,想來今天也是沒事的,再等等,我與你去後宮門,咱們找荊禾問問情況。”

    秦深沒法子與毛氏言明,文琅和衛槐君之間的關係,隻好點頭道:

    “好,隻是我那些要辦置的東西……”

    “不忙的,都交給我,你用張紙謄寫了下來,改名我去給你買來,叫忠哥給送到灘頭村去,也不必你花錢,就當是我們兩口子,給庚哥兒和小南開蒙入學的一點賀禮。”

    “這怎麽成?”

    秦深一聽,便從位子上站了起來,要從身上摸銀子出來給毛氏,卻被她攔住了,隻聽她道:

    “你別生份了,能有多少錢!哦,對了,你等等——”

    毛氏說著話,徑自旋身進了裏間,從裏頭摸出錢匣子來,把一封銀子交到她的手上。

    “這個月拔罐鋪子跟賣宮粉的收益,我的那份已經扣下了,剩下的你都拿去。”

    秦深接過銀子,想把毛氏之前借她使的先還上一部分,卻被毛氏勸止了。

    “不忙的,你現在緊著銀子用,我這裏又不缺,什麽時候你寬裕了再給我也是一樣的,隻是小妹如今身子不好,宮粉的需求這個月又大了不少,我這裏得加個人手才是真的!”

    秦深想了想,沉吟後方道:

    “不如,我把蓉娘薦過來,中秋吃飯你也見過了,可好?”

    “好,蓉娘對我眼緣,再好不過的!”

    秦深見毛氏欣然同意,便把這份打算記在了心裏。

    她低頭看了眼手中的銀兩,暗自盤算發愁:照著這樣賺錢的速度,雖然吃喝不愁,算是村子裏頂富裕的人家了,但是要想即可開起女湯浴場來,還是遠遠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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