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51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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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興衝衝而來,卻聽天師隻要文家娘子出去避幾日,就能化解陰煞,未免覺得太容易了些。
但他們大多沒讀過書,既人天師這般說了,便也怏怏回去了。
隻是走之前,他們再三勒令西林院子的眾人,必須趕在天黑之前離開灘頭村,等到了正月後才再能回來。
人群散盡,院子又冷落了下來。
秦深向文琅投以質問的目光——
一開始是哄著去領義糧,現在是逼著要離開,究竟他想要幹什麽,非要大家離開灘頭村不可呢?
文琅看了看日頭,也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心知時間不多了。
他沒法解釋,也來不及解釋,隻凝著秦深的眸子,淺淡道:
“聽我的,你帶著大家離開,然後去城裏的毛氏藥鋪等消息,我處理好這裏的事情,就趕來與你匯合,咱們在城裏過個好年,待我陪你看完了元宵花燈再回來,可好?”
秦深知他是哄人的,可礙著邊上小妹庚哥兒都在,隻能先應了他。
“好,我去套車,再煮些止瀉的藥分著吃,等大家好些了,就趕路離開。”
文琅點了點頭,又叮囑了兩句後,才扭身離開。
秦深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眸色沉了下來,手指緊緊繞上了衣角之處。
“娘,爹去哪裏了,他不跟我們一起走麽?”
庚哥兒才從茅房裏出來,揉著空空如也的肚皮,腿腳打顫——若不是他方才蹲在廁所裏,廖梳杏這般帶人欺上門,他早抄起家夥把人打出去了。
“庚哥兒,你幫著套下騾車,小妹,我把藥配好,你拿去煎煮了給大家吃,你們在這裏等我回來!我馬上就回來!”
“誒,深姐姐?”
荊小妹來不及詢問什麽,卻見秦深跟著文琅離開的方向,一並奔著去了。
果然,秦深在蒲葦蕩的那處入口外,看到了文琅的腳印。
她小心掀開了草苫子,貓身鑽了進去——不敢點火折子,隻能抹黑緩步一點點抹著牆壁往裏頭去。
盡量把步子放輕緩,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就是呼吸她也是小心翼翼的,生怕讓文琅發現了她跟蹤在後。
走了大約一炷香的時間,秦深漸漸看到了火光搖曳,那處密室房間就要到了。
藏在陰影之中,她不敢再往前去了。
這個位置,她隱約能看見文琅的身影——他的身形有些踉蹌,扶著桌案的一角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他……他就要變回衛槐君了麽?
文琅痛苦的聲音悶在喉嚨中,他扶著自己的頭,眼神變得掙紮而又暴虐。
片刻之後,他周身泛起了涼薄的殺意,嘴角處那抹寡淡的笑,彰顯著他此刻已然變成了另一個人格。
秦深目之所及,真相所示,再不容許她有分毫的僥幸了。
這一份震撼直擊心底柔軟之處,讓她忍不住倒退了一步,險些腿腳發軟,坐倒在地上。
衛槐君走到了楠木衣櫃之前,手指一挑,銅鎖應聲落下——
他從裏麵取出了屬於他的玄色錦服,並一件青灰鶴羽大敞,換下了文琅那身月白褂子,棄之如敝履的丟在了地上。
然後,毫不在意的一腳踩了上去。
秦深看著那件是自己做給文琅的褂子,針腳雖然粗陋,可卻是一針一線的心血,自是心疼的緊。
嘴裏輕輕一句“嘖”聲,便已鑽入了衛槐君的耳中。
“太簇?”
他聲低啞冷漠,一道銳利涼薄的目光,似箭一般飛了過來。
秦深大氣不敢喘一聲,捂著自己的口鼻,慢慢挪動著腳後跟,想著在衛槐君眼皮底下逃跑,會有幾成成功的概率。
算了下,逃跑不過是加速投胎罷了。
或許,衛槐君還沒有打算讓她知道這件事,如果她繼續裝傻,是不是能蒙混過關?
這般想著,她狠心一咬牙,笑著從陰影處走了出去。
“文琅,你怎麽在這裏,我跟著你一路進來,還以為你又進地下城了。”
她不敢與衛槐君直視,心跳如擂鼓,隻逼著自己上前挽上了他的胳膊,親昵道:
“好啊你,學會自己藏私房錢,偷偷買了這身錦衣氅子穿,怎麽,不肯給我瞧見,那你買了做甚麽?”
衛槐君從起先的片刻失神,到後來的不屑嘲諷。
他沒有推開秦深,反而伸手緊緊攬住了她的腰肢,然後一把推在了牆上,覆身壓了過去,冷笑道:
“你覺得本督會信你這番做作拿捏?若你與文琅平日相處,果真如這般輕浮愚蠢,我真該挖了文琅的招子,問問他,如何肯為你孤注一擲,與我宣戰!”
“你……再說什麽?”
秦深垂下了眼睛,不願叫他瞧破自己的心虛倉惶,她的心已經快跳到了嗓子眼了。
“嗬,你覺得本督在說什麽?”
衛槐君並不懼被秦深看到一切真相。
他伸手,挑起了她的下顎,一點點侵略性的逼近,鼻息炙熱交纏下,雙唇隻有一息的距離——
秦深退無可退,卻再沒辦法繼續演下去,她偏頭避開了他的唇,臉色慘白如雪。
衛槐君鼻下冷哼,長眉一挑,本捏在她下顎的手,刮撫上了她的麵頰。
不像情人般婆娑愛撫,倒想是審視一件物品,他打量的眼神,冰冷卻又意味深長。
“告訴本督,文琅如何跟你表的忠心,又打算怎麽除掉我,恩?”
秦深搖了搖頭,閉口不言。
“你不說,我也猜得到!”
周遭的溫度陡然降低,他之前醞釀的風暴在頃刻間席卷而至,暴怒的情緒下,仿佛天地變色,萬物皆在他的怒吼前,瑟瑟低顫。
“太簇此刻未至,一定已被文琅扮作我的模樣,支使去了別處——他妄念自主,必要我永生永世不再出現,除了那個辦法,再無其它!”
背叛,是衛槐君埋的最深、最狠的刺。
他罪惡在手,剌戾在心,根本懼人憎恨報複,隻因他從未在乎過什麽人,沒有用心,自然不怕傷心,隻有身邊最親近之人的背叛,是他無法痊愈的痛。
父親、母娘,那個女人……現在,連自己的另一麵都選擇放棄他,甚至想要殺死他!
“好、好!我便遂了他的意罷!”
他的怒火瞬間蔓延,瞳孔轉變成了血色一般的紅,他麵色凝霜,殺意淩然,像是走火入魔一般——
下一刻,他便牢牢扼住了秦深的脖頸,一邊獰笑著,一邊將人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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