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9驗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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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毛失蹤了。
西域使團找了一天,並沒有找到人,他們覺得他可能語言不通,所以選擇自己離開了,便也沒有再管他。
慶祝完萬壽後,西域使團領了各色賞賜,然後也離開了清泉寺。
皇帝結束了清泉齋戒,翌日,聖駕便啟程回京了。
又是洋洋灑灑一支大隊伍,鹵簿儀駕,鳴鑼開道。
紅毛被關在一隻箱籠裏,有人喂水喂飯,卻沒有人搭理過他。
冷冰冰的刀子,繡著飛魚的袍子,他抓了一天一夜了,心裏很忐忑——
不知道為什麽抓他,也不知道是誰抓他。
搖搖晃晃走了一路,他被送進了一個大宅院中,見到了一個長相俊美,威嚴冷漠的男人。
他發現,這個男人比中原的皇帝還要厲害的樣子。
搓了搓手,他有些緊張。
語言不通,他還是擺了一個不知道手勢,希望男人可以解釋一下,為何要抓他來這裏。
他心裏有些著急,因為違背了自己的承諾,他答應過那個女人,要去找她喝藥的。
衛槐君負手站在堂中,等著太簇取來了那本冊簿。
“督主,東西取來了。”
太簇有些疑怪,為何這個紅毛男子問秦深姑娘討了藥吃,督主會立刻下命抓他回京,要他把這本冊簿翻譯出來。
難道,這兩者之間有什麽必然的聯係麽?
衛槐君沒有解釋什麽,他隻是沉著臉色,眸色深重:
“給他。”
他冷冷道。
那不含溫度的聲音中,是他自己都未發現的緊張。
為什麽覺得這個紅毛能看懂這簿子,衛槐君自己心裏也不確定。
唯一能解釋的,隻是那一瞬間的直覺罷了。
憑著溫琅琅和秦深千絲萬縷的關係,這本簿子大概出自琅琅之手。
十年後,卻在秦深暫住的張家舊院搜了出來,天下無一人識得其中文字——而這個紅毛男人,他說的話也無人能懂,秦深卻能知道他水土不服,偷摸著煎煮藥給他吃。
這種種巧合,讓他不由聯想到了一處。
紅毛接過簿本子,從右往左翻讀著。
太簇一瞧不對,試圖告訴他看反了,應該是從左往右翻。
可紅毛沒有搭理他,他讀得津津有味,顯然並沒有覺得順序有什麽不同。
衛槐君見其反應,眸色一凜,知道自己猜對——
他果然認得!
紅毛撓了撓頭,這本子上所記的故事,他大約也隻能讀懂七七八八。
到不是因為生澀難懂,而是因為其中好些詞句是簡略的,和他所熟悉的文字又有些差別,所以讀起來,多少會有些吃力。
且故事內容很複雜,還有些匪夷所思!
是一個十五年前的女人,寫給十五年後的自己的。
“問他!”
衛槐君目光似刀鋒般銳利,他的掌心緊緊扣在扶手上,指節處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
太簇試圖跟他溝通,問他這上頭寫了什麽?
他點了點這個簿子,又指著自己的嘴,希望他表達出來。
但是紅毛理解錯了,他看著衛槐君一副陰沉要吃人的模樣,嚇得頭皮發麻,腿腳發軟。
怎麽會有這麽無禮的要求?
但是,他想要保全自己的性命,隻能這麽做了。
他咕咚咽下一口唾沫,然後緩緩拿起來簿子,湊到了嘴邊,一口咬了下去!
扯了一頁下來,囫圇吃進了肚子裏。
衛槐君和太簇都驚訝萬分,不懂這個夷人在幹什麽?!
眸色一沉,衛槐君一道掌風淩厲而出,擊在了他的肩頭,阻止了他繼續吃書的念頭。
紅毛當即飛了出去,砸在了紅色的木柱上。
他在地上滾了兩圈,險些一口老血噴出來,昏死過去。
極委屈的爬了起來,他躲在柱子後麵瑟瑟發抖,緊張的盯著衛槐君看。
太簇有些明白過來,覺得是自己沒有表述清楚,愧然抱拳道:
“是屬下的問題——但這夷人與我們語言不通,就算他能看明白這本東西,卻也沒辦法告之我們知曉。”
衛槐君忍下了心中的急躁和怒火。
他長抒一口氣,寡淡開口:
“把人送去四夷館,盡快把語言學起來。十日之後,本督必須清楚的知道,這上麵究竟寫了什麽!”
十日,顯然是為難人的。
但是他一刻也等不了了!
他的直覺告訴他——這些日子以來,他所有疑惑、困頓不解的問題,這本簿子上都會有他想要的答案。
太簇抱拳領命,揪起了紅毛的衣領,將人半拎半拖的帶了下去。
秦深隨聖駕回到了宮裏,繼續到驗身處當值。
毛豆見到她十分開心,捧來了一些宮外買來的雜拌兒小食,笑著道:
“姑姑別嫌棄,這些都是猴兒們的孝敬,你替他們治好了凍瘡,他們身上沒幾個錢,也隻能買些雜拌兒,來孝敬你啦。”
秦深心裏高興,撿了一塊軟糖湊進口中,覺得絲絲甜膩。
“吃著甜——不過是別人給的,有些人屁股好了這麽久,也不見孝敬什麽,成日裏嘴巴抹了蜜,竟都是哄我的!”
毛豆嘿嘿一笑:
“自然是有的,等今日下了值就給姑姑瞧!”
“神神秘秘的——”
秦深笑了笑,便也沒放在了心上。
倆人並行一路,到了驗身處。
已經是三月,這裏忙碌得很,各宮太監下了值、得了閑兒,都會在這裏排隊驗身。
秦深坐到了卷案之前,翻開了名冊簿子。
她提起了毛筆,等著驗身後的小太監拿著“合格”的紅頭簽過來圈名兒。
……
忙碌了一晌午,人才漸漸少了些。
她揉了揉發酸的手腕,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正想著與毛豆去吃個午飯,誰料迎麵飄來一股森冷的氣場。
她抬眸看去,見東廠番子持刀立靴,大馬金刀的衝了進來。
排隊的小太監自覺讓了路,低著頭,隻敢盯著衛槐君的靴子看。
春風一度後,再次見到衛槐君,秦深還是有些緊張的。
這幾天,她一直有意無意的避著他,除了吃喝拉撒,別的地方一概不去,減少了與他偶遇的任何可能性。
可她卻忘了這一點,衛槐君也是要來驗身的。
她對他的怒火還未消,並不打算讓他輕易過關!
心裏盤算著小伎倆,手裏把玩著沾了墨的毛病——
連墨跡添到了臉上,她也渾然不覺。
衛槐君見著人,臉上皮笑肉不笑的,那份疏離寡淡,倒與尋常時候沒有什麽分別。
他未說話,隻是一撩下擺,好整以暇的坐到了楠木圈椅上。
眸色涼薄,氣場囂張。
毛豆點頭哈腰上來請安問好,涎著臉,十足的狗腿樣兒。
“廠公大駕光臨,蓬蓽生輝,蓬蓽生輝!老規矩?奴才懂的……來人啊,上茶上茶!”
衛槐君撣了撣衣袍上莫須有的灰。
鼻音悠長,他拿捏著架勢,淡淡恩了一聲。
“等一下——”
秦深淡然開口,從位子上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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