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9重逢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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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深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被這小妮子一引,也跟著流了下來。
她吸了吸鼻子,伸手安撫著小妹的後背,發現她比往日更加清瘦了,心疼的不行。
小妹痛哭了一番,才從揚起腦袋道:
“深姐姐,我、我們都以為你死了!我這不是做夢吧?”
小妹抬起手腕,徑自張嘴啃了一口——
吃痛哎呀了一聲,才知道自己沒做夢,驚喜的不行。
秦深揉了揉她的發鬏兒,柔聲道:
“我這不是來尋你們了麽?庚哥兒在哪兒,在鋪子裏麽?”
小妹揩去了眼淚,搖頭道:
“他去學堂裏溫書了,再沒幾日,他就要參加府裏的院試了!”
說著話兒,眸光晶亮,小妹提及庚子的成績,她是驕傲和欣喜的。
“小妹——這是誰哇?”
一個婦人穿著粗布衣裙亦挑了簾子出來,她端著食案,給北桌的客人上了碗素麵、兩隻玉米窩頭,向小妹投來了詢問的目光。
“喬嬸子,這是我和庚哥兒在京城裏的親人,她叫秦——”
“我叫溫琅琅,是庚子的養母,特意尋他而來的。”
秦深不願再透露姓名了。
她笑著看向麵前的婦人,見她眉目溫婉,平順和氣,猜她大約是那王廩生的娘子,這家切麵鋪的女東家。
喬氏微微一頷首,寒暄道:
“你這般年輕,我倒也沒瞧出來。既然是庚哥兒的親人,那你便先坐坐吧,他這會兒子去學堂了不在鋪裏。”
“不急——您先忙,我等等。”
喬氏去後灶忙碌了,到了飯口時分,來切麵鋪的人漸漸多了起來。
毛大娘去集市口辦置東西去了,秦深閑著也是閑著,便幫著小妹把銅壺裏的茶水沏了出來,挨個擺碗,添茶放在餅案子上。
切麵鋪不比二葷鋪子,隻是單一賣些麵食。
斤餅斤麵,像什麽大餅、家常蔥油餅、炒餅、還有炸醬麵、打鹵麵等。
堂口上兩張案子,一張麵案子,一張餅案子,客人排隊買幹餅子,還能配碗茶湯喝。
若是想吃湯麵,或者點幾個素淨的小菜,什麽醋溜白菜、炒麻豆腐、高湯臥果的,堂裏頭還有三張桌子可坐下食。
小妹拿著菜刀,熟練的切著餅,照著斤兩賣給別人。
秦深在邊上遞茶水,收了銅板到案下頭的木抽屜裏。
很快,忙過了這一陣子,案上的麵餅也都賣光了。
小妹收拾了東西後,拉著秦深噔噔上了二樓。
二樓有三個房間,一個是王廩生和喬氏住的;一個是寫字的書房,還有往日是倉儲間,現在騰出來塊地兒,搭了兩個小床板,是小妹和庚子睡覺的地方。
秦深環視了一圈兒——
見這兒實在逼仄的很,搭了兩個床板後,走路都得橫著身子挪進挪出。
幾套衣服疊得整齊,放在床頭的一邊兒,一隻老舊的炕櫃,一麵磨花的銅鏡、斷了齒的木梳,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東西了。
瞧著很難過,她輕歎開口:
“這一年你們都擠在這裏麽?”
小妹點了點頭,並不覺得多少委屈,笑著道:
“庚哥兒說了,他要盡快考上舉人、然後去京城參加春闈,現在隻要有一處遮風避雨的地方就知足啦。”
在王廩生收留下,庚子負責用功讀書,小妹幫襯著切麵鋪做工,她也不要工錢,隻是換自己和庚子一口心安理得的飯吃罷了。
“現在時局不穩,京城成了什麽樣子還不曉得,這應試的事,還能做準麽?”
秦深擰起了眉頭。
建州朝廷逃到了金陵城,漢帝骨血還沒出生,漢室未立,天下該是一片混亂才是啊。
小妹也並不是很清楚,隻小聲道:
“我也是聽王廩生說的——說當年在朝廷裏被衛槐君殺死的漢人文官、將軍,都又活過來了!他們雖然改了名字,可認得他們的人,都知道是這一幫人,他們接手政務,下了邸報:說除了減賦稅、輕徭役,其餘的都不變!特別是科舉應試,要漢家讀書郎放寬心。”
秦深知道這樁事兒,是衛槐君布局中的一隅。
那些漢人官員,大多有才幹、品性剛直,得罪了建州貴族或者不願為建州朝廷出力,所以才被東廠捉拿刑訊,扣了個罪名就要殺掉。
可他利用蓮花箭和地下城,用障眼法把這些人都保住了。
自己雖然身死,可為大漢新朝,提前護住了一批忠心耿耿、能各司其職的漢家官員。
念及衛槐據,她心中一疼,眸色慘淡了下來。
小妹發現了她的不對勁兒,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深姐姐,你怎麽了?身子不舒服麽?”
探手摸了摸她的額頭,小妹發現她有些低燒,嚇了一跳:
“你生病啦?”
秦深並沒有在意,不過一點點的低燒,好像是傷風了。
不過也不嚴重,大抵是落水後吹了風的緣故,應該過幾日就會大好了。
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關係,想到涼水村的江家,她看向了小妹:
“你們不回江家,是庚子決定的麽?那他親生爹媽也沒上門來找過?”
小妹神色一黯,有些難過:
“庚哥兒隻認你和文琅姐夫,早不認拋棄他,不顧他死活的江家爹媽了!本來我與他來到這裏,也不是為了投奔的,隻是為了應試。可府試必須要本家三代的履曆,所以隻好找去過一次,那時,他們還攆我們出來呢!——等庚哥兒考上了童生,才又大變了態度。”
秦深冷笑一聲,把那戶人家看清楚了。
小妹歎了聲,繼續道:
“三堡哥人挺好的,對庚子一如既往的關照。一開始,也會拿些吃用的給我們,隻是後來叫他娘們知道了,就不許他再來……直到庚哥兒得了童生的名頭,她才自己來過一趟,送了雞蛋麵點,還有兩匹三梭布,不過全叫庚子丟出去了。”
秦深能想象到那個場景,心裏也覺得解氣。
從前看他不起,現在高攀不起。
倒是應了庚子的性子,半點不會給人留情麵——
現在念過聖賢書了,大抵好了一些,要是從前灘頭村的他,恐怕提著柴刀就要揮著趕人了!
抿著笑意,秦深又問了許多這一年的事兒。
聽著小妹一點點講來,時間也一點點打發過去。
到了學堂散學的時候,樓梯上噔噔有了第二人的腳步聲。
小妹從床板上跳了起來,欣喜道:
“是庚子回來了,他見到你一定要高興瘋了!”
秦深也有些緊張。
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發現是毛大娘的粗布衣裙,寬大並不合身。
心想著會不會太難看?
但後來轉念一想,自己滿臉癩子的時候,庚子也是朝夕相對的,心中便釋然不少。
小妹已經推門迎了出去,笑著道:
“庚哥兒,你回來啦!”
“恩——你怎麽這麽開心?”
外頭少年已經變了聲,褪去了往日的青澀,多了幾分隱忍的成熟。
“快快,進屋,你且瞧瞧誰來了?”
小妹迫不及待的拉他往房間走去,吱呀一聲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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