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09綁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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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深從西跨院出來,整個人是莫名煩躁的。

    她不知道在那樣折磨、威逼之下,暮雨說出來的話是不是真話。

    如果是真話,那這種事情也實在太惡心人。

    原是暮雨還來不及共生,而她嫁給衛槐君的目的就在此,不僅僅是陪伴著他,而是要真的成為他的女人,否則情蛭就算養足了一百日,也是無用的。

    但是暮雨看起來,依舊信心十足——

    她擁有衛槐君的感情記憶,而體內散出的迷情香,足矣讓他動情。

    衛槐君若執念殺了她,那他丟失的記憶,就再找不回來了。

    若不殺,關得了一日,關不了一世,他動情時的猶豫搖擺,秦深方才都是看在眼中的。

    她不是對衛槐君沒有信心,而是對自己沒有信心。

    他失魂時,麵對的可是記憶中的自己,想要自己所愛的女人,那是理所當然之事,現下卻成了秦深梗在喉嚨中刺,吞吐不出,卻刺痛著難受。

    暗歎一聲,她心中給靄淩風豎起了大拇哥兒。

    這一招實在毒辣!

    不僅報複與他,還能輕而易舉的控製住他,畢竟殺掉暮雨,比殺掉衛槐君本人來得更容易一些。

    如果暮雨最後說的是實情,那麽在秦深看來,不讓衛槐君與暮雨發生關係,不僅僅是關乎感情忠貞了,而且還關乎他的性命安危!

    一離開西跨院兒,秦深便找來了薛管家,等問到衛槐君回農家院後,她也跟了過去。

    進了農家院兒,灶房的門大開著。

    秦深探頭看了過去,見衛槐君立在灶台前,正掀起了鍋蓋。

    “小米粥,我方才熱著,你可是餓了?我弄出來給你吃!”

    秦深挺著肚子邁過門檻兒,擠掉了他,伸手就要去箅子上拿粥碗——豈料熱得時間長了,瓷碗燙手得很,她倒吸一口氣,險些弄翻了粥碗!

    嘶得一聲,她摸上了自己的耳垂,直道:

    “好燙——”

    衛槐君擱下木鍋蓋子,拉過了她的手,細看了看:

    “自該當心一些,我不餓,隻是回來見灶房點著油燈,鍋裏坐著水,所以來看一眼。”

    秦深反手握住了他微涼的手,輕聲道:

    “吃一些,算是陪著我?”

    兩人四目相對,秦深眸中不掩柔情,衛槐君卻回避三分。

    他心中明白,自己該愛她的,可缺失的感情令他進退畏葸,對她炙熱的愛意,隻能做到勉力回饋而已。

    或許他會重新愛上她,給他一些時間,再給一些時間。

    秦深掩去受傷的眸色,深吸一口氣,擠出笑容道:

    “沒關係的,我也曾忘記過你,這次就當我還你了,你忘掉的,我一點點說給你聽,咱們可是有十六年呢,你想倒著聽,順著聽,都可以,隻是這故事好長,你得隨時把我帶在身邊,否則我忘了說到哪裏了,連覺都睡不好。”

    她打算從今日起,將衛槐君徹底綁在自己身邊。

    他若去上朝,她一頂轎子也跟著去,然後在禦門外頭等他。

    人若是在府中,那她更要拉起一級戒備,不許他靠近西跨院一步。

    拉著衛槐君在桌子前坐下,她徑自取出半涼的小米粥,盛了兩小碗出來,擺在了桌子上。

    另切了些醬絲兒,並著一碟豆腐乳,一起端上了桌子。

    分筷落座,她始終笑盈盈的:

    “趁熱快吃,還記得我們在西林院子的時候,每每半夜我睡不著,都會拉你起來煮東西吃,夏天的時候吃二伏麵,冬日就在灶膛後烤著火,用柴灰埋年糕吃,外皮焦香,裏頭卻糯軟,現在想想就流口水。”

    她就著粥碗,呲溜喝了一大口,越吃越沒勁兒。

    本就是孕婦,想吃的東西一旦惦念了,那種垂涎的感覺就會被放大,再吃別的好吃的,都不是那種滋味了。

    衛槐君攪動勺子,淺淺嚐了一口,耐心聽她說著以前的事情。

    “家裏有年糕麽?”

    他抬頭看向了秦深。

    “啊?應該有!”

    秦深擱下碗,準備起身去找一找,還沒離開椅子,已被衛槐君按了回去。

    “你歇著,我來。”

    他低聲淺語,聲音淡然如水,他更像往日的文琅,清淡似竹,卻又添了幾分涼薄寡淡。

    不遠不近的疏離,讓人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什麽。

    在灶房裏尋了一圈兒,從角落的水盆中,找到了用涼水浸著的幾條年糕。

    他撈了出來用笊籬瀝幹了水,然後埋進了灶膛下的柴灰之中。

    秦深沒想到家裏真的有年糕,笑著與他一起鑽到了灶後,並肩擠坐在一條長矮凳上。

    後背是灶牆,腳邊是柴火,灶膛熱氣烘烤著臉頰——

    秦深有些熱,卻不願意離開,她覺得心裏很是溫暖。

    “我從前已娶過你一次了,對麽?”

    他擺弄著柴火,架在了柴灰上方,時不時用長木枝戳一戳年糕的外皮。

    秦深托著腮,望著火堆裏劈啪燒著的柴,愣愣出神。

    聽見衛槐君的話兒,她輕笑一聲道:

    “能算麽?你不過是花了五吊錢把我買回家給庚子做後娘的,那夜我還偷偷藏了剪子呢,你要是敢糟踐我,我就與你拚命——想不到你還真是個假太監,現在連孩子都有了,五吊錢我真是虧大發了。”

    衛槐君見她雙眸映著跳躍的火光,跟著勾起了笑意:

    “又提五吊錢,為你種下桃林和香湯池子,你倒也忘得快。”

    秦深有些激動,猛然轉頭過去,牢牢盯住了他的眼睛:

    “你、你記得?”

    她本就與他挨著近,扭頭之下,鼻息就撞在了一起,此消彼長,癡纏交合。

    衛槐君的目光中,情緒浮沉,他抬起手撫上了她的臉頰——

    他記得很多東西,與她有關的東西,卻獨獨忘記了她。

    那種懊惱和愧疚,令他眼中情緒浮沉,不知該說些什麽好,一份固執的感情,隻餘她一人守在原地,他緊追她的步伐,卻依舊隔了千萬丈的距離。

    回憶是鴻溝,倆人生生站成了岸。

    她說的每一件事,每一樁值得懷念的回憶,他雖忘了,卻依舊為其心悸不已。但這份失落的難過,也如陰霾一般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秦深望進他的眼底,讀出了他的難過和歉疚。

    她抿著笑意,藏起去了眸中的苦澀,隻螓首微偏,輕輕吻上了他的嘴角。

    劈啪爆出的火星,快不過彼此怦然的心跳聲。

    衛槐君垂在身側的手,漸漸挪到了她的脖頸後,輕托著,加深了這個吻。

    唇齒間輾轉反側——

    他的猶豫和遲緩,被她的主動進犯而點燃。

    秦深撫上了他的臉,終於在耳後摸到了那一層人皮麵具。

    輕離開他的唇,她緩緩開口:

    “你帶著它,我卻依舊認出了你,你隻當我也帶了一層麵具,你現在認不得,將來也有撕下它的一日。”

    她指腹用力,一點點將終南的這層皮掀了下來,露出了衛槐君原本的樣子。

    清俊眉眼憶如往昔,可摯愛她的目光,卻不似從前。

    她闔目忍住了眼淚,再度送上了自己的唇,貪戀起他蒼唇上的溫度。

    當年他的話言猶在耳,心卻陷入了無措的境地:

    ‘人縱有千麵,心隻有一顆,黃泉碧落,無論你是誰,我都會認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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