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字數:5121 加入書籤
賈赦回到東院,想了一下,寫了一張簽子,叫來自己的新提拔的長隨單勇說:“你去幫我買這些東西回來,莫要聲張。”說著遞給單勇一張單子,單勇接過,也不多問,應是領命而去。
賈赦作為風水師,自然會相麵,東院裏的丫鬟、婆子,外頭用的小廝、管事要麽奸猾,要麽刻薄,要麽心術不正,沒有幾個能用的,這個單勇倒是有幾分事業運,也是個忠誠可靠之人,於是賈赦提拔單勇做了自己的長隨,單勇從馬棚打雜的小廝一下成了大老爺的心腹。
單勇不是家生子,因為家道實在艱難,才賣到榮國府為奴,誰知道他做事勤懇本分,隻因不會巴結上司,總分不到好差事,天天打掃馬棚,和牲口為伍。馬棚的活計又累,月錢又低,眼看攢不夠銀子,贖身無望,單勇把恢複良民籍的心都灰了。卻不想時來運轉,得到大老爺賞識提拔,不但給他漲了三倍月錢,還提前預支了一個月的月銀,如果多做幾年,攢下的錢說不定就夠贖身了。單勇喜不自勝,對賈赦吩咐的事越發盡心。
賈赦讓單勇買的皆是些上等香、蠟、紙、燭、朱砂等物,是做法事、畫符用的。
單勇東西買回來,賈赦一一看過,心想:不愧是在古代,黃紙、朱砂的成色都很好,賈赦滿意的點點頭,打賞了單勇一把錢,讓他替自己守著門口,不許放人進來。
賈赦在現代修為頗高,隻要心誠,無需儀式也可成符了,不過到了紅樓夢裏,他可不知道自己的本事還剩幾分。於是賈赦設了香案,點上三炷香,默念師父和祖師爺名諱,禱祝完成,才提筆畫符。
誰知這次畫符異常順利,賈赦覺得自己比以前更加進步了,朱砂筆在黃紙上暢通無阻,不到一炷香|功夫,已經畫好了十幾張。除了布陣要用的符紙,賈赦還畫了幾張平安福和驅蟲符。
一切完成,賈赦先在自己的東院貼了驅蟲符和避穢符,又帶著單勇去了馬棚。
此刻正值夏季,馬夫也回房打盹去了,馬棚裏靜悄悄的,隻餘馬兒嚼食草料和蚊蠅亂飛的聲音。
賈赦讓單勇搬來一把梯子,爬上房梁,貼好符紙,組成一個引氣陣。陣成之後,馬棚穢氣上升,形成一個氣旋,直飄榮禧堂賈政居住的三間耳房方向。
賈赦布置好陣法,下了梯子,滿意的拍了拍手。現在榮國府控製在賈母和二房手中,賈政絕不可能因為被賈赦搶白幾句就搬出來,他真臉皮那麽薄就不可能賴在榮禧堂不走了。可是,賈赦暫時住不進榮禧堂,惡心惡心賈政還是可以的。原身和馬棚相伴十幾年,自己也得讓他的好弟弟感受感受馬棚獨有的味道,算是讓原身的弟弟和原身感同身受一把吧。
做完這一切,賈赦覺得心中莫名暢快。
作為一名五講四美的風水師,他雖然懂得不少雜學,但是從來沒搞過惡作劇,這是他兩輩子第一次用風水知識做壞事,內心有點抑製不住的小激動,就跟三好學生第一偷偷抽煙似的。
賈赦布好了引氣陣,回房洗了個澡,換了身衣裳,看時辰還早,就帶著單勇出門了。
“大老爺,咱們這是去哪兒啊?”單勇好奇的問。
“嗯,這城裏,哪兒算命看風水的人多啊?不去那些大廟大觀,就去街邊擺攤子給市井人家看的地方。”原身的記憶裏,沒去過這些地方,賈赦隻好問單勇。
“要說,這北門外的牟尼院,南門外的都陽觀據說都極靈驗,這兩處外頭的街道兩旁也都是擺攤子給人相麵算命的術士,隻是裏頭怕是有本事的少,騙人錢財的多。另外,清虛觀的張道爺是替咱們老太爺出家的替身,那邊的敬大老爺又在玄真觀出家,這兩處道觀都在城裏,老爺如果要卜卦,不如就去這兩處,又近又方便。”古代人大多迷信,單勇說起這些倒如數家珍。
賈赦聽到賈敬,撇了撇嘴,這位寧榮二府最有才學的進士老爺吃丹把自己吃死了,可見玄真觀沒什麽本事,可以略過。牟尼院一聽就是尼姑庵,自己去也不大方便,至於清虛觀的張道士,那是向著賈府的,更不能去。於是賈赦說:“那就雇輛車,去都陽觀看看吧。”賈赦先在信不過賈府的人,不願意用府上的車。
單勇好奇的看了一眼自家大老爺,沒說什麽。都陽觀香火是挺旺盛的,但是城南都是窮苦百姓,魚龍混雜,富貴人家極少去城南。
至於賈赦去城南幹什麽,自然是去做好事積德的。正派風水師一般是為人排憂解難,化解風險,讓人少走彎路的,這樣的風水師不損福報,還行善積德。邪派風水師什麽都敢做,借人運道,亂改命數,損人利己,這樣的風水師損陰德、折陽壽,往往難得善終。
而賈赦在賈家布的那個引氣陣介於兩者之間,屬於惡作劇,沒有到損德折壽那麽嚴重,但也不是什麽好事,會損傷一些風水師自身的運氣,如果做得多了,積少成多,也損害自己的修為和福報,所以賈赦剛剛布了那麽一個陣,這要找點好事做做,把損失的運氣補回來。
剛出南門不遠,賈赦主仆就聽見不遠處的田野裏傳來哭天搶地的哭聲。
“那邊怎麽了?過去看看。”賈赦說。
單勇應了是,招呼車夫停車。單勇倒是盡職盡責的過來扶賈赦下車,不過賈赦自己跳下來了。二十四歲的花美男風水師,上山下海、捉鬼驅邪什麽沒幹過,要什麽人扶啊。想起年齡,賈赦就一頓心塞,這個殼子比自己足足大了九歲,九歲啊!四舍五入都老了一輪了。
主仆兩個向前走了一段,離那哭聲近了,就聽一個婦人說:“周大娘,天下沒有過不去的坎兒,你莫要想不開。你快些過來,若是不小心掉下去了,您叫您家山子多傷心呢。”一個婦人正在勸另一個須發皆銀的老嫗。那老嫗匍匐在一口井邊,似乎要跳井。
“石頭媳婦,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是我如今活著也是拖累家裏,不如死了幹淨。如果不是為了給我抓藥吃,山子也不會欠那還不完的印子錢,如今全家靠著活命的幾畝良田被奪走了,以後家裏日子怎麽過喲。”那老嫗上氣不接下氣的哭完這一段話,又使勁喘著氣,仿若要背過氣去。
賈赦聽了這段話,心裏暗罵了一句萬惡的舊社會,走過去說:“大娘,這位嫂子說得對,沒有過不去的坎兒,您先起來說話,那井邊涼氣重,你若是受了涼,病氣更重了,你家山子為了給你治病,豈不是又要四處借錢欠債。”賈赦嘴上這麽說,其實是看到那井口隱隱透著煞氣,怕這老嫗不小心叫髒東西蠱惑了拉進去。所以先勸老嫗離開井口再說。
聽見又有人來勸,圍著老嫗的人都回身來看,眾人見賈赦長相不俗,一身貴氣,都猜賈赦是路過的貴人。賈赦也打量眾人,多數人手掌粗糙,皮膚黝黑,身上衣裳打著補丁,許就是附近村莊的人。
老嫗抬頭向賈赦望來,賈赦也看著老嫗的麵相。老嫗耳薄,一生貧苦,但耳垂有肉,老來還有一段後福,骨相勻稱,為人正直和善,子女孝順;人中長,是長壽之相。隻是此刻眉宇間一團黑氣縈繞,身上帶煞。
城南都是窮苦人家,男女皆要下地做活,倒沒城北那麽講究避嫌,見來了陌生男子,圍著老嫗的婦人們也沒躲開。
有膽大的村民順著賈赦的話說:“是啊,周大娘,您聽這位老爺的。您不想自己,還想想你家山子呢。”
那老嫗還是趴在井邊哭:“如今我家三畝地全讓權貴老爺奪走了,我就是活著,不過是讓我家山子越發艱難罷了。我不如死在這權貴的井裏頭,化鬼也讓他不得安寧。”
老嫗一麵哭,一麵說,眾人見他情緒激動,都站得遠遠的,怕接近了她,她一激動,沒扒穩,反而掉下去了。
賈赦皺了皺眉頭,看到一那股淡淡的煞氣漸漸變濃,一個箭步衝上前去。
同時眾人齊聲驚呼,那老嫗一頭向井裏栽去。
幸而賈赦見井底有黑霧升起,提前動了,不然哪裏來得及。饒是賈赦有先見之明,一個飛撲,也堪堪拉住老嫗的一隻胳膊。
那老嫗拖著病體,行動遲緩,身子又瘦小,賈赦卻覺得老嫗身子很重,像一股巨大的力量隔著老嫗和自己拔河一般。同時,老嫗回過頭來,怨毒的看著賈赦,瘦得像雞爪子一樣的手向賈赦麵門抓來,速度快的比很多年輕人都敏捷,根本不像一個垂垂老矣的老嫗。
賈赦冷哼一聲,單手拉著老嫗,另一隻手掏出上午多畫的震煞符,掐著指訣往老嫗頭上一拍,老嫗跟過電似的渾身顫抖,連打幾個噴嚏。井裏那股濃鬱的黑氣頓時散去,賈赦仿佛聽到一聲哀怨淒厲的慘叫,同時,加在老嫗身上的一股大力卸去,老嫗偷襲賈赦的手軟軟的垂了下來,身子一輕,賈赦急忙後退,和老嫗雙雙摔在地上。
眾人可不知道電光火石間發生了什麽,期間又有多凶險,隻看到賈赦抓住跳井的老嫗,拉起老嫗的同時,雙雙倒在地上。還有莊稼漢覺得難怪是有錢人家的老爺,真是手無縛雞之力,這周大娘能有多重,這位老爺還被帶倒了。
也有幾個村民看出了門道,小聲問旁邊的人:“你看見了嗎?剛才周大娘看起來好凶,似乎還想打這位老爺,難道周大娘鬼上身了?”旁邊的人經人提醒,也有想起來的,這事兒在村民中就小聲議論開了。
單勇急忙過來扶起賈赦,那頭也有幾個婦人扶起老嫗,又有人勸老嫗向這位老爺道謝。
眾人正七嘴八舌,一個黝黑漢子滿頭是汗的跑過來說:“娘!娘!便是地沒了有什麽想不開的?兒子有的是力氣,就是不種地了,去碼頭扛大包,總是有兒子一口飯吃就有娘的,娘您若是有個好歹,才是叫兒子做個不孝不悌之人呢。”這漢子剛從別處趕來,氣都沒喘勻,正是老嫗的兒子山子。
沒了陰物纏身,老嫗也清醒過來了,抱著自己兒子滿臉驚恐的說:“何嚐是娘想不開,是這井裏有東西要拉娘下去呢。”這時候天還沒黑,老嫗一句話把眾村民說得脊背發涼,單勇也覺得大夏天的,瘮人得很。
“又來啦,惡鬼又來索命找替身啦,以後大家莫要靠近這口井!”聽老嫗那樣說,就有村民驚恐的喊了起來。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