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小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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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心中積壓的事說了出來,顧柔嘉渾身都爽快了起來,一覺睡了近兩個時辰,夢裏還夢見了與沈澈相見,心裏別提多歡喜了。待睜眼已然是申時,溫含芷坐在她身邊,笑著指她:“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傻乎乎的笑。”
“才沒有夢見什麽。”顧柔嘉含笑,明月笑著來伺候她更衣,溫含芷撇嘴直笑:“是呢,也不知是誰‘沈澈沈澈’的,叫得好不歡喜。”
顧柔嘉臉色陡然一紅,旋忙不迭去掩她的嘴,溫含芷笑得肚子疼,一麵躲一麵笑道:“不過詐你一詐,瞧瞧這臉兒,是不是全招了?”
這話才是捅了簍子,顧柔嘉哪裏肯依,兩人頓時滾作一團,互相嗬癢直到雙方都伏在床上再不動了,明月和流雲這才去扶兩人各自起身,又給兩人重新梳妝。
已是日薄西山,夕陽昏沉,透出幾分猩紅色的光來,好似山上更冷了幾分。縱然有些掛念安定長主,但顧柔嘉想到今日和陸劍鋒說的話,難免尷尬了起來。哪怕真的是她自作多情,對陸劍鋒說出那話後,她心裏安生了不少,隻是再想坦然麵對安定大長公主卻也是不能。
隻是不知,安定長主會不會因此而討厭自己?
越想越覺得心中難熬,一股說不出的感覺縈繞心頭,連吃飯之時,也都有些心神不寧。顧夫人問起,她也隻說自己受了寒,慌得顧夫人忙不迭令她回去休息。
回自己禪房之時,途經安定長主的禪房,如今天色已晚,卻不見房中掌燈,顧柔嘉心中納罕,想了想,還是往禪房處去。卻見一個身著僧衣的小沙彌立在薄暮冥冥之中,正是白日險些被方丈嗬斥的了塵。他立在夕陽下,一麵數珠一麵誦經,神情好不虔誠。見顧柔嘉迎麵而來,他忙雙手合十:“小施主。”
“小師父獨自一人在此誦經?山上風大,不知怎的不去大殿之中?”顧柔嘉笑道,又不免望向了禪房,的確毫無燈火光輝,心中莫名的湧出一個念頭來,問道:“這禪房中的老太太,莫非下山去了?”
了塵笑道:“是呢,今日陸老施主的孫兒親自上山來,請陸老施主下山去了。小施主也認識陸老施主?”
不知如何回答,顧柔嘉還是頷首:“是,陸家老太太是很好的老人家。”
“陸老施主周身都透著貴氣,更是有幾分不怒自威的氣勢,卻又是個十分虔誠的人,想來是哪家大戶人家的老太太。”了塵笑著,又想起白日方丈的話,忙低頭道:“罪過罪過,貧僧又忘卻了根本,不該妄議是非。”
“不知陸老太太何時下山的?”顧柔嘉看著漆黑一片的禪房,悵然若失。她並不後悔和陸劍鋒闡明心中所想,也想到了可能安定長主會認為自己不識抬舉,但現下成了真,她倒是覺得心中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麽一樣。
“約莫是未時,陸老施主臨走時說,最遲傍晚,便有人會問起她,請貧僧代為轉達,說是有緣自會再見,當麵道別,反倒是顯得傷悲。”了塵神情淡然,“原來陸老施主所言是指小施主,勿怪老施主神色慈愛,如同待自己的小輩。”
顧柔嘉一怔,脫口問:“如此說來,老太太並未惱我?”
了塵哪裏明白她這話何意,沉默片刻後,納罕問:“老施主說這話之時,神色慈愛,一如看向自己的孫兒,怎有半點惱了的模樣?小施主又怎會說這話?”
他說得極為真誠,顧柔嘉怔怔的望了他半晌,忽又問:“果真如此?”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怎會欺瞞小施主?”了塵忙說,看了顧柔嘉半晌,又問,“陸老施主極通佛法,更是修身養性,言辭間看得出對小施主的喜愛,不知小施主怎會以為老施主惱了自己?”
心裏的大石頭一瞬間便落了地,顧柔嘉呼吸都透著幾分愜意。隻要安定長主不曾惱她,如此就夠了。想到這裏,她便多了幾分真切的笑容,夕陽餘暉灑在她臉上,臉紅紅的透著幾分嫵媚豔麗:“不,是我不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更讓小師父見笑了。多謝小師父向我轉述這話,也好讓我心中好過一些。”她說到這裏,向了塵行了一禮。
她容色何等豔絕,了塵低頭默念六字佛號,還了她一禮,她這才腳步輕快的要回禪房去。
身後的夕陽餘暉漸沉,反倒是露出了幾分血一樣的猩紅。
在山上不過住了三日,便有消息傳來,說安定長主已然入了京城所在的雍州。消息一出,皇帝立馬命禮部著手操辦,各項禮數無微不至,更令有頭有臉的朝臣務必攜命婦在城門相迎。顧夫人無奈隻能下山去,誰想這旨意才下,當日下午安定長主就命人傳話,稱一切從簡,切莫勞師動眾。皇帝這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好不尷尬,隻能尊了安定大長公主的意思,令朝臣命婦不必再到城門相迎。
顧柔嘉這幾日在山上受了幾分寒,回來便嗜睡了許多,每一日都睡到巳時時分。這些日子百無聊賴,她日日坐在榻上看書後就隻能發呆。偏生又有幾日不曾見到沈澈,想念萬分,卻又不知如何聯係上他,滿腦子隻想著,要如何去聯係他。
這日裏剛起身,顧柔嘉坐在榻上看書,忽聽窗戶像是被什麽推了一下,“篤”的一聲,顧柔嘉懵了懵,旋即推開窗戶,見窗沿上立著一隻呆頭呆腦的灰鴿,方才那聲音隻怕是撞上了窗戶,現下羽毛都炸了開來,疼得“咕咕”直叫喚,七葷八素的,好像吃多了酒一樣。
見這小東西這樣好笑,顧柔嘉伸手將它捧住,這小灰鴿咕咕直叫,大有想要掙脫之意,隻是被撞得發昏,哪裏掙得開。顧柔嘉好笑得很,讓明月去小廚房拿些米粒來喂它。這炸毛的小東西眼睛都眯了起來,一派小可憐的樣子,讓顧柔嘉慢慢撫順它的毛,卻見它腿上綁著一隻小桶,裏麵還裝著一個紙卷。顧柔嘉一怔,順手摸出來瞧了一眼,卻見上麵寫著“小山穀”三字,字跡雖是潦草,但蒼勁有力,還隱隱透著幾分疏狂。
顧柔嘉心中一奇,腦中便湧出一個念頭來,仔細看過那小小的紙卷,恍然大悟,對取了米粒進來的明月粲然一笑:“備車馬,我要出門去。”
*
作為皇帝親自立起來的“牌坊”,沈澈這些日子縱然說不上萬眾矚目,但比之往日,可謂是天翻地覆,尤其是在現下安定長主已然入了雍州的時候,沈澈的存在便顯得愈發重要。
畢竟,這可是皇帝“知錯就改”的最好證明。
如今漸漸臨近夏日,空氣中也帶了幾分晴暖的氣息。山穀中十分靜謐,隻有雀鳴陣陣。沈澈獨自一人,負手立於山穀的墳塋之前,他那樣安靜的立著,清貴無華,如同仙人之姿,烏泱泱的眸子靜默的看著孤墳,連略顯潮濕的空氣中,似乎都彌漫著一層哀傷。靜默了好久,他伸手,輕撫並未刻字的墓碑,冷清的麵容上看不出什麽情緒來,骨節分明的手動作十分輕柔,猶如對待最親密的人,輕輕撫著墓碑。有微風吹拂起他垂下的幾綹頭發,慵懶得很。
隱隱的,山穀外似乎傳來急急的腳步聲,來人似乎非常著急,已然是小跑過來。轉身,卻見顧柔嘉手裏捧著那隻呆頭呆腦、還在炸毛的灰鴿,跑得小臉兒微紅,一見沈澈立在山穀中,頓時歡喜,手兒一鬆,那呆鴿子顯然沒想到她會忽然放手,撲棱棱的落到地上,“咕咕”的叫。
有幾日不曾見她,沈澈心中想得很,淡漠的俊臉上柔和了不少,尚未說話,她已然撞進了自己懷裏,她那樣輕巧,被沈澈穩穩托住身子的同時,小手伸出,緊緊摟著他的脖子,踮著腳將臉兒埋入他的頸窩,瘦弱的雙肩微微抖動著,倒像是哭了一般。沈澈不明所以,心中一痛,攬著她低聲問:“誰欺負你了?”
他視若珍寶的女孩兒,怎能容人欺負?!
誰知懷中狀似哭泣的顧柔嘉搖頭,聲音悶悶的透著委屈:“想你了,好想你,卻不知怎麽才能見你。”她抬起頭,委屈得眼圈兒都發紅,“我不知道怎麽見你,本是還在躊躇要不要來這裏等你。可是你要是一直不來,我可怎麽辦,別人會笑話我的。”
她撅著小嘴,模樣誘人至極。沈澈無奈一笑,輕撫她的長發,將她抱入懷中,下巴擱在她的發頂,淡漠的聲音低醇如酒:“我若是始終不來,嘉嘉若是變成了望夫石可如何是好。”
“誰要做望夫石!”顧柔嘉哼了哼,氣得張嘴咬他,貝殼似的小牙齒輕咬他的肩,像是學習如何捕獵的小獸,隻是她力氣小得可憐,不僅不疼,反倒是癢酥酥的。她又羞又惱的樣子頗有幾分風情,沈澈抱著她,忽的笑出聲來,微微俯低了身子,將她緊緊抱在懷裏,附在她耳邊呢喃:“你可知我也想你?”
顧柔嘉身子一顫,心窩裏湧出蜜一樣的甜膩來,轉頭細細看著他的側臉,深沉如海的眸子,英挺的鼻梁,微微抿出笑意的唇,俊美得仿佛謫仙。顧柔嘉就像是吃了酒,醉得有些迷離,小手撫上她看不見的那半張臉,輕輕吻了吻他的唇角:“你想我,就跟我想你是一樣的。”
兩人離得那樣近,她柔嫩的唇瓣輕輕觸及自己的唇角,沈澈都能感覺到她細膩嫩滑肌膚帶著的溫熱,勾唇一笑,大手便壓在她後腦上。顧柔嘉頓時一怔,看著眼前被放大的臉,本能的覺得不好。沈澈唇角弧度愈發的大了,冷清低沉的聲音滿是魅惑:“心悅的女孩兒主動送了上來,嘉嘉覺得,我該有什麽反應?”他呼吸間帶出清涼的薄荷香氣,顧柔嘉皺著臉兒要拒絕,他已然輕輕吮住自己的小嘴,舌尖探入,勾著她的舌,頗有幾分蠻橫。顧柔嘉無力的哼哼著,由得他緊緊抱著自己,小嘴被他吻得發麻,呼吸也漸漸有些不暢。
直至他意猶未盡的鬆開自己,顧柔嘉當即便軟了下去,若非扶著他的手臂,隻怕非要摔下去不可。沈澈將她抱在懷裏,細密的吻落在她臉上,全然是安撫之意,顧柔嘉瞋了他一眼,哼哼著啐他:“色胚。”
“嘉嘉喜歡不是麽?”沈澈笑著摟緊她,指尖摩挲她有些發紅發腫的唇瓣,勾唇微笑,眼裏又閃現著狡黠的光輝,嚇得顧柔嘉忙不迭抽身離開,嚇得啄食地上小石子的呆鴿子撲棱棱的飛出一段距離,又停了下來。
兩人說笑間便進了屋,屋中陳設依舊十分簡單,但卻無端溫馨非常。顧柔嘉坐在桌案前,看著灰鴿從外麵飛到桌案前的窗戶上站定,自己梳理著羽毛。她托著腮,靜靜的看著,倒像是陷入了沉思。知她愛吃點心,沈澈自取了些桂花金糕卷來,回來便見她躲在桌案前看灰鴿的樣子,不免好笑,擱了點心,從背後將她抱入懷裏:“嘉嘉在看什麽?”
“我不過在想,這隻灰鴿呆得很,你作甚還要令它送信?”他好聞的味道將自己包裹,顧柔嘉將臉兒貼在他的臉上,軟軟的撒嬌,“若是它迷了路,送到別家姑娘那裏去了,可怎生是好?你這樣謹慎的人,怎會養一隻呆鴿子?”
“倒是有些呆。”將她抱到自己腿上坐定,沈澈取了一塊桂花金糕卷喂給顧柔嘉,見她吃得香甜,輕吻她的臉頰,她細膩的肌膚透著香氣,讓沈澈迷醉之餘,心中起了逗逗她的心思,“隻是這灰鴿呆頭呆腦的,總讓我想起嘉嘉,心中難免憐惜了些,也就養了它。”見她瞪大了眼睛看自己,沈澈一本正經的將她耳發掖好,烏泱泱的眸子裏帶了幾分笑意,“嘉嘉犯傻之時,比這呆鴿子聰慧不了許多。”
腮幫子氣得一鼓一鼓的,顧柔嘉將自己手中咬了一半的金糕卷塞入了沈澈嘴裏。他也不嫌是她吃過的,吃得很慢,斯文優雅,又吻去她唇角點心的殘渣。他親昵的舉動臊得顧柔嘉麵紅耳赤,小小的心裏倒是生出了報複的意思來。當即摟著他脖子、指著呆鴿子問:“那你也不曾給它起個名字麽?”
沈澈眸子裏透出了然的笑意來,搖頭說:“不曾。”
“它這樣呆頭呆腦的,又不聰明,我倒是有個好名字給它。”想到自己的懷計劃要得逞,顧柔嘉聲音裏很是雀躍,喜滋滋的說,“就叫它小九吧。”一麵說,心裏一麵促狹的竊喜,讓他壞,讓他取笑自己,這回……哼哼!
“小九?”沈澈揚了揚眉,語氣倒是依舊淡漠,看著笑得促狹的顧柔嘉,反倒是不說話。呆鴿子“咕咕”直叫,好似在對這個名字表示附和。沈澈懶洋洋的將顧柔嘉抱緊了些:“當真要叫小九?”
“自然當真了!”顧柔嘉賣力的點頭,一派懵懂天真的樣子,“它又呆又傻,這名字和他甚是相襯。”
沈澈“嗬”一聲輕笑:“嘉嘉這促狹鬼……”他聲音輕柔,聽得顧柔嘉身子一軟,還沒等來得及得意,便被沈澈抱到了床上。他唇瓣輕輕蹭著她的:“我要怎麽樣獎賞嘉嘉呢?”
心中暗叫不好,顧柔嘉忙說:“沈澈,好沈澈,我再也不做促狹鬼了,你不要打我……”
“我怎舍得打你?”沈澈無聲一歎,她撅著嘴的小模樣甚為靈動,讓他憐愛之餘,想好生欺辱她一番。他一麵說,一麵坐起身,大手脫了她的鞋襪。她的腳丫子又白又嫩,像是從來沒有曬過太陽似的,雪白一片,仿佛能掐出水來。就算是大燕民風開化,但女子的腳也幾乎隻給夫婿看的。他大手涼涼的,握著她的小腳丫把玩,羞得顧柔嘉遮住臉兒,嬌嬌的叫道:“涼呢,你壞死了。”
“還有更壞的。”沈澈握了她的小腳丫,臉龐柔和非常,也不知道捏了哪裏,一股子又酸又麻的感覺從腳心蜿蜒而上,顧柔嘉要躲,但沈澈哪裏肯依,隻揉著她腳心,由得她躺在床上扭動著身子,也始終不放開她的腳丫子,冰涼和酸麻齊齊襲來,讓顧柔嘉頗有些受不住,撒著嬌告饒,他也始終不為所動:“嘉嘉還壞不壞了?仗著我疼你,就敢拿我開涮了?”
“你惡人先告狀,分明是你先取笑我的。”顧柔嘉不服氣的頂了一句,沈澈“嗯”了一聲,輕笑:“還敢頂嘴,該罰。”說罷,照著她白嫩的腳心一捏,那酸麻的感覺便更甚了,她扭著身子,聲音裏也帶上了幾分哭腔,嬌嬌的告饒說:“澈哥哥、九哥哥,嘉嘉知道錯了,往後再也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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