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流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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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裏, 顧柔嘉根本看不清看不清沈澈的神情,但耳邊是他呼出的冰涼氣息, 還有他熟悉的懷抱,讓顧柔嘉愈發的癡迷, 賣力的朝他懷裏鑽著,生怕他如同白日的夢一樣, 一旦醒來, 就再也找不到了。

    她細微的舉動讓沈澈好笑至極, 抱著她重新躺下。夏日衣衫本就單薄,顧柔嘉更是隻穿了一件寢衣,縮在沈澈懷裏, 倒像是不著寸縷。她香軟無比, 沈澈將她抱得更緊, 難免心猿意馬,低聲調笑道:“嘉嘉這樣香軟, 澈哥哥若是忍不住又該如何?”

    他說得極為輕佻,聽得顧柔嘉心神一蕩,輕輕說:“我願意做你的妻子……”

    他唇角揚了揚, 大手順勢勾著她的腰帶:“既是如此,那咱們……”

    見他似是要有所動作,顧柔嘉慌忙扯了衣裳:“呸,滿腦子不入流!若沒有三書六禮, 我就不嫁!”

    “我什麽也沒做, 可不知道是誰不入流。”她如此嬌俏, 讓沈澈喜歡得了不得。往日無數個夜晚,他都渴望顧柔嘉就躺在他懷裏,他可以輕柔的吻她,在她醒來的時候,可以將她抱得更緊,聽她小奶貓一般的細語。

    這樣想著,沈澈唇邊浮出溫柔的笑意來,翻身讓顧柔嘉伏在自己胸口,呢喃道:“嘉嘉,我好想你,我每一日都在想你……”

    他聲音低醇如酒,含著無盡的魅惑,讓顧柔嘉沉醉了下去,她伏在沈澈懷裏,低聲道:“你想我什麽?”

    “想你盡快成為我的妻子。”沈澈笑著抱她,大手摩挲著她的肌膚,他冰涼的手指每觸碰一處,便引得顧柔嘉渾身起栗,將臉兒埋在他頸窩,羞得臉上滾燙。沈澈卻尤嫌不夠,附在她耳邊輕笑:“我想要你……”

    他說出這樣淫靡的話來,卻正經得很,讓顧柔嘉臉上幾乎沁血,咬著沈澈的衣襟,含糊不清的說著:“你壞死了。”

    “我壞你今兒才知道?”沈澈一笑,輕吻她的臉兒,“今日是嘉嘉的生辰,更是及笄禮,嘉嘉想要什麽?”

    “天上的星星。”顧柔嘉笑盈盈的說道,將臉兒貼在他涼涼的臉上,“九哥哥給我麽?”

    沈澈喉中泛出低沉的笑聲來,揉著她的長發:“正好,九哥哥今日什麽也沒帶,唯獨帶了天上的星星。”他說著,便坐起,從衣架上取了衣裳給她披上,這才抱了她往外麵去。

    如今正是半夜,明月當空,玉照山莊之中靜謐萬分,隻餘陣陣蟲鳴。山間的冷風吹拂,顧柔嘉將衣裳裹緊了些,雙手環住沈澈的脖子。他走得很慢,大手托在她臀下,抱得很穩,見她摟上來,還故意一顫,好似要抱不動她一樣,唬得顧柔嘉將他纏得更緊。他頓時好笑,烏泱泱的眸子在月色下泛出異樣的光輝來:“纏上來一個好生貌美的小姑娘,容我帶回去做媳婦可好?”

    顧柔嘉哪裏不知他是故意捉弄自己,哼了哼,顧柔嘉賣力的咬著他的喉結,貝殼似的小牙齒盡力逞凶。她溫熱的呼吸徐徐呼出,讓沈澈難免心猿意馬,小腹一片火熱。故意板著臉說:“再胡鬧,往後可再也不抱了。”

    從兩人相戀以來,沈澈左肩便受了傷,用不得大力氣。現下他從隴右回來,傷勢日漸痊愈,此刻將顧柔嘉打橫抱起,顧柔嘉伏在他肩頭,望著他俊朗的側臉,借著月光,他的臉似乎是蒙上了一層淺藍,讓顧柔嘉心兒一圈圈的蕩出漣漪來,甜得發膩。

    她曾無數次在夢裏想象著沈澈將自己抱起,每每想來,她都羞得發慌。他懷抱雖然涼涼的,但讓顧柔嘉喜歡得很。現下聽得他說什麽再也不抱,顧柔嘉頓時急了,抱著沈澈脖子叫道:“不,往後還要抱,我就要你抱。”

    她這般癡纏,讓沈澈受用非常,默默將她抱緊了些。顧柔嘉埋在他懷裏,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涼風習習,她略打了一個哆嗦,哼哼著在他胸口畫圓圈:“星星呢……”

    常言道月明星稀,現下明月高懸,星星也幾乎看不見。知道沈澈不過為了哄自己歡心,顧柔嘉還是很不懷好意的問出來,惹得沈澈一笑,旋即將她抱出了小院。

    院外假山嶙峋,一道清溪在月光下蜿蜒流淌,泛出粼粼的光輝來。在院子外,一片流螢飛舞,以緩慢的速度上下移動著,如同星星落到了人間,縈繞在了這玉照山莊之中,那些星星點點的螢光被溪水倒映,仿佛銀河落在了清溪之中,瑰麗得要命。

    顧柔嘉怔怔的看著眼前美景,撲騰著想下地。見她眼睛都亮了,沈澈笑著抱她進了這流螢群之中,縱然流螢受驚後迅速散開,立在那裏,如同置身於星海。顧柔嘉伸手想去碰那一點點螢光,在快要觸碰的一瞬間,又怕那點光芒燙手,忙收了回來,一派擔心的樣子,讓沈澈含笑連連坐在一旁的山石上,讓她坐在自己膝上,順勢將她的小腳丫納入自己懷裏:“嘉嘉喜歡這星星麽?”

    “喜歡。”顧柔嘉笑得極美,那星星點點的螢光映在眼中,顯得她一張小臉美豔動人至極,望了一陣子,她轉頭,迎上沈澈濃到化不開的目光,她伸手,指尖徐徐撫過沈澈的麵容,“我更喜歡你。”

    他眸子裏閃了一閃,旋即與顧柔嘉額頭相抵,聲音愈發魅惑:“好巧,我也更喜歡嘉嘉。”

    為了顧柔嘉的及笄之禮,沈澈今日特特從隴右道快馬加鞭趕回來,待轉回京城,才知她往玉照山莊來了。一路上,沈澈捉了不少螢火蟲,隻盼能博顧柔嘉一笑。現下得了她的“喜歡”二字,沈澈心窩裏泛出甜蜜來,不動聲色的將袖口向下拉了拉,遮住小臂上被植物劃出的傷痕。

    顧柔嘉笑起來,他冰涼的呼吸徐徐噴在她麵頰上,讓她臉上灼熱的溫度漸漸平複下來。兩人這樣親密的貼在一起,他烏泱泱的眸子近在咫尺,被螢光鍍上了一層奇異的光輝,俊朗的麵容都多了幾分邪氣。顧柔嘉撫上他的臉,抿了抿唇,帶了幾分祈求:“我們不會再分開了,對不對?”

    這些日子,她總算是體會到了相思的滋味,好似骨頭裏鑽進了一條蟲子,每一日都在咬她,咬得又疼又麻,隻是一點也不能緩解。往日曾讀過一句“入骨相思知不知”,她還笑,心說這相思怎會入骨,直至此次經曆過,才知道古人誠不欺我。

    她嬌軟的聲音傳入耳中,沈澈烏泱泱的眸子裏湧出笑意來,吻上她的唇。他力氣並不大,如同顧柔嘉是一個易碎的珍寶,乖巧的將唇舌送到他跟前。隻是沈澈唇舌不過一轉,也就抽離了她,急得顧柔嘉忙不迭要去親他,沈澈笑道:“那……嘉嘉幾時嫁給我?”

    顧柔嘉本是急切,誰想他忽然說這話,臉上也漸漸燒了起來。沈澈倒也不急在一時,將她朝懷中抱了抱,看著舞動的流螢,笑得愈發的寡淡,細密的吻落在她耳邊,繾綣非常。顧柔嘉任他親吻,羞赧不已,說:“你什麽時候來提親,我就什麽時候嫁給你。”

    因為羞澀,她的小腳丫從沈澈的衣裳中鑽出來,一晃一晃的透著局促。沈澈隻一眼便見了這情景,大手順勢握了她白嫩的腳丫子:“好不聽話的小腳,外麵這樣涼,凍壞了可怎生是好?”說到這裏,他指尖捏了捏顧柔嘉的腳心,又酸又麻的感覺頓時襲了上來,顧柔嘉哀叫一聲,小心翼翼的將腳丫子藏好,又舉起小拳頭捶沈澈:“你壞死了,大半夜不讓我睡覺,還欺負我。”

    沈澈輕巧的接了她的小手,放在唇邊吻了吻,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將她抱在懷裏:“我不曾見過你小時候的模樣,隻是你往後的日子,我想有我的影子在其中,我想永遠陪著你。”他說著話,大手把玩著顧柔嘉的青絲。他低沉如酒的聲音輕聲呢喃,讓顧柔嘉愈發的沉醉,低聲笑道:“我也一樣,我想永遠陪著你,不再讓你感到孤單了。”

    “傻丫頭。”沈澈淡淡一笑,素日裏淡漠的臉上也漫出溫存來,淺啄她的額頭,右手卻抬起,顧柔嘉正狐疑,忽覺發中刺入了一個硬硬的物件,她一怔,忙伸手去摸。卻覺自己披散的長發不知何時綰了起來,雖是簡單,但綰得一絲不苟,她順手將發中物件取了下來。

    那是一支鳳頭簪,通身赤金,頂部想牽著兩顆渾圓的鴿血紅,在這樣的月色流螢下紅得幾乎要滴血。顧柔嘉在掌中把玩片刻,抬眼喜道:“送我麽?”

    見她麵帶欣喜,沈澈“唔”了一聲,顧柔嘉喜不自勝,美滋滋的要再戴上,沈澈望了她一眼:“收了,可就沒有還的道理了。”

    “給我就是我的,我作甚要還?”顧柔嘉很是不解,迎上沈澈的目光。後者笑得高深莫測,一派促狹的樣子:“收了我的簪子,可就是願意做我的妻子。”

    自古以來,便有“何以結相於?金薄畫搔頭”這樣的定情詩,大燕之中更有“簪贈愛妻”的說法,意指當年太/祖皇帝與皇後的事。因而現下沈澈既送她金簪,換言之,便是將她視作妻子。

    顧柔嘉的臉頓時就燒了起來,含著笑意,轉頭橫了沈澈一眼:“色胚,滿腦子不入流。”

    沈澈眉梢帶笑,將顧柔嘉抱在懷裏:“那嘉嘉更要乖,待我這色胚來娶你可好?”

    *

    山間到底涼了,唯恐顧柔嘉害病,不多時,沈澈就抱了她回屋去,柔聲哄了她睡覺。如今本就是夜中,顧柔嘉很快便睡了去,隻是小手拉住沈澈的衣袖,怎麽也不肯鬆開。沈澈無奈,隻得和衣躺在床上,小心翼翼的將她抱在懷裏。她偏不解,膩在沈澈懷中睡得香甜,溫香在懷,沈澈免不得一番心猿意馬,隻是強忍著小腹火熱,讓顧柔嘉在自己懷中安眠。

    及至顧柔嘉醒來,卻不見沈澈,仿佛昨夜的沈澈、流螢都是她做的一場美夢。連明月進來,她都急急的拉住明月:“沈澈回來了麽?”

    自沈澈去了隴右道,顧柔嘉便時常夢見他,明月隻當她又發夢了,笑道:“九殿下在隴右道好好的,姑娘就不要擔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長主又那樣喜歡他,定然不會有事的。”

    可是,昨夜還抱著自己百般憐愛的人,又怎會在隴右道呢?隻是這話,顧柔嘉不敢說出來,隻是含糊的應了一聲。明月隻笑著扶她起身,又歎道:“這支簪子是姑娘的?我怎的不記得?

    循聲看去,明月手中捏了那支赤金嵌鴿血紅鳳頭簪,顧柔嘉一怔,頓時回過神來,一時喜得發狂,從明月手中接了那支簪子:“這自是我的,是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送我的。”

    她喜滋滋的梳好妝,更將這支簪子戴上了,草草吃過早飯,這才去尋溫含芷和沈清等人。自浮雲山上下來,山下便有些熱了,顧柔嘉昨夜沒有睡好,歪在車上睡得十分香甜,一直回了顧家,已然是午時了,又和顧夫人一道去向父親請安。對於女兒及笄禮由安定長主和壽王妃親自操辦之事,顧老爺也是極為滿意,又對顧夫人笑道:“咱們嘉嘉也是大姑娘了,也可以嫁人,芷丫頭年歲也不小,夫人不如尋一個德高望重的老人來,好生為兩個丫頭教授德容言功。”

    顧夫人連聲應了,又歎了一聲:“往日嘉嘉才出生,也不過一個小肉團,現下都及笄可以嫁人了。”她說到這裏,又抹了抹眼角,“可惜晏如在宮裏,不能親眼見你及笄。說句不敬的話,這天家再富貴,骨肉間也不能一全親情,莫說天倫之樂,就是想見上一麵也是難上加難。嘉嘉如今既然能夠嫁人,少不得各家公子要命人提親,為了你姐姐的緣故在其中,隻怕天家子弟也不在少數。現下想想,天家雖好,隻是有晏如的例子在前,我這老骨頭說什麽也不許你嫁到天家去,寧肯你嫁給走卒販夫。”

    顧柔嘉的臉頓時就白了,她知道父母雙親對陸劍鋒觀感很好,也曾說過不願自己嫁入天家,但始終不想母親竟然這般厭惡天家。念及沈澈,她心中驟然一酸,低頭再不言語。顧老爺看了一眼女兒,神色莫測:“嘉嘉,我與你母親有話要說,你且下去吧。”

    顧柔嘉頷首稱是,隻向外麵去。甫一出了門,她便覺腳底好似灌了鉛。若是母親不同意自己和沈澈的事,又該如何開口呢?姐姐為了顧家選擇了入宮,她就更應代替姐姐承歡雙親膝下,但若是母親心意已決,她又怎能放棄沈澈?

    心亂如麻,顧柔嘉腳步很慢,隱隱便又聽屋裏傳來父親的聲音:“我看這京中怕是要變天了,不拘是為了什麽緣故,陛下這般行事,可是赤/裸裸的打安定長主的臉!”

    顧柔嘉一驚,忙退到一旁去聽父母的對話。屋中顧夫人也渾然是被驚了一跳:“老爺這話……”

    顧老爺聲調愈發輕了:“夫人和兩個丫頭在浮雲山上,自是不知,今日陛下忽的發了狠,要殺了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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