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納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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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九王府和沈澈說笑了一陣子, 屋中地龍實在是燒得太暖, 顧柔嘉不多時便歪在床上睡了去。靠在軟枕上, 她睡得極為香甜, 那恬靜的樣子,讓沈澈烏眸中帶上了笑意,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也隻有像嘉嘉這樣傻氣的女孩子才會在男人床上睡去,若是我忍不住吃了你可怎生是好?”

    睡夢之中聽得他清冽低醇的聲音, 顧柔嘉蹙了蹙眉, 似是怪他擾了自己清夢。她蓋著厚實的被子, 小臉上早已飛上了紅暈, 長長的睫毛覆在眼窩,隨著呼吸輕輕顫動, 豔麗嫵媚如同雨後嬌花。去歲初見之時,她雖美, 卻也不過是個尚未完全長開的小姑娘,如今她渾身上下每一處都蒙上了說不出的風韻,獨屬於成熟女子的風韻。

    現下不過才及笄便這樣美豔, 待到了花信之年, 可不知道要美成什麽樣子。

    端詳著她,沈澈眸子裏也漸漸籠上了暖意來,伸手輕撫顧柔嘉的臉龐。因為太熱, 她額上已然滲出了一層薄汗, 反射出晶亮的光輝來。沈澈撥開她額上汗濕的碎發, 正要起身告訴下人不要再燒著地龍, 不想小丫頭感覺到了一絲涼意,尚在夢裏也如同扭糖似的纏了上去,將小臉貼在沈澈胸口,他略有些冰涼的體溫將那股子汗意壓了下去,夢裏的她舒服的哼哼了幾聲,睡得愈發香甜了。

    懷中溫香軟玉,沈澈本要起身,又唯恐將顧柔嘉吵醒,隻好重新躺下,由得她躺在自己懷裏。她嬌小的身子又香又軟,好似多用一點力氣就會將她揉碎在懷裏。低頭看著那嫵媚動人的小臉,沈澈抿緊了唇,烏泱泱的眸子好似蒙上了一層灰色,顯得有些陰鷙,他喉結浮動著,閉眼不再看她,隻是那帶著香氣的呼吸徐徐噴在他頸窩,讓沈澈難免有些暴躁。

    懷中是自己心悅的女孩兒,哪怕是百事禁忌的和尚也不可能無動於衷。

    顧柔嘉香夢沉酣,足足睡到了臨近午時才醒來,見沈澈閉目養神,笑盈盈的將小腦袋埋在他懷裏:“沈澈,我好喜歡這樣,若是往後,我每日醒來,一睜眼就能看見你,我這心裏才肯滿意。”

    她將將睡醒,嗓音軟糯動人,沈澈“唔”了一聲,旋即一歎:“嘉嘉說這樣的話,讓我今日怎舍得將你放回去?”他一麵說,一麵拉住她的香軟柔荑,在唇邊輕輕一吻,“我的傻嘉嘉。”

    那日從九王府回去,已然是日薄西山了。落日斑駁的餘暉灑在大地上,讓萬物都帶上了一層血色,積雪盈盈泛著耀眼的光芒來。行到了顧家門前,沈澈率先下車,這才小心翼翼的將顧柔嘉從車上扶了下來。顧柔嘉如水的眸子裏全是促狹的笑意:“九王殿下竟然紆尊降貴做這等事,臣女怎的當得起如此厚愛?”

    哪裏聽不出她話中揶揄之意,沈澈負手,一派淡漠雍容的模樣,順勢說:“本王行事自有自己的章法,何須向你稟明?休說扶你下車,即便本王現下要強娶你為妃,你也隻能俯首聽命,本王不聽半個不字。”

    他待自己素來是溫柔的,何時有這樣霸道的一麵,顧柔嘉心頭小鹿亂撞,眉梢都帶上了一層喜色,又笑道:“隻怕殿下不必強娶,早日將三書六禮做全乎了,臣女嫁與殿下又有何妨?”

    她含著柔和而期待的笑容,讓沈澈心中一蕩,不免愈發渴望每一日醒來都能見到她恬靜香甜的睡顏,每夜都能將她抱在懷裏百般憐愛。他靜默的想著,目光浮上了一層暖意,輕聲笑道:“好。”

    白日睡了許久,到了夜中,顧柔嘉便有些睡不著了,輾轉反側了大半夜,這才漸漸來了睡意,足足睡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她做了一個夢,沈澈就近在眼前,可是他輕薄得像是空氣,無論如何都觸碰不到他。她又急又委屈,哭喪著臉,急急的喚著他,隻是他聽不見,隻是留給了自己一個冰涼的背影。

    她睡得迷糊,分不清現實和夢境,隻覺得無力至極,哭得聲嘶力竭,連呼吸都不暢了起來。如同從雲端跌到了穀底,陽光稀薄的灑在眼皮上,顧柔嘉勉強回了神,隻覺得什麽東西捏著自己的鼻子,顫巍巍的睜眼,卻見溫含芷坐在床前,帶了幾分惡劣的笑容,笑得極為促狹:“這才是懷春呢,也不知道是第幾次了,總在夢裏叫著沈澈。難道在你心裏,我們這些人加起來也比不過沈澈一人,不然怎從未見你夢到過他以外的人?”

    饒是兩人自小一處長大,但顧柔嘉還是脹紅了臉,羞得恨不能鑽進地縫裏去。溫含芷笑得厲害,讓明月領了下人進來伺候顧柔嘉更衣後,這才笑盈盈的指著她:“你猜猜,若是我將你今兒這事兒告訴太太,太太那樣疼你,會不會當場便許了你嫁給九王殿下?”

    顧柔嘉當即不依,起身就要追打溫含芷,後者自然也不會傻站著,兩人打鬧了一陣子,也就自行吃了早飯,往外麵去了。昨兒夜裏又下了一場大雪,才出了垂花門,門前樹梢就承受不住一團積雪,呼啦啦的落了下來,劈頭蓋臉的砸到了溫含芷頭上,嚇得她“哎喲”一聲叫出來,顧柔嘉拊掌笑道:“這才叫現世報呢,叫你白眉赤眼拿我開心,如今可算是明白了?”話雖如此,但她還是立馬上前,為溫含芷將積雪清理了,以免雪水融化了洇入衣裳裏,讓她害了病。

    顧夫人素來是好佛的,一月之中定然有一日要去寺中聽僧侶講經。今兒顧柔嘉和溫含芷一左一右陪了顧夫人往相國寺去。接連幾場雪下來,京中早已嚴寒一片,但相國寺之中香客很多,離得老遠就能感受到其中的陣陣熱浪,檀香馥鬱的香氣和誦經聲、木魚聲混在一起,一股子古樸肅穆便如此蕩漾開來。

    在大雄寶殿的釋迦牟尼佛像前上了香,顧夫人又捐了不少的香油錢,這才轉頭看著顧柔嘉和溫含芷:“我這才要去披香殿聽方丈大師講經,你二人都還是如花似玉的年齡,怕也聽不懂許多,也不必陪我,索性去禪房之中,倒還暖和一些。”

    顧柔嘉不疑有他,和溫含芷並肩往禪房去了。一路上香客那樣多,大多是身著羅綺的中年人,看來非富即貴,顧柔嘉和溫含芷兩個及笄之年的少女行在眾人之中,顯得格格不入,何況兩人一個豔麗一個怯弱,皆是極為美貌的少女,自然讓更多人側目。

    才從大雄寶殿出來,溫含芷拉著顧柔嘉的衣袖:“你可知道太太去披香殿作甚?”

    她問得含糊,似乎話裏有話,顧柔嘉很是不解,望著她低聲道:“這話才奇怪,娘每一月都要聽僧侶講經,況且今日是在披香殿,定然是去聽方丈大師講經了。”

    溫含芷秀美的眉毛蹙起又舒展:“我就知道你一點風聲兒也不曾聽說,太太素來好佛,又篤信佛法之理。如今涉及到你了,自然要在佛前求個心安,否則又怎會輕易鬆口呢?”

    見好友眉飛色舞的樣子,顧柔嘉沉吟片刻,腦中忽然浮出一個念頭來,輕聲道:“難道……”

    “若是你與九王八字不合,命裏犯衝,你猜老爺太太誰會許你二人成親?”見她似是明白,溫含芷笑得靦腆,雙頰發紅,也不知是羞是冷,“我昨兒個就知道,太太今日來相國寺,一來是為聽佛,二來是為你和九王納吉的。”

    納吉乃是三書六禮中的一項,意為合八字,倘若是八字不合之人,婚事自然隻能作罷,提也不必再提。不想顧夫人今日來相國寺還有如此深意,顧柔嘉微微脹紅了臉,羞赧道:“既然母親肯為我與沈澈納吉,那……”

    溫含芷順口接話笑道:“想來是同意了。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九王殿下這些日子的所作所為,老爺太太都是看在眼裏的,自然也信他是真心將你放在心上。如今想想,能讓晏如姐姐、鴻哥哥齊齊為他說好話,他自然是有過人之處的。我如今好生羨慕你,我的心思你也知道……鴻哥哥雖說了那話,但我、我又怎有臉開口請他娶我?況且我體弱多病,顧家又一脈單傳,老爺太太怕也容不得我……”她說到這裏,一張小臉好像被火燒了一樣,紫脹成了豬肝色。

    何嚐不知溫含芷對自己哥哥的心思,正因為她心思細膩又敏感多思,顧柔嘉才更不敢貿貿然相勸,唯恐哪一句話又勾出了溫含芷的傷心事。顧鴻影對溫含芷諸多維護不假,但這維護是基於自小的兄妹情誼還是男女之情。中秋那日顧鴻影甚至對溫含芷許下若無人娶她自己就娶這等豪言壯語來,自然是讓溫含芷又是一番春心萌動。

    自幼就在一起,顧柔嘉何嚐不知溫含芷秉性?她即便是歡喜,但心裏總是有結的。

    隻是這個結的存在,要麽讓時間消化,要麽由顧鴻影親手解開,除了這兩種法子,再沒有任何辦法。

    本是想要分解勸上一二,但身邊溫含芷忽然就停下了腳步,小手緊緊拉住顧柔嘉的手腕,一派戒備的樣子。顧柔嘉大惑不解,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卻見一片冰雪之中,有一身披灰色鬥篷的男子向兩人緩步而來,他生得極為英俊,行止間很是沉穩,周身都縈繞著一股子說不出的貴氣,隻是和沈澈的清貴無華不同,他總像是帶了一股子庸俗,哪怕是尊貴,也給這股俗氣掩下去不少。

    顧柔嘉屏息凝神,退開一步,渾然的警惕:“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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