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薑綺羅幾個人發覺背後有人襲來時，已經太晚。

    紀寧發出驚呼，越九霄暗暗地抽氣，薑涵發覺大人們驟然緊張起來，困惑地小聲疑問。

    除此之外，還有刀刃破空的風聲。

    霍師父的茅廬十分狹小，幾個人擁進來後再無躲避的餘地。越九霄和紀寧感到偷襲者一刀刺向席子上的霍師父，卻苦於沒有空間出手阻攔。

    無可奈何，紀寧猛力用身子一撞，偷襲者的刀被迫改變了路線。

    可是閃著冷光的刀刃卻轉向了一邊的薑涵。

    薑涵懵懵懂懂地看著逼向麵懵的刀，還不明白這是什麽樣的危險。

    “涵兒！”薑綺羅並沒有看清偷襲者的動作，隻是母子連心，觸電一般地感覺到了危險。

    她撲上去，抱住了薑涵，兩個人倒在了地上，站不起來，也躲不開。

    她手無寸鐵，即便是有也不知道如何自保。她心裏想的隻有一件事，就是不能讓涵兒受傷，一根頭發絲也不行。

    她感到無助，靜等著刀刃刺中背的一刻。

    可是那一刻並沒有到來，她沒有痛感，可是耳中卻聽到了刀刃入肉的聲音。

    “越大哥！”紀寧焦急地吼出聲。

    薑綺羅摟緊了薑涵，回頭看去，隻見越九霄的身體搖搖欲墜，胸前插著一柄刀。

    一瞬間，薑綺羅忘記了語言，甚至連身體也不能動了。反而是她懷裏的薑涵顫聲喊道：“先生？”

    偷襲之人沒有想到是如此結果，慌慌張張往後退了兩步，說道：“不怪我！我想殺的又不是你！你自己撞上我的刀與我無關！”

    他說完轉身要跑，紀寧怎麽會給他機會？直接飛出一記重踢，正中那人心口。哢啦幾聲，那人的肋骨斷了好幾根，頓時栽倒在地，打著滾喊痛。

    越九霄的身子倒在了土上，薑綺羅手忙腳亂爬到他身邊，伸手拍著他的臉，大喊道：“九霄，九霄，你怎麽樣？聽得到我說話嗎？”

    到最後，她的聲音已然失控，淚水哽住她的喉嚨，每一個字都在發顫。

    她想要扶起越九霄，伸手卻碰到了一片濕熱。光線昏暗她看不清，隻能把手指移到鼻子前……果然聞到濃重的血腥味。

    越九霄的血已經流了滿地。

    薑綺羅“啊”地尖叫一聲，伏在越九霄身上大哭。

    越九霄艱難地舉起手，輕輕拍著她的脊背：“綺羅，冷靜。”他現在沒有力氣，隻能說短短的幾個字。

    薑綺羅把越九霄抱緊了，慌張地大喊：“對，我要冷靜。我要帶你去看大夫！大夫！哪裏有大夫呢？鎮子上！我們要去鎮上！車子！車子在哪裏？！”

    她念念有詞，慌張地四下亂看，發覺小驢車不在門口，幾乎要崩潰發瘋。

    忽然，溫暖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越九霄艱難地坐起來，不知是否故意，還歪歪地靠在她肩上。

    他虛弱又溫暖的呼吸就在薑綺羅臉頰邊：“綺羅，別害怕，我不會這麽容易就死。我不會……離開你和涵兒。”

    薑綺羅的心一直在狂跳，到這一刻卻變得不同了，雖然心髒依舊要衝出胸膛，可是心中卻不再有恐懼。

    隻是因為越九霄說他不會離開。

    紀寧來接過了越九霄，說道：“薑小姐，我帶越大哥去看大夫，村子這邊交給您了，千萬保重！”

    薑綺羅艱難地放開手，眼睜睜看著越九霄被帶走。

    當務之急自然是送越九霄療傷，就算舍不得也要放手。

    是了，她舍不得。

    薑綺羅放開越九霄的時候終於明白了，拋開她是否是真的薑小姐，她能否永遠留在這個世界，她是喜歡越九霄的，這一點沒辦法作假。

    薑涵躲在薑綺羅身後，一邊牽她的手一邊小聲問：“娘親，壞人是誰？”

    薑綺羅被他提醒了，看向牆角裏慘叫不迭的人。他旁邊，霍老頭正冷冷地旁觀。

    薑綺羅因為猜到了眉目，所以很慚愧：“師父，這些人……”

    “我這就走，離開這個村子，免得給大夥兒招難。”霍老頭沒有讓薑綺羅說完。薑綺羅能猜到的他當然也行，他可是十年前的直接受害者，夢裏都忘不了薑老爺的狠毒。

    “可惜啊，咱們師徒的緣分淺。我有好多想教給你的，可惜來不及，淨逼著你幹粗活了……”

    薑綺羅早已習慣了霍師父吹胡子瞪眼的樣子，聽到如此誠摯之言便明白他這是要告別。她站起來，按住紛亂的心緒，說道：“師父，您不必走，我會為您和村裏人討回公道！”

    霍師父一搖頭：“這可不行，難道要和你爹對著幹？其實這麽多年，我的仇早就淡了，不然不會藏這裏這麽久。算啦，那畢竟是你爹。”

    薑綺羅暗暗握拳：“染坊、師父、涵兒……還有九霄，你們都是我心愛之人。他傷害你們，我絕不原諒。”

    她說完，忽然下定了決心一般，低頭望著涵兒：“還是涵兒說得對，我為什麽受了欺負忍氣吞聲？今天，我拚了命也要討這個公道！”

    薑綺羅從不覺得她是什麽義士，隻是受欺淩久了，比別人更盼著伸張正義。隻是正義不會從天而降，他們要自己爭這口氣。

    她把涵兒交給奶娘，領著春草和幾個挨了打的人要出村子。

    奶娘看著她果決的臉色，心裏暗叫不好，小姐執意生下涵兒時就是這種神情，什麽都不管不顧了一樣，結果卻是害了她一生。

    “小姐，冷靜下來再說，先養好大家的傷吧！小少爺夢裏叫你呢。”奶娘殷殷地勸她，隻是不敢說一句“小姐千萬別再害了自己！”

    薑綺羅溫柔地拍拍奶娘的肩，知道又要讓她擔驚受怕了。

    薑涵已經睡熟，她湊過去在他的臉蛋上親了親。涵兒的長長的睫毛動了動，還是窩在奶娘懷裏沒有醒。

    “娘親會爭氣的。”她悄悄地在孩子的耳邊說道，希望他在夢裏也能知道薑綺羅不會讓他丟臉。

    她說完就走了。

    夜很深，除夕佳節的氣氛煙消雲散，他們從染坊的廢墟裏撿了些木棍做火把，走上冷風嗖嗖的山路。村上唯一的車子用來送越九霄治病，他們隻能徒步。

    他們要去京城告狀。薑家勢力太大，附近的知縣連潘管事都怕，不必說接薑綺羅的案子。

    據說京城裏的大官刁鑽難纏，很不好相與。但是薑綺羅不怕，她的血還被憤怒灼燒著，她非得要薑家大宅裏那人伏首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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