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漕幫能夠幫她將布料運到江南，薑綺羅覺得不妨將這件事做出規模。她最近一直專注於研製麻布，到現在才有心思思考綺羅坊的未來。作為一個既做織染又做販賣的招牌，綺羅坊名下決不能隻有一款麻布在市麵上。

    於是，她讓念羅村的染坊重新開始染彩色棉布和織染金紗的工作。關於金紗，因為宋老板刻製定不公正的契約在先，織染商會裁定契約無效。也就是說薑綺羅不必恪守讓宋老板專售的約定，何況他現在正在大牢裏，想必是沒有機會狀告薑綺羅了。

    接連半個月，她天天往返於染坊和鋪子間，安排每一間分店的入貨，順便從村子裏招來一些伶俐的年輕人看店，還有被宋老板拋棄的夥計小三子。他幫宋老板看點不少年，許多事情比薑綺羅還明白，倒成了一個好助手。

    薑綺羅她走在街上，明顯地感覺到穿她家麻布的人多了，不僅是辛苦的車夫小販，連漂亮姑娘也有不少。生意做得小有成就，她獎勵給自己一天的假期。

    她正陪著涵兒讀書習字的時候，阿金慌張地跑了進來：“薑小姐，你去店裏看一眼！”

    薑綺羅心裏咯噔一聲，緊張問道：“又有人要砸店嗎？”

    阿金搖頭：“店沒事，是人有事！那些幫咱們展示新衣服的女孩子被人打了，有一個……身上的衣服還被人撕破了，她現在要死要活的，我都不知道怎麽勸她才好！”

    薑綺羅放下涵兒，讓霍師父陪著他，她趕忙和阿金一道去了綺羅坊總店。

    總店的地方比其他分店大一些，就算這樣也擠不下那些來申訴的女人，更不必提門外瞧熱鬧的人群。薑綺羅從鬧哄哄的人群裏擠入店中，一眼就看到滿屋子鼻青臉腫的女人。

    春草和紀寧也在場，春草的臉氣得通紅，和屋裏的女人互相敵視，紀寧在她身後，隨時攔著她衝出來動手。

    薑綺羅來不及開口，耳朵就被一片尖聲厲叫刺痛了：

    “薑老板，要不是穿了這破布做的衣服，我們才不會挨打！”

    “我早就說嘛，你送我們衣服還給我們錢，哪有這種好事？果然啊，這破衣服就是招晦氣的！”

    “薑綺羅，我們是因為你才受傷的，你得賠我們醫藥費！”

    還有一個哭得最慘的，身上披著一件臨時找來的衣服，而她原本穿在身上的麻布衣服已經被嘶破，幾根布條從領口處垂下來，十分地淒慘。她哭道：“我在街上遭遇這種事，我丈夫準不要我了！薑綺羅，就因為你們要賣布賣衣服，我的下半輩子都毀了！”

    她們七嘴八舌的，薑綺羅弄不明白，她拉住阿金問這是怎麽回事，阿金說：“她們今天照例上街展示新衣服，但是不知道哪裏來了好多小流氓，說她們招搖過市，不是良家婦女，應該受教訓，所以就對她們動手了。”

    薑綺羅不相信還有這種事，她想不出來有誰要和她過不去。宋老板在監牢裏，薑綺羅不覺得他還能指揮那些小流氓。

    春草大吼道：“你們都來怪東家，是她派人打你們嗎？是她讓人嘶你們衣服嗎？鬧出這種事，還不是綺羅坊和春暉堂的生意受傷最嚴重！”她的嗓子沙啞，想必在薑綺羅來之前已經和那些女人對罵過好幾輪，要不是有紀寧在，可能連手都動了。

    那些女人一聽春草又在叫囂，矛頭一下子轉了過去。

    “你叫她東家？原來你們根本是一夥兒的！”

    “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這些衣服都是你做的，也是你把我們找來的，現在我們挨了打受了傷，你倒在哪兒沒事人一樣，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

    春草瞪著說話的人說：“對！我的良心叫你給吃了，你的狗嘴倒是給我吐出來啊！”

    對麵的女人留著長指甲，她揮著五指想要撓春草的臉，紀寧連擋住春草，結果他的手臂上被留下好幾道血印。

    “你敢傷他？”這一下春草比自己破相更生氣，四下裏找趁手的家夥，心裏覺得這個女人受的傷實在有點輕。

    “春草！把杆子放下！”薑綺羅剛剛和阿金說完話，就看到春草拿起了掛布料用的長杆。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去，一把奪過長杆扔掉，對春草大聲說道：“都鬧成這樣了，還沒打夠嗎？！”

    春草心裏委屈，眼眶裏淚水打轉：“東家，明明不是你的錯，是她們無理取鬧，你怎麽反而來罵我！”

    薑綺羅沉沉地歎口氣，心裏也知道春草是在為她不平。這些女人的確是在無理取鬧，可是她們才受了巨大的刺激，現在和她們講道理又怎麽可能講得通？

    薑綺羅站在春草身前，麵對那些氣勢洶洶的女人：“你們的醫藥費，綺羅坊會出。你們想從此不幹，綺羅坊會把你們的工錢結清，按天算錢的今日給雙倍，按月份算錢給你們整月的工錢。但是，你們如果要說是綺羅坊或者春暉堂給你們造成傷害，我們不認。就是這樣，阿金，給她們算錢。”

    阿金請她們排隊領工錢，可是還有人不依不饒，就是那個自認要被丈夫拋棄的女子：“薑綺羅，我的下半輩子難道是幾個錢可以賠的？”

    薑綺羅望著那個幾乎哭暈過去的女人，歎息道：“如果你回家後你的丈夫不是心疼你而是責罵你，我覺得你不妨先一步休了他。”

    那個女人被這話嚇得麵如土色，連流淚都忘了。她沒有被說動，反而很氣惱：“薑綺羅，我沒有你這麽大的生意，也沒有你生野孩子的臉皮，我可做不來這事！”

    “我的涵兒有娘親，他不是野孩子。”薑綺羅不在乎別人怎麽說自己，可是不會允許別人這樣非議薑涵，涵兒在場不在場都一樣。

    不過她不想和這個哭昏了頭的女人拉扯個沒完，說道：“如果你真的走投無路了，可以來綺羅坊謀個差事。別人如何議論你，我是無能為力的，不過隻要你肯出工出力，就不會因為沒有男人而餓死。”

    她說完，覺得這一天的假期比平時的奔波還要累，叫上春草和紀寧回後麵談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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