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總算是醒了。

    不止意外，也離奇。

    最初蘇顏是大喜過望，繼而悲憤交加，等她冷靜下來，才越想越不對勁。

    蕭煜自己坐在桌前吃喝，因為太久沒有正常進食，一開始也隻能吃些清淡的粥菜。即使是這樣，他還是照例挑挑揀揀，在一盤蝦仁裏尋找最心儀的那一顆。

    蘇顏在旁邊看著他挑，到底也沒看出來他選擇的標準是什麽。雖然打從心底裏討厭他這種行為，可她卻一直這麽看著，好像看不夠似的。

    哪怕他這樣幼稚又無聊的行為也能證明他是鮮明的活著，比之前那樣昏睡的模樣實在是好了太多太多。

    蕭煜一揚眉：“好看麽？”

    “不好看。”蘇顏撇了撇嘴，“瘦脫形了，像個活鬼。”

    蕭煜夾了一顆蝦仁放在她碗裏，笑彎了眉眼：“你現在像個怨婦。”

    蘇顏恨恨的一咬牙，很想告訴他自己現在是個孕婦，然而話還沒出口，外麵已經來了通傳：“晉王殿下，陛下召見。”

    蕭煜歎了口氣，終於還是放下了筷子，屈身抱了抱蘇顏：“等我回來。”

    蘇顏明明有太多的話要和他說，可又總不能跟老皇帝搶檔期，隻能恨恨的咬著牙忍了，又吩咐小葵給他準備了一個暖捂子。

    按理說天氣已經回暖，出門再抱個暖捂子不太和諧，然而蕭煜知道蘇顏的心思，也就笑眯眯的接過來抱在懷裏了。

    等蕭煜打理清爽出了門，蘇顏一個人坐在窗邊又開始發愣。

    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已經習慣了等待。守著他睡，守著他醒，望著他離開，盼著他回來。即使無聊，亦是甘之如飴。

    然而歲月還沒靜好，秦昭又上門了。

    蘇顏稍稍一抬眼，沒給她什麽好臉色：“你來晚了，蕭煜被陛下叫去了。”

    專程跑一遭卻沒能見到蕭煜，秦昭的臉色居然也沒有晴轉陰，而是自顧自坐在桌邊：“他睡了太久，須得補氣補益，光吃這些是不行的。”

    “我自己的男人自己會打理，你就別操心了。”蘇顏答得心不在焉，實在是累了。

    一個秦昭一個雪絹不夠，這會兒常良娣又祭出個大招阿德，真是防不勝防。

    秦昭微微一笑：“多個人操心，你也好專心養胎。”

    該來的躲不掉，不該的也求不來。

    “看來你也不是專門為了探望蕭煜而來……”蘇顏歎了口氣，“有什麽話就直說。”

    秦昭笑道：“我說什麽並不重要，反正你也都能猜到了。”

    “還沒拿到你的解藥蕭煜就醒了，一開始我以為是你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送來了解藥。可是你還沒達成目的，梁王也還沒有失去利用價值，你沒必要那麽早投降。”蘇顏歎了口氣，“如果不是這樣，那就是蕭煜自己做出來的局，你們兩個人串通起來做的局。”

    “那你可冤枉我了，慫恿太子下毒的時候，我是想好了要魚死網破的。”秦昭停了停，“可惜他太聰明，提前避過了太子的毒……因為中毒的是他，又有梁王和茂陽公主從旁造勢，大理寺和刑部徹查之時查到太子之後便不會再去多做追究。可誰都沒注意過，平時不愛首飾裝扮的蕭煜，那日也戴了一隻戒指。”

    蘇顏苦笑一聲：“果然是他給自己下了毒。”

    “我一開始以為自己的計策奏效了，便等著你能妥協就範。”秦昭苦笑一聲，“你我都沒算到，那日夜裏雪絹會偷偷潛入想要救他。也是雪絹看穿紫雲香之毒已經解了，他所中的是另一種致人睡眠的藥物蕃紅紗。”

    蘇顏無意識的揉著額頭：“我真是鹹吃蘿卜淡操心，他自己把一切都謀算好了，我卻在這兒替他操碎了心，差點沒累死。”

    秦昭笑道，“你累，是因為你太貪心了。”

    “愛情原本就是兩個人的事情，多了一個人就會喘不過氣。”蘇顏自嘲的笑笑，“跟你說了也沒用，在這個時代，你的想法才是天經地義。”

    秦昭停下來沉默了一陣才重新開口：“你覺得我們不懂你，可你又何曾能看得懂晉王的心呢？”

    蘇顏微微一怔，清晰的感覺到秦昭的語氣裏帶著些淩冽的寒意。

    蕭煜到了入夜時分才回來，蘇顏斜躺在床榻上睡著了，被子覆蓋了小腹，大半個身子歪在床頭，幾本卷冊攤在身邊，亂得不成章法。

    蕭煜低了身子，慢慢扶著她躺下，然而蘇顏立刻就醒了，詫異的瞪著眼睛看了他一陣，這才慢慢鬆懈下來：“我以為你還睡著呢。”

    蕭煜壓低了聲音，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你睡，這次我來守著你。”

    蘇顏隻感覺心裏壓抑的情緒變成決堤的洪水，忽然伸手摟住了他的頸項：“你還不知道……我……我懷孕了。”

    蕭煜的身體微微一僵，即刻把她抱緊了：“其實我已經知道了。”

    “誰告訴你的？哦……”蘇顏即刻反應過來，“這事情早就傳遍了，哪能瞞得住你。”

    蕭煜搖了搖頭：“其實……我比你自己知道得更早。”

    “怎麽會……連我也是在太醫診脈之後才能確定的，你又是從哪兒看出來的？”這回輪到蘇顏傻眼了。

    “你自己的生理期自己都不記得嗎？算著時間過了，我大致也就猜到了。”蕭煜摟著她，小心的替她圍好被子。

    “你怎麽這麽懂？”蘇顏瞪著眼睛，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念頭，“哎，我記起來了！你……在穿越過來之前，你不是正和女星張恩雪傳緋聞嗎？”

    蕭煜笑著看她：“所以呢？”

    “所以傳聞是真的？你真和張恩雪有關係？搞不好還有個隱形的私生子？”蘇顏不知哪兒來的脾氣，忽然暴躁起來。

    “在原來的世界裏，你是蘇顏，我是陳子旭，我們之間沒有交集。”蕭煜笑得像隻狐狸，“無論我和誰交往，甚至有私生子，好像也沒你什麽事兒？”

    “我……”蘇顏一口氣沒上來，差點要被噎死，隻好從鼻子裏冒出一聲冷哼，“我就是不高興，也不關你事。”

    任憑她懟天懟地懟空氣，卻總是栽在蕭煜手裏，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逗你的，沒那回事。和張恩雪不過是合作關係，炒作話題而已……”蕭煜把臉湊在蘇顏頸項裏笑得止不住，輕聲說道，“你這醋吃的真是驚天動地，隔著一個世界也能追溯過去。”

    蘇顏原本很生氣，這會兒卻忽然笑了：“我就是這麽睚眥必報，我就是這麽小肚雞腸。”

    “我要說的，你已經都知道了。”蕭煜忽然伸手捧了她的臉，一字一句，“過去的已經都過去了。”

    蘇顏歎了口氣，忽然笑不出來了：“所以……你也承認阿德真是你兒子了麽？”

    蕭煜也不急著辯解，隻是輕聲問道：“你信常良娣，還是信我？”

    “本來是信你的……可你連自己都下得去手……”蘇顏結結實實的歎了口氣，“現在我也不知道該信誰了。”

    “當然要信我。”蕭煜微微側著頭，手指刮過她的鼻梁，“我連自己也下得去手，卻唯獨沒有傷害過你。”

    蘇顏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你對我倒也真放心，撒手不管一直睡了那麽久。”

    “你原本並不在我計劃之內，而你卻比我想象的做得更好。”蕭煜笑道，“如今江山就在你我眼前了，待我登上皇位，我們的孩子就會成為太子。”

    麵對江山權勢，蘇顏的熱情實在是不高，隻是隨便敷衍幾句，心裏卻還在糾結著蕭煜和常良娣之中到底誰說了謊，阿德到底是不是蕭煜的兒子。

    她正在胡思亂想著，忽然聽到蕭煜在她耳邊說道：“如今我距離皇位隻有一步之遙，卻還有一件棘手的事情不得不處理。”

    蘇顏隻覺得腦子發麻，人也就更疲倦了，隨口應道：“什麽事？”

    “父皇今日召見便是為了告訴我，我的手段太過懷柔難成大事，必須向天下人證明我的手段。”蕭煜低聲道，“他要我殺了曲行之，永絕後患。”

    蘇顏的睡意瞬間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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