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顏心裏冷透了，越想越覺得不是滋味。不僅僅因為她是蕭煜的劫難，也因為她一向信任的符雲殤居然還藏著這樣的秘密。

    如果他是為了算春秋做事，那麽其動機還情有可原，然而他若是為了其他目的而要對付蕭煜，那麽他背後隱藏的目的也就越發不單純。

    蘇顏正在考慮著是不是該找個機會去和符雲殤攤牌，一抬頭卻看見秦昭進來了。

    秦昭知道自己不受歡迎，隻是微微一笑：“你別瞪我，殿下隻是忘了隨身的物件，差我回來拿。”

    蘇顏笑道：“這種事情，傳話回來讓我籌備著送去就行，何必你親自來一趟呢？”

    秦昭也無意和她糾纏，隻是笑著答道：“這不是你身子不便，殿下舍不得讓你操勞，才吩咐我要多照顧你麽？”

    這話原本沒有多大不妥，隻是蘇顏聽在耳朵裏總覺得不太痛快。

    秦昭也沒等她再發揮，打開衣櫥取了東西轉身就要走。

    “站住！”蘇顏橫撐著腰，“你替我去給他傳個話……他的劫難即將到來，需要趕緊謀劃退路才好。”

    “這話也未免太可笑了？”秦昭轉過身來，“難道一個乳臭未幹的阿德，還真能翻起什麽風浪來？”

    “你也別小看阿德，當初扳倒太子靠的可就是他。”蘇顏停了停，“況且曆史是沒辦法改變的，消除了一個明德太子，自然會出現一個新的替代。即使阿德不足為懼，誰又能保證下一個明德太子不會是什麽狠角色？”

    “大好的江山就放在眼前，你卻要晉王殿下就此放下？”秦昭笑道，“且不論你所說的是不是在故弄玄虛，光是你一直都不願他登上皇位，這裏頭就很有些文章。”

    蘇顏知道她和自己立場不同，說什麽都是白搭，隻好放棄了：“我沒打算說服你，隻要你把話傳給蕭煜就夠了，是進是退他自己看著辦。”

    秦昭看了她一陣，冷笑著搖搖頭：“太可惜了……你真是一點也不懂殿下的心呢。”

    蘇顏皺著眉頭：“就是因為懂他，所以我才不得不阻止他往死路上撲啊。”

    “不，你不懂。”秦昭搖搖頭，“有些時候我真羨慕你，因為你和他來處相同，他有謀略，你能先知。我時常想著若是能夠先知的人是我，便能幫上他的忙。而你呢，卻總是在妥協，在回避，甚至是放棄與命運抗爭。”

    “我努力過，然後失敗了。所以我才相信命運無法更改。”蘇顏歎了口氣，心中腹誹不已，難道是我願意這麽喪的麽？

    “失敗一次，那就再來一次。”秦昭說道，“我不相信命運無法更改這樣的話，隻要是我想要的東西，就一定會想盡辦法將它攥在手裏。”

    蘇顏撲哧一聲笑起來：“你想要的東西，隻要我不肯放手，你恐怕也拿不到。”

    “你真這麽自信？你有沒有想過，殿下他也許根本就不愛你？不是他選了你，而是他根本沒得選。”秦昭彎下腰來，表情變得冷冽肅殺，“如果你對他而言沒有任何價值了，他是不是還會這樣守著你？”

    蘇顏心中一陣驚駭，當即便不再說話了。

    她雖然不至於被秦昭的三言兩語就給挑撥了，但秦昭的話歪打正著戳中了她的死穴。她心裏知道，她不止無法幫助蕭煜，反而卻是他的阻礙。

    到了晚上，蘇顏正靠在桌前望著燃燒的燈火出神，忽然聽到門響，還沒等她回頭便被人團團抱住，暖暖的氣息落在頸子上：“鳥顏，我回來了。”

    “哎……”蘇顏在回過神之前竟然無意識的躲了躲。

    蕭煜察覺到了她的閃躲，稍稍鬆開了手：“怎麽了？”

    “我怕你壓到肚子裏的崽兒。”蘇顏不敢說實話，便把肚子裏的崽子拿出來做了擋箭牌。

    “是我魯莽了……平日裏看你這麽生龍活虎，總會忘了你身子不方便。”蕭煜笑了笑，“上次答應了即刻就能回來卻耽擱到現在，我還怕你是生了我的氣呢。”

    蘇顏的心往下一沉，自然知道是秦昭把她的話帶去了，蕭煜這才特地抽空回來看她，膩歪的心思便都沒有了。

    她重重的吸了口氣：“蕭煜，我有話要問你。”

    蕭煜笑著點點頭：“你問。”

    “如果我……”蘇顏張了張嘴，可話到了嘴邊卻又哽住了，“朝中的情況還好嗎？”

    她心裏先給了自己一陣苦笑。

    到底她還是沒有那個自信，在知道一切之後蕭煜還會不會不顧一切的愛她，在一切挑明之後他們還能不能維持這樣的關係，甚至……她還能不能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就這麽死皮賴臉的跟在蕭煜身邊？

    蕭煜到底讀不到她心裏想的是什麽，隻是笑著應道：“不好也不壞。”

    蘇顏人在家中，卻學著曲行之把耳目都安插出去，外麵的情形大致都是知道的，蕭煜回答得雖然很空泛，她心裏卻也是有數的。

    這些日子雖然有蕭煜監國代政，什麽事情都沒拉下，可說到底國不可一日無君，隻要沒人坐在那位子上，舉國上下終歸都會是人心惶惶。

    蕭盛奎的遺旨忽然出現，最開心的自然是陶家人。盡管皇位落在阿德身上而不是落在蕭鎮身上，但廢太子蕭鎮是陶皇後嫡出，阿德也就是陶家的孫兒，他登基即位之後，陶家自然是得利之人。他們為了自己的利益，自然要拚命阻止蕭煜登基，力保阿德一家能平安還朝。

    蘇顏停了停：“那你打算怎麽做？”

    “還能怎麽做？”蕭煜笑著應道，轉身在桌邊坐了下來，“你希望我怎麽做？”

    蘇顏聽到他這樣戲虐的語氣，居然莫名的打了個寒顫：“你是想殺了阿德嗎？”

    “我殺他幹什麽？”蕭煜慢慢搖了搖頭，“你說得有道理，既然除掉一個明德太子就會有一個新的明德太子出現，那麽現在這個就很好，沒必要再換了。”

    “你這是打算扶植阿德做傀儡嗎？”蘇顏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隻要陶家人還在，隻怕也容不得你控製阿德。”

    蕭煜點點頭，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就像是在談論風月一般淡然：“所以我必須要除掉的不是阿德，而是陶家。”

    蘇顏皺了皺眉頭：“阿德……他自己又會甘心嗎？”

    “由不得他甘心不甘心，無論權力是在我手上還是在陶家手上，他都隻是一個傀儡。”

    蘇顏歎了口氣：“有陶皇後的事情在先，如今陶家步步緊逼行事謹慎，你用什麽辦法來除掉陶家呢？”

    “他們滿以為我會為了皇位會對阿德下手，老早便派了人去護衛他們一家盡早回朝。”蕭煜笑了笑，“這事情本該大張旗鼓，他們偏要鬼鬼祟祟，也不怪別人看圖說話曲解內容啊。”

    蘇顏恍然大悟。

    蕭煜在明麵上已經答應了迎接阿德回朝正位，陶家卻怕他在路上下黑手，隻好暗中派人搶在前麵去保護阿德。然而他們這麽鬼祟，隻要安插一個意圖暗殺的罪名，陶家的罪名就算是有了實錘，翻身無望。

    “鏟除陶家並不是我的目的，我要借著陶家的覆滅把那些藏在背後的蕭鎮的舊部一個個都挖出來。隻有把這些潛在的毒瘤全都挖出來，我才能站得住腳，咱們往後的日子也才能過得安穩。”

    蘇顏稍稍皺了皺眉頭，她最不願卷入的便是皇室朝堂之中的權力鬥爭，最厭煩的也是宮闈之中的爾虞我詐後妃爭寵，她也更加清晰的意識到，這一切不過是個開始。

    “不用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蕭煜伸手攬著她，“無論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人，還是符雲殤，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

    蘇顏的身子猛的一僵。

    符雲殤把蕭煜的行動全都看在眼裏，蕭煜又怎會讓符雲殤的行動脫離自己的掌控？

    蕭煜並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隻是伸手撫摸著她的肚子：“你什麽都不用想，什麽都不用做……等著我把最好的捧到你麵前。”

    “我知道我攔不住你，隻求你……”蘇顏的心揪緊了，良久之後才開了口，“少殺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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