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朝村並不大，前前後後也就是幾十戶人家，剛剛見過一麵的人很快就再見一麵的概率本來就很大。

    不過令餘凡苦笑的是兩次遇到蘇容竟然都是在蘇容遇到麻煩的時候，他正想往前踏上一步幫蘇容解圍，餘小魚卻攔下了他。

    餘小魚盯著那個留著斜長劉海的小痞子，輕聲提醒道：“哥，這是趙濤，你記得不？那個誰的表弟，學過兩年散打，厲害著呢，哥，你上去也沒用的。”

    “可是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餘凡皺著眉道，“再說朗朗乾坤，現在都是法製社會，難道他還能把我打死？”

    “哥，你是在城裏呆糊塗了嗎？”餘小魚小聲勸說道，“城裏的那一套在這裏有什麽用？小鎮派出所離咱這可遠著呢，真要出了事，趙濤往林子裏一鑽，誰找得著？而且聽說他和王大壯很好，你就不怕得罪了王大壯，可聽說他家和市長是親戚呢。”

    “王大壯，就是來提親的王大壯？”餘凡訝異道。

    餘小魚點了點頭：“對，王大壯是興艾村的人。”

    兩人說話的當口，趙濤對蘇容的舉動也越發無賴，他那隻搭在蘇容肩上的手就快要摸到她那兩座高峰了。

    盡管蘇容一直用力扭動著，可是她怎麽也沒辦法掙脫開去。在旁邊的老人都是敢怒不敢言，別過了頭不再去看這個可憐的小姑娘。

    蘇容隻覺心頭一陣委屈，她何時受過這樣的侮辱，白天被那個傻傻的餘凡輕薄也就算了，現在又是怎麽一回事？不是都說鄉下人最是淳樸的嗎？

    聞著趙濤身上的汗臭味，蘇容隻覺一陣惡心，她奮力地往前挪動，可是趙濤卻將她圈得更緊。

    “住手。”

    就在她絕望之際，男人的聲音響了起來。

    餘凡最終還是走了上去，他一把掰開趙濤的手，將蘇容從趙濤懷裏拉了出來。他的個子要比趙濤高半個頭，因為常年打兩份工的關係，單比手勁也和趙濤旗鼓相當。

    趙濤沒想到會有人敢打擾自己的好事，一時措手，反倒讓到手了的小美人逃了，他心中怒火直躥，冷冷盯著麵前的男子道：“你哪個道上的？沒見到趙爺在泡馬子嗎？”

    他盯了餘凡好一陣子，越看越是熟悉，再見到一旁的餘小魚，腦子裏立馬閃過了一個人名。他又盯著餘凡看了幾眼，突然大笑道：“我以為是誰呢，這不是凡哥嗎？凡哥，你戴著個眼睛，我差點認不出來。你怎麽沒在工地裏呆著，是包工頭嫌你沒用，不給你磚搬了？哈哈哈，前些年我姐說去城裏找你，結果你連雙鞋都買不起，還露出個小指頭。姐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差點給我笑死，哈哈哈～”

    “趙濤，你給我閉嘴。”餘小魚雖然也怕趙濤，但聽到他說餘凡的壞話，一肚子的氣不打一處來。

    趙濤斜了一樣餘小魚，戲謔道：“小魚妹妹，你可別以為王少爺想上你，我就給你麵子。王少爺的德性，我能不知道？他就是看你長得還不錯，又看你是處，所以才讓那個姓劉的大媽找你做媒。等你沒了這完整身子，你也就不值錢了，懂嗎？”

    “趙小濤，你個烏龜王八蛋，看我不打死你。”餘小魚何時被人說過這些難聽的話，心裏一急，脫了鞋就朝趙濤扔去。

    趙濤輕巧避過，往上邁了一步，道：“你哥都沒說話，你凶什麽？”他又瞥著餘凡，道，“怎麽？凡哥是想替妹妹報仇，還是想英雄救美？我勸你一句，你們餘家也就剩你一個男丁了。雖然你是個掙不來錢的沒用廢物，但好歹有個把力氣，你可別不識抬舉，擋了我的道。”

    餘凡沒讓，被人說成這樣還讓開那才是豬狗不如，他現在隻覺渾身毛孔都張開了，怒火蹭蹭蹭地往外躥。

    他身後就是蘇容和餘小魚，村道上漸漸聚集了好些人，有幾個大媽上來勸架，卻被趙濤一個眼神嚇住了。

    趙濤往前走了一步，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蘇容，又在蘇容的胸前瞄了一眼，目光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蘇容被他一盯，下意識地躲到了餘凡的背後，她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這個救了她的男人竟然是白天那個“流氓”，也就是餘小魚的哥哥。她今天一下午都在為這事羞惱，可這時候不知道為什麽又覺得站在餘凡身邊十分安心。

    餘凡沒察覺到蘇容的心情變化，他站在趙濤的麵前，擺好了架勢，一拳揍了上去。可他拳頭還在半空，趙濤就提身一個蹬腿踢中了他的胸腹。

    餘凡一點抵抗都沒有，撲的一聲跌到了後頭的村道上，後背砸在白石上引發的疼痛激得他齜牙咧嘴，大呼了好幾聲疼痛。

    餘小魚和蘇容一見這情形，也沒顧著害怕，一齊跑到了餘凡身邊，搶著問到。

    “哥，你沒事？”

    “餘凡，你怎麽樣了？”

    周圍圍觀的老人家們紛紛歎了口氣，有幾個老人小聲地嘟囔了句：“鄰裏鄰居吵架，不用下手這麽重？”

    趙濤橫了他們一眼，寒聲道：“誰要嫌活得不夠久，就給老子站出來。”

    餘凡捂著胸口，眯著雙眼，好半晌才緩過勁來，這趙濤不愧是學過散打的，這一腳真他娘得狠。

    餘凡見餘小魚和蘇容都在身邊，咬著牙從地上爬了起來，道：“你們兩個先走，我來對付趙濤。”

    趙濤看著重新站起來的餘凡，吐了口痰，譏諷道：“凡哥這身板還挺硬，可以考慮考慮去當牛郎，給那些富婆包養，做個吃軟飯的也不錯，總比你這麽一事無成要好。”

    “我去你媽的。”餘凡從小到大也沒什麽誌氣，不過俗話說的好，男兒膝下有黃金，吃飯就要吃得硬氣，這點尊嚴他還是有的。

    眼見餘凡又是一個大鵬展翅般地撲將過來，趙濤冷笑一聲：“找死。”

    麵對餘凡的攻擊，趙濤不退反進，以右腳為軸，手一伸勾住餘凡臂部，一個過肩摔就將體型遠遠壯於自己的餘凡扔了出去。

    餘凡身在空中，隻感到失重了一般，身子被甩出去的刹那，他就直覺要糟。耳畔隻傳來“咯噔”一聲，先落地的左手登時傳來骨頭裂開的劇痛。

    “啊～～～”

    餘凡的哀嚎響徹了高朝村，可是他很快就咬著牙，強忍了下來。

    餘小魚見狀鼻子一酸，眼淚就流了出來，蘇容更是瞪大了眼睛，像是沒想到人的胳膊竟然這麽輕易就會斷開。

    “餘凡！”

    “凡哥，沒想到這美人還挺關心你的。”趙濤走到餘凡身邊，一腳踩在他的臉上，道，“你別用這種“早晚有一天會讓我好看的”眼神盯著我，我告訴你，就憑你是做不到的。去城裏三年，一點錢都沒賺，還敢跑回來？我都替你丟臉，像你這種人活著就是社會的不幸，太浪費空氣了。我幫幫你，你看怎麽樣？”

    趙濤又一腳狠狠地踩在餘凡的手腕上，本就已經斷了的腕骨又添新傷，趙濤看著餘凡緊咬牙關就是不叫的模樣，氣惱地在他胸口蹬了幾腳，道：“沒本事的人就是沒本事，沒錢的人就是沒錢，我看你這樣子，恐怕一輩子都隻能是個任人宰割的廢物。”

    他掏出錢包，從錢包裏取出一疊紅票子，扔在了餘凡的身上，又往這些紅票子上吐了幾口口水，這才道：“給你去看病，可別說我犯法，賠都賠給你了，要是你嫌少，我也可以再給你幾張，就當你碰瓷了。”

    餘凡被他踩著嘴巴，連吭聲都做不到，隻能狠狠地瞪著趙濤。

    屈辱、不甘、怨恨、憎惡從心底深處冒出，他現在什麽都不想做，就想將趙濤按在地上，讓他也嚐嚐這般滋味。

    可是他什麽都做不到，他惱恨自己的無用，惱恨世上的不公，他做錯了什麽？辛辛苦苦、任勞任怨，卻因為沒有關係，被列入了裁員名單；不吃飯也要省錢給前女友買那條一千多的項鏈，卻被她當做垃圾一樣嫌棄；房東見他沒有工作，才一天，才一天就來攆人。他做錯了什麽？就因為出生農村？毫無關係？就因為沒有錢？他做錯了什麽？

    他憎恨著、厭惡著，卻沒察覺到本應失去知覺的左手有一股熱力躥騰上來。

    這股熱力的來源是從他兜裏掉出來的小圓石，那塊小圓石恰好落在餘凡的左手下，因為天色晦暗，沒有人發現這顆小圓石正在慢慢消散，像是陣風一樣“黏”上了餘凡的左臂。

    趙濤見餘凡像是傻了一樣直直盯著自己，心中火氣愈甚，就要下腳多踩幾下，這時卻聽到一個粗獷的聲音響起。

    “小趙，別太過分了。”

    回過頭，卻是一位白了半頭的中年人站在身後，手中掄著一把屠刀。

    “這不是李叔嗎？”趙濤笑嘻嘻地看著李屠夫。

    李屠夫不發一言地看著他，趙濤隻好攤著手道：“給李叔一個麵子，這回就饒了小凡。”

    趙濤收回踩在餘凡臉上的腳，惋惜地看了眼蘇容，又咽了口口水，毫不掩飾道：“今天算是來的不巧，小美人，我們下次再敘。”

    他不再理會圍著他的這圈人，大步一邁就往前走去。

    對他來說，自己學了兩年散打，打架生事也當成家常便飯，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還不是手到擒來。這對他來說沒什麽值得驕傲，令他得意的是他今天狠狠踩了餘凡一臉，回去後又可以向王大壯吹噓去了。

    就在他心滿意足、得意洋洋的當口，身後忽然傳來餘凡孱弱的一聲。

    “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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