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攀那張麵無表情的臉終於因為瞿良邪這句話有了鬆動，卻道：“內子雖是咎由自取，但好歹是我夫人，雖無夫妻之實，但名義上還是秦府的女主人，按理是要為她服效三年的。”

    他如此說，瞿良邪也不好再說什麽，隻道：“你既然堅持如此，本宮也不強求，這一路去危險頗多，兄長好生保重。”

    “多謝娘娘掛記。”

    淺淺一句話說完，秦攀起身告辭，一路出了福蕊宮，天色才剛放亮，初春的早晨一片霧氣朦朧，天地間一片蒼茫，就如此刻他的心情一樣，沒有色彩。

    他一路步行出宮，回府換了便服，單身一人便策馬出城，卻遙遙見的城外涼亭一人鮮衣怒馬立在才抽出嫩芽的柳樹下，不覺拉了韁繩。

    坐下良駒正撒蹄子跑的歡快，收到主人的命令，不甘不願地停了下來，在原地焦躁地亂打著蹄子。

    二人遙遙相視了半晌，秦攀忽的笑開，垂首搖了搖頭，暗想自己竟然又被那人算計了。

    他笑著策馬上前，打馬立在楚歲跟前，看著她換過華服一身素衣，臉上帶著往常不曾有過的淺淺笑意，漫聲問道：“姑娘在等誰？”

    楚歲也笑，“小女子餘笙，在等一個，帶我回家的人。”

    餘笙餘笙，隻是人生餘下的半生，前塵往事，再無相關。

    秦攀笑道：“隻可惜，在下此番遠遊，恐怕無法帶姑娘回家了。”

    楚歲笑道：“能予我一世安處，便是家。”

    半晌，秦攀朝她伸出手，笑道：“我便許你餘生安穩，一世平安。”

    她搭上那雙手，翻身便坐在他身後，朝陽緩緩從山腳跳起，拉長一馬雙人的身影，在早春的綠色中，一片和煦。

    瞿良邪此刻正與墨玨立在城頭，看著二人策馬遠去，不覺扣緊了十指，“但願此次重生，能教二人真正的重生。”

    “他們會的。”墨玨淺淺地應了一聲，轉頭看著沐浴在暖陽中的女子，笑道：“夫人不也重生了麽？”

    瞿良邪微微一愣，撫了撫被風吹亂的鬢發，笑道：“是啊。”

    語畢，二人結伴下了城樓，還未至白宮，便見方淩遠遠趕來，說是殷都都護知府寇準此刻正候在上書房，等著皇上呢。

    墨玨看看時辰，即刻到早朝時間了，什麽樣的大事竟叫寇準這樣急不可耐？問道：“他有說是什麽事嗎？”

    方淩道：“寇大人說要親自與皇上說明，看起來很是著急。”

    墨玨蹙了蹙眉頭，瞿良邪道：“皇上去看看吧，保不準但真有什麽急事呢。”

    墨玨正是如此想著，便先回上書房去了。

    瞿良邪回到福蕊宮，見宮裏幾個丫頭神情憤憤的，問起秋月，她方才說道：“宮裏有傳言說，娘娘如今是新官上任三把火，這第一把火燒了崇嬪，第二把火還不知道要燒誰呢。”

    “他們是為昨兒個我減了他們每日食例的事情？”瞿良邪不用想也知道，這宮裏哪個人不是這樣，賞賜隻有添的沒有減的，習慣了鋪張浪費的日子，陡然減了那些東西的，哪有服氣的？解了外頭的披風，又問道：“還有說什麽的？”

    秋月道：“還有人說，娘娘逼死秦大人的夫人，不念舊情，隻顧自己痛快，實在是……”她看了看瞿良邪，後麵的話沒敢出口。

    瞿良邪卻接著她道：“實在是紅顏禍水禍國妖孽。”

    這些話她從前早就聽膩了，如今再聽，實在沒什麽新意。

    秋月抿了抿唇，這些話她們這些旁人聽起來都覺得燒心，娘娘身為當事人，反而這樣輕鬆，真不知道是但真不在意，還是一直隱忍著的。

    “娘娘也該好好想想，楚歲的事情，後妃中有誰知道？宮裏忽然有了這樣的傳言，可不簡單。”

    經她這麽一提醒，瞿良邪才反應過來，崇嬪的事情也就罷了，宮中人盡皆知，議論兩句也沒什麽。但楚歲的事情宮中後妃並不知情，對外也說楚歲病死的，怎會有她逼死楚歲的傳言來？

    她一蹙眉，秋月便知道事情有些嚴重，不敢打擾。

    半晌後，她道：“看來，有人要我不安生了。”

    她話音才落，外頭便傳來了墨玨的聲音，“確是有人要夫人不安生了。”話音還未落下，他已經闊步進來，身上還穿著早朝的龍袍，沾染著細細的露珠。

    瞿良邪起身迎了上去，見他臉上的笑容很古怪，問道：“皇上這個時候不是該在早朝嗎？”

    “寇準同你父親在朝上理論，朕聽著煩，就偷偷溜出來清靜一會兒，順便來聽聽你的意見。”墨玨臉上的笑容，可絲毫沒見一點煩的樣子，反而有一種幸災樂禍在裏頭。

    瞿良邪更為不解，“父親向來隨和，怎會和人在朝堂之上爭論的？”她扶了墨玨坐下，自己也在對麵就坐，方又問道：“寇準早上來找皇上，難不成就為的此事？”

    “你先別急，待朕細細說來。”

    寇準會和瞿銘在朝中爭論起來，還得從來兩家兒女說起。

    寇準生有一女，在殷都雖沒有瞿良邪那樣富有名氣，但在軍中名氣卻很盛，隻因她從小混跡在軍營，一身武力堪比男兒，實難縫敵手。

    又因平素皆著男裝，不施粉黛，相貌不大出眾，年過二十還未出嫁，急壞了家中二老，說什麽也要為她招親。

    這寇秀秀也是個倔強的，她的夫君須得是八尺男兒，若不能打敗她，寧死不嫁。

    寇家二老無奈，隻得設下擂台比武招親，到底是官宦世家，來應戰的有，但能打敗寇秀秀的卻沒一個。如此設了三日的擂台，卻不曾想瞿少塵與墨寧為借銀一事奔走，效果不佳，極為鬱悶，見有人設擂比武，便一時技癢上去比試。

    因不知規則，也不知寇秀秀是個女子，不曾手下留情，一番苦戰打敗了她。

    寇家見未來女婿儀表堂堂，一番打聽之下得知是當朝首輔之子，又是個少年將軍，滿門都滿意。

    可瞿少塵願是無意，抵死不從，因說不過，便來了個消失無蹤。

    想寇家在殷都也是有頭有臉的，瞿少塵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贏了擂台，卻要退婚，今後他們如何在殷都立足，他們女兒如何嫁人？因此一早就來找皇上訴苦。（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