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大雨前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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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離開了承華宮,央憬華仍舊覺得頭腦暈乎乎的,不隻酒意殘留,如今令他愁煩的事,一件壓一件。
央憬華從小由太後扶養長大,即便央君臨被立為太子已有多年,無論德才還是建樹,在眾皇子中都無人可比,可太後仍然不認同,她心裏,一心隻希望央憬華繼承大統。
“當皇帝,算了吧,麻煩!”
央憬華完全無意皇位,他是閑雲野鶴的性格,在封地閑得愜意,才不願攬下皇帝重擔。除此之外,央憬華不存太後的芥蒂,他也認同央君臨的能力,無論從何方麵來說,他都是帝位獨一無二絕佳的繼承者。
央憬華晃晃悠悠地邁著步子往回寢殿去,一個竄身趴在床上,手便搭在了風月久的手繩上。他拿起手繩來,是昨夜他發憤強吻風月久時從她手上無意中扯下的。
央憬華的思緒不隻停在強迫風月久的記憶上,而是從這根手繩延伸,去想許多事。
一根普通手繩被一個女子佩戴並不算奇怪,可央憬華總是放心不下,總覺得這根手繩不僅僅是戴著做做裝飾而已。
糾結著也是無用功,央憬華攥緊了手繩,直想衝出去冷宮問清楚,再有,他絕不能讓風月久那個女人以為她昨夜的狠心拒絕就成功殺滅了自己的決心。
央憬華隻是疾速衝到寢殿門前,他被自己這一身酒氣牽住了腳步,在風月久麵前,他才不能跌份兒,不能讓她以為自己為她醉酒狼狽,為一個奴婢至此,那簡直太丟他安和王殿下的臉。
晴空依舊,拂風是溫熱的,耀眼的陽光漸漸變得刺眼。
風月久總算也從央君臨遙遠寄來的“一片空白”從抽身,管他何意,她過多猜測也是毫無意義,更會亂想太多。
風月久支著下巴坐在桌前,白紙在前,風月久出神入化。乍然,風月久一拳狠擊無辜的紙上,她再也受不了自己這般無所事事,心神恍惚。
這日,風月久在芙笙殿宮人眼中太過異與平常,她靜不下心來,也不會像往日去其他宮裏串門,而是在芙笙殿裏晃悠,跟個沒頭蒼蠅一般,實在行為舉止叫人害怕。
有宮女澆花,風月久便跑去幫忙,幾乎能把整個花壇的美麗花朵給禍禍了。有內監打水,風月久同樣死活上去幫忙,她不是嬌弱女子提不起兩桶水,可讓主子幹活,那內監心裏承受的可是千斤壓力,萬般惶恐。
風月久又去了東宮禦廚房,正巧,輕煙也在那裏打點,見風月久來,她便放下手中忙活迎門出去。
“太子妃你怎麽來這裏了呀?”
“來看看輕煙啊,忙什麽呢,我可以幫忙嗎?”風月久說著,擼袖子就要上。
輕煙自然不能叫風月久這位太子妃幹粗活累活,可她不像其他宮人,輕煙與風月久處的關係勝於主子和奴婢之間的關係,在風月久軟磨硬泡之下,輕煙無奈也隻能帶著風月久在廚房裏忙活起來。
“輕煙這是要做什麽?”風月久洗淨了手走到輕煙身旁問道。
“奴婢之前跟禦廚學做了幾樣點心,這幾日閑,就想自己嚐試做著,如果成功,太子妃喜歡,那奴婢以後又多了一個手藝討太子妃歡心。”輕煙一邊揉著麵團,一邊笑顏如花。
“那我先謝謝輕煙了。”風月久不禁心樂。
“這是奴婢的本分,隻要太子妃開心,跟太子殿下恩恩愛愛,輕煙就很開心了。”
看著輕煙純粹無暇的笑容,聽著她對自己與央君臨的祝福和期盼,風月久不禁冷淡出一絲愁態,自己應該會讓輕煙失望吧?
輕煙繼續揉著麵團,卻注意到風月久的臉色變了,輕煙稍稍斂去笑容,風月久及時回神,笑問:“那,輕煙這是要做榛子酥或者核桃糕嗎?”
風月久看似又暢露了笑容,輕煙也就放了心,靦腆地笑著,回道:“榛子和核桃是進貢之物,奴婢隻是做一些食材簡單的糕點,如果太子妃想吃榛子酥或者核桃糕,奴婢可以去禦膳房取。”
“不不不,我就吃輕煙親手做的點心,我也要一起來做。”風月久笑道。
風月久懸空的心和閑賴的手總算找到了寄托,主仆二人,就在這廚房裏,說笑忙碌,風月久以往不愛下廚,更別提做點心這種矯情事,可今日她卻是忙得不亦樂乎。
風月久這一頭可算是有了著落,冷宮那邊可是被央憬華的駕臨鬧得熱火朝天。央憬華好生整頓過自己一番,卻依舊不改不羈放縱的個性,這次更是橫衝直撞從冷宮大門跑進去,大聲喊“小九”,見著一個宮女就不放過。
“小九你給我出來!”
風月久正在東宮找樂子,央憬華自然找不到她,無論他抓住多少個宮女,看了幾多張不同臉卻相同驚嚇的表情,都絕不會有一個是風月久。
央憬華闖冷宮一事傳入太後口中,氣得她怒火中燒,雖說央憬華並沒有答應她再不涉足冷宮,她也並沒有強迫,可隻要是央憬華牽涉到冷宮那裏的一點事,她都無法完全淡然自若。
央憬華終究沒辦法,隻能又去找容姑,想從她那裏得知風月久何在。央憬華這般風風火火的一次冷宮行,又是容姑,惹得太後勃然大怒。
央憬華在容姑門外敲門,容姑在屋內,可聽見央憬華的聲音,她便猶豫不決。自然,她不該開門的,容姑即使強忍著悲痛也要保持緘默,假裝自己不在。
“容姑你不在嗎?”
央憬華堅持挺久,可他相信容姑不會像風月久那般有鬼主意小心思,更不會將他拒之門外。央憬華從不曾感受過絕望,可自從他認識了風月久,心情的大起大落,愛人的欣喜,不被愛的悲傷,他都經曆著。
央憬華滿懷失落離去,見一個宮女就逮住看是不是風月久,可他看見的一張又一張陌生臉龐給他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央憬華人生第一次覺得自己對一個人無能為力,以前,明明隻要他想找風月久,她就會自覺地出現,而今日,他居然找不到她。
翻了整個冷宮,甚至一整個皇宮,還是天地翻覆,央憬華這等怒誓並非誇大其詞,可真當找不見風月久時,他才察覺自己心中的翻天覆地。
央憬華又是沉默似被冰凍,又似發狂瘋癲一般狂奔回承華宮,桌上還擺著昨夜的酒,清淡酒味彌漫整個寢宮。
央憬華衝到書桌旁,取紙來寫到“今晚之前來承華宮,否則就別想拿回你的破東西”。他將紙條交給宮裏伺候的內監,令他送到冷宮容姑處。
晴朗天,過了午後便漸漸布起陰雲。
風月久和輕煙的忙碌也獲得了成果,二人對著一盤香噴噴的糕點,就差垂涎三尺了。
“輕煙,你說這點心會好吃嗎?”風月久一臉迫不及待想嚐味的表情。
“嚐嚐就知道了。”輕煙回。
風月久和輕煙不約而同地伸手抓到一塊還熱乎著的糕點,二人會心一笑,便開嚐。一口香甜鬆軟,簡簡單單的糖和著麵,竟也有如此清甜滋味。
“好吃的呀!”輕煙不由自主喊了出來。
“嗯,好吃。”風月久一口又一口吃掉了整塊糕點。
風月久和輕煙二人吃了個飽,糕點滋味好是一個原因,或許又因為風月久親自上手,更讓她傾注美味進入每一塊糕點之中。
二人飽足,糕點還有不少剩下,究其原因,是方才和麵時風月久硬要橫插一手,加水過了又加麵粉,麵粉多了再加水,如此反複。
“怎麽辦啊太子妃,奴婢吃飽了。”輕煙打了一個輕嗝。
“我也吃飽了。”風月久拍拍胸脯道。
二人將餘下的糕點收拾起來,風月久又讓輕煙負責一份給東宮裏其他宮人送去,她自己也收下一份。
天色愈發陰沉,才過午卻似晚間。
寧聖宮內,太後密下懿旨,陶姑姑與兩個心腹帶著毒酒和白綾去往偏遠無人的冷宮。
涼風吹起,芙笙殿窗戶開著,風月久坐倚在窗戶上,仰頭注視雲層滾滾而厚,乃是大雨將至的預兆。
“雨都下到北方了,那南方也該緩和些了吧?”
風月久不自主念叨起來,念的是央君臨,南北之間的距離應當太遠,遠到她費盡心力也扯不斷蔓延愁緒。
“我到底該怎麽辦,走不了,留不下,我該怎麽辦?”
天空飄過來一滴雨,砸落風月久眼角,冰冰涼涼劃過臉頰,恍若一滴眼淚般。
瞬間雷鳴閃電,就像是風月久的思念沒盼來央君臨,卻喚來了他那邊的陰雲和大雨。
雨聲能淹沒一切,雨幕能遮掩所有。
雷鳴電閃,風月久從窗台上下來,合上窗戶,不讓冷雨更冷她心。
讓風月久猶豫不決的,不是冷雨,不是所處環境,而是心裏越發濃鬱對央君臨的難舍難棄之情。
行遠才知思念,遲疑才懂已愛。
雷雨大作一整個午後,風月久聽風雨發呆也能幾個時辰,不知到了哪個時辰,雨停風止,她卻依舊沒醒。
“太子妃,是時候用膳了。”
輕煙的聲音從寢殿外傳來,也喚醒了風月久,每日都是這樣過,吃睡發呆,如此日子,風月久沉淪了,鬥誌燃氣也是堙滅得極快。
茶飯不香,食不知味,或許描述的就是風月久如今的狀態,輕煙也察覺風月久的思愁落寞,時至當下,她才真真正正猜中了風月久的心思,為太子殿下而憂慮,思念纏繞,思緒如麻。
飯後,風月久總覺得缺了點什麽,沒錯,她平日的行程還有一處,但如今,她卻著實不想再向央憬華妥協絲毫了。
可是,風月久又想起不知何時落在何處的手繩,以及容姑,還不知道她情緒如何,情況如何?
糾結的人事總比心大,風月久終究還是沒能安安靜靜地待在寢殿,像往常一樣,風月久喬裝打扮離開了寢殿。(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