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覺得，漂亮姑娘還是什麽都不穿比較好看。”話音一落，手裏那一匹上好的緗色金絲綢緞成了幾片破布。

    錢有貴嫌撕得不過癮，勾了勾手，把跟著的幾個小嘍囉給叫了過來，說：“都給我到處看看，看著什麽好的，看到好的了就給我撕，狠狠得撕。”

    跟著的幾個小嘍囉立馬會意了過來，學著翻箱倒櫃，從櫃台衣櫥裏將布料撕扯成碎片，上好的綢緞變成絲線吹得滿屋都是。

    等薑茂財趕到，錢有貴已經將店裏的所有能砸的東西都給砸了，整件店鋪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布料，沒有一塊能用的家具，桌椅板凳摔在地上，到處都是彩色的布條，正中間還有一灘血，烏漆漆的，一室狼藉。

    “你……你做什麽！”薑茂財憤然地撲在地上用手捧綢緞的碎片。

    碎布捧在手心裏，一片片的，那麽多片。

    這是他家族的事業，將蠶結成的繭，抽成銀絲，然後用這些銀絲，紡成如雲朵一般輕薄的布匹，這是他童年時的雲，是他青年時的夢，而此時卻被一個無惡不作的地痞流氓像淤泥一樣踩在腳下踐踏。

    他很恨地咬著後牙床，道：“你們憑什麽，憑什麽這樣放肆？”

    錢有貴大笑，露出血紅的牙齦和發黑的後牙槽，這是討債的過程中他最享受的過程，那就踐踏另一個人的尊嚴，將他踩在腳底下，侮辱他，毆打他，讓他生不如死。錢有貴一把將薑茂財從地上拎了起來，嘴裏熱烘烘的臭氣嗬在他的臉上，錢有貴一字一頓地說：“就憑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薑茂財被錢有貴從地上拽起腦袋，一抬眼，看見錢有貴身後的幾個小嘍囉正興高采烈的看著熱鬧，其中站在角落裏頭的那個，看著卻莫名的眼熟。

    “你……”薑茂財抬起一隻手，直直地指向那個人，“你是那天在酒樓裏的那個人。”

    那日在酒樓，他聽見鄰桌有幾名男子高談闊論，說現在布匹生意好做，他幾日便賺了好幾萬兩銀子，全是靠賣這種長絨棉鏡麵素色緞子。薑茂財不由心動，便回頭瞧了一眼，看見有一個下巴上生瘤的男人在高談闊論。而他眼前這個錢有貴的下手，下巴上也有一顆瘤子，一模一樣大小，生在一模一樣的位置。

    薑茂財喊道：“原來是你們這一群人合起夥來騙我的！騙我去進貨，騙我去借錢，然後就想整死我！”

    那生瘤子的男人發現露了餡，便想往邊上躲，薑茂財便要從地上起來去打他，卻被錢有貴掐住了脖子，“證據呢？你說我們合夥騙你，那你倒是拿出證據來！我告訴你，你若是不還錢，那我便剁了你的手腳，然後送你到衙門去！”

    薑茂財頓時癱軟了下去，手裏了抓著的綢緞碎片一點點地從指縫裏落了下去。哪裏有證據？貨是他進的，錢是他借的，他能怎麽辦？他真是該死。

    “錢……我，我會還你錢的。”薑茂財低聲下氣地說。

    “那錢呢？你倒是把我的錢給我啊！”錢有貴冷笑道。

    “我……”薑茂財緊緊咬住自己的後牙，咬得太用力了，連下顎都顫抖起來，他用盡所有的力氣，低聲說：“我現在錢還不夠，請你，請你再寬限幾日。”

    “哈！哈！”錢有貴仰天大笑，“剛剛你不挺硬氣嗎？還敢跟我嗆聲！真是沒想到啊，堂堂薑家大少爺，竟然成了這副鬼樣子，如果讓爹知道了，他估計會被你氣得從墳裏爬起來，然後再氣死。”

    “你給我閉上這張臭嘴！”

    錢有貴被這一聲給喝住了，住手抬眼一看，不知什麽時候門外多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姑娘，穿著一身孝服，白麵紅唇，五官清秀，一雙眼角向上微挑的杏眼堅定沉著，不見媚氣，卻是英氣。

    “喲，這可是薑家的大小姐吧。”錢有貴玩味兒地舔了舔嘴，雖說他並不喜歡這種類型的女子，性子太辣，不夠溫順。但偶爾嚐試一下開開葷，還是過癮得很，畢竟平日這麽辣，在床上更是厲害。

    錢有貴幹脆把薑茂財放了，大步走到門邊。

    “嗬，長得倒還不錯，白白嫩嫩的，夠我玩上幾天。”說著錢有貴就把那張臭烘烘的大嘴湊了過去想要偷香。

    臉還沒靠近多少，錢有貴便嗷嗷大叫了起來，一個硬梆梆的東西結結實實地往他鼻梁骨上撞了過來，一下骨骼盡裂，伸手一摸，一手背的鼻血。

    錢有貴一手捂著鼻梁，往後連退了幾步，被自己砸碎的花瓶給絆了一跤，一個趔趄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壓根沒弄清楚自己是怎麽被一個小姑娘弄得這麽狼狽。“啊啊……痛死老子了！”

    薑茂欣冷眼指向錢有貴，高聲喝道：“拿著錢，現在就給我滾！”

    一隻沉甸甸的錢袋掉在地上，原來方才薑茂欣就是用這個砸的錢有貴。一嘍囉忙撿了起來，打開一看，裏麵裝的全是一些碎銀子，還有不少銅板，細細一數，足足有一百兩碎銀子。

    這是薑茂欣攢的一點私房錢，雖然不多，但也不是一個小數目。整整一百兩的銀子這麽狠地砸在臉上，可見這一下該有多狠。

    嘍囉小心翼翼地將他們的錢老大從地上扶起來，然後把錢袋遞了過去，說：“裏頭有一百兩。”

    錢有貴手一推，便將那錢袋擲在了地上，大罵道：“一百兩，一百兩你打發誰？打發叫花子嗎？我告訴你，你大哥欠了我一萬兩，這一萬兩銀子一個字兒都不能少。”

    薑茂欣便道：“那一萬兩是我大哥欠你的，不是我欠你的。還有，這一百兩不是我還債的，是我用來打狗用的！”

    “打狗？哪兒有狗？”

    “你，打你這條狗腿子。”

    錢有貴勃然大怒，他向來都是街頭小霸王，從來都是他整別人，哪裏被人這般擠兌過？於是右手一勾拳便要往薑茂欣臉上呼。

    眼看著拳頭就要打到薑茂欣的眼眶了，兩小嘍囉慌忙拉住錢有貴，勸道：“老大，老大，這青天白日的，再怎麽也不能當街打女人，這傳出去毀了老大的一世英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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