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薑茂欣道，“今早吳大夫過來後，太夫人身子好了許多。”

    掌櫃鬆口氣，道：“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便問：“薑小姐這次來所為何事？”

    薑茂欣便道：“有一事相求。不知掌櫃的藥房藥材經手，可曾留有憑證？”

    掌櫃道：“這當然有，每日進賬多少出賬多少，那可都明明白白記在本子上的。隻是……”

    “隻是？”

    掌櫃訕笑一聲，從桌邊拉出一麵靠背原椅子，卻說：“薑小姐先坐。”自己也坐下了，扭頭吩咐小童莫再搗藥，先往後屋去給薑小姐取香茶。小童去了，掌櫃便道：“薑小姐，您的意思，李某多少明白，您這是想跟我們打聽來了。可薑小姐，不是我不幫您，隻是這事兒我們也難辦。”

    “您看看，”掌櫃的繼續說道：“到我這藥房來的，多少都身體抱恙。好點的便是小病小傷，再便是男人隱疾，女子安懷珠胎，這都是見不得光的家醜，沒人願意讓別人知道。薑小姐您若是要問，我即便知道，也不能說知道。”

    這說著，小童提著茶壺過來，給薑茂欣奉茶。薑茂欣謝過，品了一口，徐徐道：“掌櫃的意思我明白，但這次李掌櫃是誤會了。我來不僅是為了我薑家，也算是幫你們藥房。”

    “此話怎講？”李掌櫃不由納悶。

    薑茂欣便道：“薑家的事兒這幾日鬧得滿城風雨，想必掌櫃的也有所耳聞罷。這事自然與掌櫃的沒多少幹係，但薑記染缸是造人投毒陷害，我大哥為此事收監牢房，淪為囚犯，實在是冤枉得很。若掌櫃的心宅仁厚，可否幫忙看一眼這是什麽東西？”說罷，薑茂欣在桌台上展開方才門衛遞給她的那半張包藥紙。

    那掌櫃一看，麵色微變，愣了半晌，道：“這……這，”這藥紙片他認得，正麵一個“吳”字，外麵用朱筆畫了紅圈，卻是出自他們藥鋪。

    薑茂欣便道：“這掌櫃的可認得？”

    掌櫃道：“認得倒是認得，這是我們藥鋪用來包藥材的油紙，隔水耐用。這藥雖是從我們鋪子裏買的，但冤有頭債有主，薑小姐就算要怪，便也要怪那投毒之人，也怪不到我們藥房頭上。”

    薑茂欣道“李掌櫃說的是。殺人怪人，不能怪刀，更不能怪賣刀之人。藥房做得也都是救死扶傷之事，行的是陽善，受的是名譽之德，而救人姓名，積的便是陰德，雖不為人所知，但必受福澤。掌櫃的若是肯幫我們薑家這一次，便是救人一命，積了陰德，將受福澤。掌櫃的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番話李掌櫃聽罷很是受用，搓了搓手，眼睛忽閃，卻還是猶豫，道：“話雖是這麽說，但……但規矩畢竟是規矩。”正在這時後屋門簾一掀，出來一人。吳大夫捋著須從簾後出來，抬眼一瞧桌邊坐著的是薑茂欣，驚道：“薑家小姐來，怎麽也沒個人跟我說一聲？”

    搗藥小童便答道：“師父您不是說過了麽，食不言寢不語，用膳之時就算有人找也不能通報，驚著了噎著了，那可不得了！今日您又在就黃酒吃醬香肘子，師父您不正在用膳呢，更不愛人找，我若是說了，您又要敲我腦袋。”

    吳大夫反手便給了那小童腦殼子一頓爆炒栗子，罵道：“薑小姐是外人麽？讓人在大廳裏幹等著，有你們這麽幹事的麽？去去去，給我一邊搗藥去。”小童腦袋痛得擠眉弄眼，捧著小藥罐子趕緊躲到屋角去了。

    吳大夫大步過來，薑茂欣忙起身迎吳大夫，掌櫃的也慌忙給吳大夫讓了座。吳大夫坐下，打了個飽嗝，開始喝茶。薑茂欣心裏有些急，望了眼窗口，見半柱香的功夫已經過去了，時日不早，正準備單刀直入，還沒開口，卻聽吳大夫先說，了：“薑小姐，您剛剛跟李掌櫃的話，我在簾子後頭也聽到了不少。”

    薑茂欣便道：“吳大夫，托您的福。這些年，我爹在的時候，我爹走了之後，您都一直在幫襯我們薑家。為這件再麻煩您，我心裏也過意不去。可現在我是真沒別的法子了，隻能來找您。”

    吳大夫便道：“薑小姐言重了，我跟你爹相識於微，他是個好心人，幫了我不少，我能開這一間藥鋪，少不了你爹的幫襯，我說了的，不管你們家有什麽事，隻要用得上我，我便會幫。”

    “可是……”掌櫃的插嘴道：“師父，話雖是這麽說，但人情歸人情，規矩歸規矩。薑小姐這是要我們去給她做人證，這一上公堂，日後誰會上我們這兒買藥？不都覺得我們藥鋪嘴巴上沒個把兒的，他們買的什麽，隨口都往外頭說，我們日後再怎麽做生意？”

    “怎的？”吳大夫喝道，“你是怕那些買藥下毒的不上咱們這兒來，還是怕那些買藥害人的，不上咱們這兒來了？”

    吳大夫冷哼一了聲，繼續道：“他們拿來的那些方子，我隻消看一眼便知道他們心裏打的那些小算盤，藏紅花跟薄荷和在一起，百合跟何首烏一起，幹的是喪盡天良的惡事。我雖是賣了，收了白銀，但藥經了我的手，心裏一樣發虛得很，覺得人都是經我的手給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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