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們外幾聲喧嘩，周掌櫃帶著幾個學徒從屋外進來。

    薑茂欣慌忙抽了手，兩頰緋紅，低頭去取案幾上的筆，筆擱在硯台上，她動作急了，差點潑了墨。

    李盛表情卻自然不少，他的手還抵在唇邊，帶著一絲意猶未盡的笑意

    周掌櫃是個明白人，他做了一輩子商人，心眼活，最會看人下飯。知道李盛是個人物，與小姐也關係匪淺，於是不把李盛當東家，而打心裏將李盛當姑爺，覺得他與小姐的事兒，隻是時間關係。所以每次李盛來，他從不說閑話。恭恭敬敬將李盛奉為坐上賓，記著李盛喜歡吃什麽，喜歡喝什麽，還特地把店裏藏著的好茶拿出來給李盛喝。

    周掌櫃進屋給薑茂欣遞了書信，再跟李盛行禮，道了聲：“十七爺。”又轉身數落身後跟來的幾個學徒，道：“你們幾個，是怎麽搞的？十七爺來了，連壺茶都不知到道上的。”學徒裏帶頭的，立馬去後院燒水了。

    李盛便道：“不要緊，我就在這兒坐坐。”周掌櫃卻說：“這怎麽行？”又趕快拿了果盤給李盛吃，李盛便吃了些，又看見桌子上放了一隻算盤，便問薑茂欣：“算盤，有這麽有意思麽？”

    薑茂欣寫著字，兩頰還發著紅，沒好意思抬眼，在心裏怪李盛著家夥臉皮怎麽這般厚，便道：“有意思，要我教你麽？”

    李盛卻撇嘴，道：“算盤誰不會？我也是讀過幾年書的，算盤這玩意也被逼著學過，但明白了一個道理，便沒有這個心再去學，師父出的題，總不愛算，撥拉幾下，便心煩了，想出去玩兒。”

    薑茂欣撲哧笑了起來。

    李盛便道：“你笑什麽？”

    薑茂欣說：“我小時候也老算不出來，我爹給我出了題目，我按著題目算，怎麽也算不對，急得直哭。我爹便教我，說算不出來的慢慢算，總算的出來的。後來不知道怎麽的，突然開了竅，一開竅就什麽都能明白了，也算不錯了。”

    周掌櫃在一邊卻笑，說：“十七爺，這是我們小姐謙虛了。我是看著小姐長大的，她背九九表的時候，我還抽查過呢！那時小姐雖然年紀小，但那會兒就有股子韌性了。題目算不出來，便也不好好吃飯，也不好好睡覺，一定要將這題算出來才罷休。說是開了竅，可就這股勁兒，誰開不了竅了。”

    薑茂欣便道：“周叔，您別打趣我了。”

    周掌櫃道：“我可沒說假的，都是實話。”

    李盛便笑，道：“兩個人裏頭，總得有一個傻點的，我也無所謂了，反正賬是有人算的，我隻管看著你算就是了。”

    薑茂欣瞪了李盛一眼，道：“你自己算便覺得心煩，看著我算，心裏不煩了？”

    李盛歪著頭，道：“看著你算就不煩。”

    薑茂欣用腳在桌子下麵踢了李盛一下，李盛這才安分下來，不說渾話，拿起本小冊子裝模作樣的看了起來。

    周掌櫃猶豫半晌，走過去俯身對薑茂欣道：“小姐，請這邊說話。”薑茂欣便看李盛一眼，見李盛低頭翻著那幾頁小冊子，便同周掌櫃到了屋外。周掌櫃道：“小姐，我讓你避著十七爺，不是為了瞞著他，而是有些事，我想讓小姐先知道。”薑茂欣是個明理的人，點頭掩上身後的門，道：“我明白周叔意思，有什麽話，您現在便同我說了，我聽了，再看十七爺那邊，要怎麽交待”

    周掌櫃放下心來，便從袖子裏將方才查閱的幾封信取了出來，遞給薑茂欣道：“小姐您看罷，”

    薑茂欣將信打開，才掃過一眼，心裏便是一咯噔，“這……”

    周掌櫃歎氣道：“是啊小姐，您說這……”

    這幾封信全在說絲綿本來一直賣的很好，但這段時間卻一匹都賣不出去，堆在店鋪裏無人問津，於是這麽一天一天積壓著，店裏收不回錢各店鋪的掌櫃著了急，個個著急上火，紛紛寫信給周掌櫃抱怨，要周掌櫃出出主意。

    周掌櫃也沒主意，他雖然是大掌櫃，但這絲綿的點子，他起初也是反對的，於是周掌櫃便對薑茂欣搖頭道：“小姐，不是我臨陣脫逃，我覺得罷，有些事就要及時止損。”

    薑茂欣便道：“周叔的意思是？”

    周掌櫃道：“為了這絲棉，我們現在已經投進去太多東西了，不說錢，就人力物力就不知道搭了多少。我知道您是為了實現老爺的願望。但老爺當初也沒實現，您做什麽一定要將這擔子攬到自己身上呢？再者說了，老爺最大的願望是什麽？還不是為了我們薑家布莊好好的？現在就為了我們薑家布莊，也不能再拖下去，您說是不是？”

    薑茂欣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周叔，為什麽賣不出去，信裏有說麽？”

    周掌櫃這下被問住了，方才他光顧著著急，也沒去心思去想這個問題。

    周掌櫃拿著信又翻閱了一番，道：“這個信上倒是沒說。”

    薑茂欣道：“既然信上沒說，周掌櫃又怎麽知道問題是出在絲棉上的？”

    周掌櫃語塞：“可，可除了這個原因，難道還有別的原因嗎？”

    薑茂欣道：“在沒問清楚之前，還不能下定論。”她頓了頓，道：“這件事還請掌櫃再費一番心思。”

    周掌櫃道：“小姐有什麽吩咐，隻管說。”

    薑茂欣便道：“去各門鋪問問，究竟是因為什麽賣不出去，弄清楚之後，我再拿主意。”

    薑茂欣轉身推門進屋，周掌櫃又低聲道：“薑小姐，這次用的一大部分是十七爺的銀子，十七爺那邊……”

    薑茂欣抬眼，李盛在屋裏正擺弄著幾卷繡冊，他看不太明白那繁瑣的針腳，不由皺起眉頭。薑茂欣看著他，半晌道：“周掌櫃不用擔心，十七爺這邊由我來告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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