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茂欣回到屋裏，李盛見她回來，揚了眉，問道：“布莊裏出什麽事兒了嗎？”

    薑茂欣跟周掌櫃出門說著悄悄話，又將門關上，是怕他聽到，既然是不願讓他聽的，他便不去聽，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的樣子，將手裏的圖紙放下。

    薑茂欣實話實說，道：“生意上是出了些問題，下麵的店鋪來了信，說這批絲棉賣不動。”

    李盛卻有些驚訝了，他原以為薑茂欣是不會跟他說實話的。

    他側下眼點頭，道：“也不是多大的事兒，前幾日不給我分紅了麽？做生意嘛，有賺有賠，既然賺了我拿大頭，那賠了就得算我的。”

    薑茂欣問：“你不生氣我收不回你的本金？”

    李盛往椅後一靠，道：“這有什麽好生氣的？這不在我們意料之中麽？要是來信說賣得大火了，那我還覺得蹊蹺了。倒是你，蹙著眉毛做什麽？”

    薑茂欣道：“我總覺得怪了點，如果說是一開始賣得不好，或許還不稀奇，可是之前賣得火熱，現在突然賣不動了，我便覺得古怪。”

    “也是，”李盛若有所思。

    薑茂欣又道：“或許是我想多了，但自從上次呂斐然到我家來提親後，我心裏總是不踏實。總覺得以呂斐然的性格，是不可能這麽快就善罷甘休的。”

    “說到這個，”李盛沉吟道：“鴻宇似乎跟我提起過。”

    “就是前日的事兒了，他同我說，呂家這次是動了真格，將拿上好的綢緞當棉布賣，賺的是賠本要喝。做出去一筆生意，就是賠進去一筆銀子，真是要不得，若補是家底厚實，現在早要喝西北風去了。我現在想想，呂斐然賺的不是賠本要喝，他是在針對你。”

    “嗬，”薑茂欣一笑，原來如此，“呂斐然高價進的蠶絲，這般賤價賣出，出了大血，隻是為了給我點顏色看。”

    李盛點點頭，道：“現在看來，是這樣沒錯了，”他側過頭看向薑茂欣，道：“你怎麽辦？反擊，還是在這兒任他欺負？”

    薑茂欣便笑，既然呂斐然不惜代價的給她玩，那麽她若是不奉陪就讓人看笑話去了，“當然是看看他的家底到底有多厚了。”

    李盛喜歡薑茂欣的眼裏放光，雖然這意味著有人要吃大苦頭了。李盛問：“你準備怎麽做？”

    薑茂欣道：“我心裏有一個主意，但又不知道行不行。”

    李盛道：“那就試試看，難不成你還怕了？”他歪了頭，眼睛上下打量著薑茂欣，笑道：“還有你怕的？你連讓紅夭穿你們的衣服去上香這樣的招都想得出來，還有怕的？這我倒得認認真真地聽聽了。”

    薑茂欣便道：“過幾日是我祖母的壽辰，這日薑家會在府上設宴，城裏的貴客也會來府上給我祖母祝壽，我想趁這個機會，將絲棉賣給織造局。”

    她拿出薑茂苒寫的請帖，遞給李盛。李盛接了過去，道：“織造局？那不是鴻宇做事兒的地方？”

    “是的，”薑茂欣道：“隻要這筆買賣做成了，便再也不怕呂斐然耍花樣了。”

    李盛沒有立馬表態，他比薑茂欣跟了解周鴻宇，也因為這份了解，他知道薑茂欣這樣的想法太過天真了。他低眸思索著，薑茂欣便問：“我的主意不好嗎？為什麽不說話？”

    李盛立馬回了薑茂欣一個笑臉，道：“沒什麽，這主意挺好。”

    這晚李盛去了周鴻宇那兒，同周鴻宇說薑太夫人壽宴的事兒。周鴻宇在書房裏躲周大人，將頭埋在公文書裏，半晌才抬頭道：“薑小姐同我也說了，她倒是真能想。您也是，不管管她也就算了，還跟著瞎起哄。”

    李盛道：“這怎麽就叫瞎起哄了？我覺得這主意挺有意思的。”

    周鴻宇冷笑，道：“是，挺有意思的，你現在就讓她去請罷，隻要她能請得動一個，我就叫她一聲姐姐。”

    李盛哈哈大笑，道：“鴻宇，你可要記著你今天說的話，到時候要叫人了，可得跟我說一聲，我還等著看戲呢！”

    “看戲看戲，”周鴻宇怒道：“你也就知道看戲了，你知不知道，呂斐然現在是鐵了心要把薑家弄死了。”

    他起身將手裏的書卷一一放回書架上擺好，接著說道：“看來你還不知道，自從呂斐然被退婚以後，他便放風要弄死薑家。他知道薑家這次是花了大價錢在絲棉上，所以特意跟城裏的大官小官，財主地主打了招呼，每家都送了好些絲綢，要他們照顧自家生意，莫便宜了姓薑的。瞧見了麽？”周鴻宇回身指了指離身坐著的圓椅椅背上搭著的鵝黃毯子，道：“這就是呂斐然送給我爹的，我爹又給了我娘，我娘見這是個好東西，便又給了我，這叫什麽？這叫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都拿人家東西了，能不給人辦事麽？”

    李盛將那毯子拾起來，胡亂掰扯幾下，道：“鴻宇，你爹原來可不是這樣的人，你爹可是從來不收禮，從來不吃酒的，怎麽這回也同意了？”

    周鴻宇瞥了李盛一眼，道：“官場上的道理，你能懂多少？這叫人情世故，若是薑家來，別說送禮了，我爹連門都不會給她開的，直接一句：您請回您喲。但呂斐然就不一樣了，他家裏可是皇商，他姐姐是宮裏的貴妃，就連你見了都得跪下來行禮喊一聲娘娘。他送的禮，能不接麽？不接？是想掉腦袋，還是掉烏紗帽？”

    李盛將那絲綢推開，道：“你懂得倒真多。”

    周鴻宇整理著書架，隨口道：“不是我懂得多，是你懂得少了。要我說，讓你去邊塞其實也不是件壞事，你若留真留在京城了，可能還活不了這麽久。”

    周鴻宇說完這話便覺得自己多嘴了，忙回頭看李盛，想再說些補救的話。李盛卻沒將這話往心裏去，聳了聳肩，道：“是，看來是我走狗屎運了。”

    周鴻宇沉默了，他瞥眼偷看李盛，道：“我也沒別的意思，隻是你們將官場上的事兒想得太簡單了。”

    周鴻宇拿了茶壺，在李盛身邊坐下，往李盛麵前的茶盞裏續了茶，道：“我這麽同你說，薑家生意做得再怎麽大，錢賺得再怎麽多，貨再怎麽好，織造局也不可能同他們做生意的。”

    李盛拾了茶杯，問：“為什麽？”

    周鴻宇道：“三教九流，商戶屬於下流，他們家壞就壞在沒一個有功名，沒一個在官場做事兒，這是上好的肥肉，放進油鍋裏能炸出油來，不欺負他們欺負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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