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薑小姐！”

    “你做什麽呢？”吳管家揚手便將這笨小子舉高的手打掉，瞪眼罵道：“你這是在跟小姐要賞錢？你還真好意思了？也不看看自己是怎麽當廚子的，竟然將小少爺給燙著了！”

    薑茂官似乎聽得懂吳管家意思，吳管家話音剛落，薑茂官便立馬嗷嗷哭了起來。邊哭邊用兩手捂著臉，兩隻眼睛從指縫裏偷看外麵。

    廚子撲通就跪下了。廚子不是什麽聰明廚子，跟著師父學做菜，可學來學也隻學了個皮毛，真正功夫怎麽也學不到，最後隻能在廚房裏打打下手。師父見他心誠，又能吃苦，這才勉強給他開小灶，教他學了一道“七寶珍珠白玉湯”。一招學透了，也能吃遍天下，靠著這一招鮮，他進了薑家，原以為能過上幾天好日子，沒想到還是闖了禍。

    廚子隻能認自己命苦，燙著誰都好，怎麽偏偏把小少爺給燙著了。

    薑茂欣撇過眼，一眼便看穿薑茂官的那點小心思。

    魚湯雖燙，但從鍋裏盛進盤裏，又從盤裏盛進他的小碗裏，再又吹了氣，乘了涼，再燙也燙不到哪裏去。而這小家夥就是想故意這樣，好讓薑茂欣替他出氣。

    越是這樣，薑茂欣越不能慣著他了。薑茂欣將薑茂官擋在臉前的小手撥了下來，道：“這事怪不得別人，是茂官自己沒拿穩筷子。”

    薑茂官見計謀被識破，氣鼓鼓地撅嘴扭過頭去。

    薑茂欣又對廚子道：“菜做得不錯，下去領賞錢。”

    廚子和吳管家都是一愣，吳管家道：“這可合適？”

    “怎麽不合適？”薑茂欣：“做得好了，就該賞，一分錢也不帶少的；而做錯了事就該罰，一巴掌都不能少。你今天這道七寶珍珠白玉湯做得不錯，這便是該賞的。該你的你就拿去，不該你的我也不會給。”

    廚子驚愕後又是狂喜，樂嗬嗬地下去領了賞銀。廚子下去後，薑茂欣便讓春花帶薑茂官下去將衣服換了，又對吳管家說道：“賞銀給他，但這道菜從單子裏摘了。”

    吳管家不解道：“大小姐這又是為何？”

    薑茂欣便對管家道：“我方才管茂官，是為了讓他以後知道得饒人處且饒人的。但這也不完全是他的錯。道菜若是擺上壽宴，並不合適。

    “珍珠七寶湯雖然味道不錯，用了鯽魚肉、竹筍木耳，熬得又鮮又嫩，但壞也壞在這鮮嫩二字上了。丸子入口便化，筷子便不好夾起，便說孩子，就算是大人吃起來也麻煩得很。到時候客人一來，弄潵了湯水，必然覺得麵子上不好看，便將這珍珠七寶湯從菜單上撤了，改成糯米八寶飯。”

    管家連連點頭展開隨身帶的小本子，用舌尖潤了筆頭，將本子上“珍珠七寶”這一欄劃了，改成糯米八寶飯。

    這時突然卻聽見門外春花同誰在說話——“少夫人。”

    薑茂欣抬眼一看，李氏人影從門外便出來。

    她仰著頭進了屋，往園椅上一坐，對薑茂欣嗬嗬笑道：“茂欣妹妹可是想得周到了，喝什麽吃什麽統統想到了，又是怕香茶官爺們看不上，又是怕魚丸子燙燙著了生怕來的官爺有那麽一點點不舒服。”

    薑茂欣不知道李氏為什麽人來了，卻遲遲不肯進來。她默默看著李氏，李氏嘴邊細紋像瓷器上的縫隙一樣裂成了兩道，像是一隻古怪的貓在克製自己的冷笑，她手指微曲，往桌上一叩，似笑非笑道：“可誰知道呢？人劉大人畢竟是官大老爺，日理萬機的，哪兒有這功夫上你這兒用便飯？”

    薑茂欣道：“嫂嫂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氏得意地扭了扭脖子，“我什麽意思？茂欣妹妹難道還不知道？你別以為什麽都不說就沒人會知道，我可告訴你，紙包不住火，你現在是有麵兒了的，到時候到了壽宴，沒人來賣你這麵兒，那才叫丟人呢！”

    薑茂欣問李氏：“我為祖母壽宴費心費力，是怎麽讓嫂嫂不快了？嫂嫂為何說這種話？”

    “我有什麽不快？”李氏伸手捉著了薑茂欣的手腕，兩指收力，將手腕掐著，幽幽道：“我隻是心疼我妹妹你喲！瞧瞧，瞧瞧，人又瘦了不少咧！全是操心操的罷。妹妹你也莫操心，壽宴劉大人不肯來，也不是你的錯，妹妹你費的心血，嫂嫂我也是看在眼裏的！”

    李氏嘴邊的笑再也藏不住了，她最高興看薑茂欣倒黴了，她就願意壽宴那日沒一個人來，讓太夫人看看她最偏心的孫兒是多沒出息，連這麽點的小事都辦不好。到那時候，太夫人就該想到她了，想到她的好，想到她的用處，想到她才是薑家的長孫媳婦！

    薑茂欣終於明白李氏的意思，原來是看她出醜的。她不知李氏又是從哪裏道聽途說了些什麽，她瞧了珠兒一眼，珠兒卻慌忙低下頭去，不敢抬眼看她。

    薑茂欣道：“真是讓嫂嫂失望了。”

    李氏嗬嗬一笑，道：“我怎麽會失望呢？我可是你嫂嫂就算這壽宴一個人都不來了，嫂嫂也給你捧場，咱們關起門來，一家人熱熱鬧鬧地給太夫人過個生日！”

    薑茂欣道：“真是讓嫂嫂失望了，壽宴不隻劉大人會來。”

    “什麽？”李氏疑惑道。

    薑茂欣道：“劉大人老早便派人來說，祖母壽宴他必定到場，現在連禮金都送來了，還有城裏的王員外、周大人，都說到時候天大的事兒也放在一邊，一定要親自來給咱們祖母過生日。我現在真是發愁，這麽多貴客，府裏前院就巴掌大的地兒，到時候坐不下，將人冷落了，那可怎麽辦……”

    李氏臉色一變，道：“是麽？劉大人也會來？可怎麽會呢……前些日不是還因為你哥哥的事，惹劉大人不痛快了麽？”

    “如果嫂嫂是為這事兒操心，”薑茂欣道：“那麽您可隻管放心。我大哥清清白白。該過意不去的，是劉大人，可不是我們。劉大人也大人有大量，早就派人來同我說，說他讓大哥受了好些委屈，抱歉得很，心裏更是過意不去，所以祖母的生辰他一定登門拜訪。”

    “劉大人……可真這麽說？”李氏問道。

    薑茂欣道：“話他是這麽同我說的，可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就沒人能知道了。”

    明麵上的漂亮話誰都會這麽說。劉奉喜在知道薑家和呂氏交惡的情況下，卻如此殷勤地表示自己的態度，這背後的原因實在是很難讓人不再多想。但就算這樣，劉奉喜肯來，也是讓想看她笑話的李氏吃鱉了。

    李氏依然將信將疑，不死心地追問道：“可我不是這麽聽說的！我聽說壽宴的禮金出了大問題。劉大人不僅沒來，也沒送禮金。你這小妮子就莫再編胡話騙我了。”

    “嫂嫂自己也說了，這些話可都是聽來的，我可沒有騙嫂嫂。”薑茂欣道：“嫂嫂若是不信，你便去問吳管家。吳管家總不會替我來騙你。”

    吳管家夾在兩個女人中間有些難辦，但他馬上嗬嗬一笑，先同薑茂欣行禮，又同李氏行禮，恭敬道：“這少夫人是聽誰說的？劉大人不止送了禮金，還給太夫人送了一隻百年人參，說是收藏了好久，特意拿出來給太夫人補身子的。那人參成了人形，我一外行一看都知道是個好東西。我又請吳大夫來看，吳大夫看過了說百年是往少裏說了，至少值幾百兩銀子呢！”

    “吳管家說的可都是真的？”李氏半信半疑問道。

    吳管家訕笑道：“小的總不敢騙少夫人。”

    李氏不由惱羞成怒，拂袖“啪”地砸了一隻杯子，回頭狠狠地瞪著珠兒說道：“你這個賤蹄子，竟然還敢編瞎話騙我，怎麽，想著法子要出我的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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