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薑茂欣的婚事，薑太夫人一直在心裏惦記著。對一個姑娘家的，嫁人可是大事。嫁得好了，便去給人做夫人，使喚人。若是嫁得不好了，即便做了夫人，也過不得幾天安生日子。

    薑老爺要是這會兒還在，薑茂欣那丫頭現在也該嫁到魏家做夫人去了。那魏家雖不敢說是大好的婆家，但家底倒也殷實，茂欣嫁過去再享不上福，也不會吃苦。

    若是以往，薑太夫人或許還會覺得呂家人是外人，不知根底，心裏顧慮。但魏家將婚退了，他們也不好硬將人塞了去，現在能來這麽一個，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的，人說女婿半個兒，薑茂財難得成才，薑茂官又年歲小，呂家既然也是做棉緞布匹生意的，若真成了親家，那便害不了人，隻能幫他們的了。

    到底薑家的鋪子，要比薑茂欣的婚事重要得多。

    冬梅給薑太夫人挽了頭，今天梳的是雲髻，用兩麵大紅簪子將薑太夫人稀薄的發絲束進雲冠裏。冬梅一麵給薑夫人梳著，一麵道：“真是大好事，太夫人，您可是喜歡這位爺？”

    薑太夫人閉目養神，道：“沒見過麵的人，談不上喜歡。”

    冬梅便道：“太夫人可高興這門婚事？”

    薑太夫人道：“高興倒是不怎麽高興。”

    冬梅道：“那就是太夫人不會同意咯？”

    薑太夫人卻搖頭道：“我同意。”

    冬梅有些驚訝，手微微一頓，又馬上繼續挽發，問道：“太夫人既然不喜歡這爺，為何這麽快便同意了這門親事？女孩子家的，婚事可是大事，是否要先問問大小姐的意思？”

    “這事我隻同你說兩點。這姑娘年紀大了，便難得嫁了，大丫頭又被魏家退了親事，更是不好嫁，現在有位呂家的爺要娶，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

    冬梅給薑太夫人捏肩道：“話是這麽說，可茂欣小姐生得也好，性子也好，又會做生意，哪兒會沒人娶呢？”

    薑太夫人不悅道：“人呢？說親的連影我也沒見著。”

    薑太夫人記得幾個月前的一件事。那時薑茂欣同她說起那位貴人幾次出手相幫，她便問那那貴人生得什麽模樣，這丫頭便臉一紅，說“生得不怎麽好”。那位貴人她是沒見過的，說不來好與不好，但今日那位貴人可沒來提親，既然沒這個心，那她便也不該做這個打算，把她好好的孫兒給蹉跎了。

    薑太夫人對銅鏡整了整簪子，又道：“我雖會答應，但心裏卻高興不起，覺得對不起茂欣丫頭。那孩子懂事得很，若我要她嫁，她心裏就算有一百個不願意，一千個不願意，那也會老老實實答應，然後將牙打算了，往肚子裏咽。”

    冬梅便勸慰太夫人道：““前些日我去東城買胭脂的時候，這呂爺正好也在東城收賬，便打過一個照麵，是個俊氣之人。說不定大小姐見著麵，就喜歡了！”

    “那孩子的意思我還能不知道？”薑太夫人說罷歎了口氣，道：”雖說她別的事兒機靈，可若是鑽進牛角尖裏去了，那便比誰都執拗。她有喜歡的，便一直喜歡，有不喜歡的，怎麽也喜歡不起來。現在她心裏有別的人了，這呂爺再怎麽儀表堂堂，年輕有為，她也難得喜歡。”

    “有人可不是好事？問了是哪家的公子，讓他來提親便是了。”

    薑太夫人道：“那人若肯來，也不會等到這會兒了……”

    卻聽見門外“撕拉”一聲，珠兒連人帶錦緞的滾了進來，一遍揉扭著了的腳踝，一邊戰戰兢兢地道歉：“太……太夫人，冬梅姐，我……我是來送錦緞的。”

    薑太夫人的臉色一沉，低喝道：“這是哪屋的丫鬟？”

    冬梅瞧了珠兒一眼，道：“回薑太夫人，是少夫人那屋的。叫珠兒。珠兒剛來沒多久，還沒做熟，我這就將她帶下去好好說說她。”說罷便要帶珠兒走。

    “慢著，”薑太夫人冷眼看著珠兒，道：“在外頭偷聽多久了？”

    珠兒在地上瑟瑟發抖，她聽了有一會兒了，聽到大小姐有意中人的時候，心裏一驚，一時慌神，這才摔了進來。珠兒不敢跟太夫人說實話，便道：“小的什麽也沒聽見……”她兩手捧著緞子，細聲道：“少夫人讓小的來給太夫人送緞子。”

    “嗬，”薑太夫人冷笑，道：“她還有這個心？給我聽著，方才聽到的話，一句也不許同少夫人說，尤其是大小姐的。若我日後聽到府裏有人說大小姐的閑話，我便饒不了你。”

    珠兒連連點頭。

    薑太夫人沉吟半晌，又道：“我現在讓你出去，你出去後便將大小姐請來，然後去見你屋的李氏，同她說你聽來薑太夫人同意這門婚事，讓她莫要從中作梗，知道了麽？”

    珠兒又點頭，然後慌忙出去請薑茂欣。

    晌午薑茂欣從布莊回來用膳，剛進大廳便見薑茂苒等她。薑茂苒一見她回來了，便飛奔過去哭訴道：“大姐，您可算回來了。”

    薑茂欣還不知道呂斐然提親的事兒，以為薑茂苒是在耍小性子，便逗她道：“我這才剛出去半天，你便想我想成這樣啦？”

    薑茂苒呀呀地叫道：“真是要大事兒了！”

    薑茂欣不以為然，將披風脫了，道：”出什麽事兒了？”

    薑茂苒道：“今兒一大早的，呂家便來了人，帶了好些寶貝，連用幾輛車運來，說是來給大姐說親。”

    “給我說親？”薑茂欣哈哈笑了兩聲，道：“呂家人跟我提親？你從哪兒聽來的？”

    “我不是聽來的，”薑茂苒道：“他們人走了，但東西不肯拿回去，全在後院裏放著，你若是先去看，我便帶你去看看。”

    “不必了，”薑茂欣認真起來，她對呂斐然的了解還不深，時常猜不準呂斐然的下一步要做什麽。所以呂斐然突然向她提親，說不定又是一個要對付她的把戲。

    薑茂欣正色問道：“呂家為什麽會來跟我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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