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茂財出去後，薑夫人便去找薑茂欣。

    薑茂欣正在薑茂官那屋裏看薑茂官練字，薑茂苒也陪著。

    薑茂官年紀小，玩心又重，一點定力沒有，屁股貼椅子的功夫，隻能堅持半盞茶，寫上兩個大字便寫不動，一會兒哭手疼，一會兒哭屁股蛋癢，又要吃果子，又要吃香瓜，折騰地墨都快幹了，一付字貼都沒寫完。

    薑茂欣往常脾氣還好，薑茂官司怎麽哭怎麽鬧，都能哄著，但這會因昨晚的事，便也沒耐心，見薑茂官怎麽也哄不好，便要把先生請來，拿竹條子打薑茂官的手心，嚇得薑茂官又是嗷嗷得哭，躲到薑茂苒後頭不敢出來。

    薑茂苒便勸薑茂欣，“薑家孫兒不就這樣麽？你瞧大哥小時候，不也是讓他寫個字，便是要他脫一層皮？你同他急什麽？他又懂什麽？”勸了薑茂欣，又讓人去把上次撿的那個孩子薑立叫來，薑茂官大人的話不愛叫，但薑立同他年紀相近，隻大上幾歲，便能聽薑立的話。

    薑立這孩子在薑家待了這麽些天，養得好了些，個頭也高了不少，不像隻豆芽菜，終於有了些少年的模樣。他已經不結巴了，但還是話少，說得慢，但他眼裏有活，手腳也利索，薑茂官有愛黏他，所以薑家也沒人虧待他。

    薑立來後，薑茂官總算不哭了，邀功似地將他畫的鬼畫符拿出來給薑立看，薑立便挽了袖子，拿筆教薑茂官。薑茂官見娘進來，便拿了那些寫的字給薑夫人瞧，薑夫人也沒這心思看，便隨口道：“要我看什麽，就這幾章了，你寫好了麽？沒寫好便再寫去。”說罷要指指薑立讓他把薑茂官抱到一邊去。

    薑立便要去抱薑茂官，薑茂官以前也是由著薑立抱，但這回他要薑夫人看他寫的字，不讓薑立抱，從椅子上滾下來要抱薑夫人的腿。

    薑夫人正急著找薑茂欣，一點耐心沒有，便罵薑茂官：“薑家的兒怎麽都這麽副德行，是指望不了你考個功名的了，你快將他抱了去。”

    薑茂官雖然年紀小，但也不傻，一些話還是聽得懂的，他知道薑夫人是在罵他不爭氣，於是嗷的一聲大哭了起來，一邊哭一邊用手背擦眼淚，手上剛拿過筆，上頭都是沒幹的墨，全蹭到臉上，成了隻花貓。

    薑茂欣便不樂意了，將薑茂官抱著，道：“娘，您這是做什麽？茂官哭著，您也不管管。”

    薑夫人便說：“你莫管你，現在就同我出來，廳上人等著呢。”說著便要把薑茂官從薑茂欣懷裏拽了開，“瞧這髒的，莫弄到你大姐身上去了，你大姐這是要出去嫁人的！”

    薑茂欣說：“要我嫁人，嫁誰去，外頭那個麽？那個我反正是不嫁的。”

    薑夫人急了，指頭一伸便戳薑茂欣的腦袋：“你這丫頭，怎麽就從不讓我省點心！”

    “反正我是不去的，”薑茂欣被戳的偏了頭，還是嘴硬。

    薑夫人便要將薑茂官從薑茂欣手裏奪過去，薑茂欣沒放手，薑茂官也將薑茂欣的衣服領子抓著不夠放。薑夫人勁兒便用大了，將薑茂官手扯得生疼，薑茂官哭的聲都變了，小臉也通紅一片。

    薑立看不過去薑茂官被這麽拉扯，便從薑夫人手臂下頭伸了手進去，將薑茂托了出來，道：“小的這就帶小少爺去念書。”一說完便趕緊跑了。

    薑夫人低頭瞧見自已衣服都弄亂了，便整了整衣服，嘴裏罵道：“都是一幫子來討債的！”

    整好衣服又去看薑茂欣，卻見薑茂欣衣領子也被抓了條皺，但人卻也不動，就在一旁站著。

    薑夫人氣不打一處來，便道：“你還站在這兒做什麽？還不將衣服整了，就隨我出來？”

    薑夫人又看薑茂欣，覺得她看上去怪了點，便又一細看，這才發覺薑茂欣氣色差得很，臉白著，眼也紅，於是又數落道：“你這是怎麽搞的？臉上連點胭脂都不擦，穿的又是什麽衣服？我還是給了你一身麽？那麽好的料子，你也不拿出來穿著，還好沒讓你就這麽出去，就在茂苒屋裏把衣服都換了。”

    “我不去。”薑茂欣冷聲道。

    “你不去！”薑夫人語調都變了，又尖又細的往上一揚，“你就不去就不去？大廳上的人都等著呢，等著娶你！這般的好事，你還不去。”

    薑茂欣扭臉看薑夫人，薑夫人竟被薑茂欣看得心虛了，她在心裏為自己開拖——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由得著她說的？她這也不是全是為了薑茂財的生意，也是為了她好，那小子瞧著人也不錯，長得俊，家底也厚，總歸是沒虧待她的。

    於是薑夫人腰板一硬，罵道：“你這麽瞧著我做什麽？怎麽恨著我了？我可是你娘，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現在你爹不在，你婚事就得由著我定。之前同魏家的那樁，也沒見你這般的不樂意，現在這位呂爺，可不是比魏家的那個敗家子強。”

    薑茂欣冷淡地聽薑夫人說完，開口問道：“娘，他同你說什麽了？”

    “什麽說什麽？”薑夫人道。

    “他同你說什麽了？”薑茂欣又問了一遍，“您昨日還沒這麽樂意。”

    薑夫人微頓，咬了舌尖，道：“那是我沒見著他人……我以為他長得醜，怕你不喜歡。”

    這個理由實在可笑，連多編的心思都沒曾花過，薑茂欣冷眼旁觀，道：“娘，您同我說實話。”

    薑夫人便道：“行，我便同你說實話了，你幫幫咱們家罷。”

    薑茂欣沒做聲，等薑夫人繼續說，於是薑夫人便將呂斐然說的那些假話添油加醋地全同她說了。說這呂斐然心善，要幫咱們薑家做生意！

    薑夫人說完薑茂欣便笑了，她總算弄明白呂斐然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原來他圖薑家牌子的心思，到現在也沒放下。之前在她這兒下功夫沒實現，現在便變了法子，說是要跟薑家做親家，實際上是先把她弄開掉了，再從薑家人身上挨個下手，好一步一步騙他薑家的牌子。想清楚薑茂欣倒覺得自已可憐了，親娘就為了這麽幾句話便把她給賣了。

    薑茂欣整了整衣服，然後問薑茂苒要了水粉。

    薑茂苒不肯給，道：“姐，你要這做什麽，你真要嫁給他麽？”

    薑茂欣搖搖頭。

    薑茂苒道：“那你要水粉做什麽？”

    薑茂欣一笑，說：“有些把戲，當麵戳穿才有意思。”

    薑茂欣同薑夫人去了大廳。呂斐然坐在廳中，愜意地將手臂倚在的靠椅上，他將她瞧著，眼裏有些的戲謔，似乎在嘲笑。

    真是不自量力，以為你是誰呢？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誰把你當回事了？若真心裏清楚，就該早早地像他一樣，老老實實的認了命，揣著百十來兩銀子乖乖從家裏滾蛋。

    薑夫人見薑茂欣沒行禮，便咳了一聲，罵道：“做什麽呢？還不進來跟呂公子行禮？”

    薑茂欣過去行了禮，在薑茂財身側的椅子上坐下。薑茂財卻沒看她，側著臉不知在想些什麽。薑夫人便開口道：“呂公子您瞧，這是我大女兒。您別看她現在怪了些，但才學、脾氣，可都是極好的！”

    呂斐然微微一笑，便對薑茂欣說：“薑姑娘，您對這樁婚事可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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