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片嘩然，尤其是賓客中的女眷，每一個都渴望自己是那個一身紅妝的仙女。她們的眼睛跟著紅夭的裙擺旋轉著，然後酸溜溜地四處打聽：“這迎春樓的小賤人是從哪兒找的這精妙的裁縫，又是從那家布莊買的這身布料。”得知是薑家特製的雲霓裳，又交頭接耳，立馬跟周掌櫃預定，指明要紅夭這一身的，並且要第一個拿到，若不能第一個拿到，那也要比她們的對價提前拿到。

    劉奉喜更是不可置信，他瞪圓了眼，半張著嘴幾乎掉下下巴來，“你是怎麽把她請來的？”

    這可是紅夭第一次出現在不是迎春樓的地方。像紅夭這樣的名妓，走到哪兒都是一麵迎春樓的活招牌。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不能讓別人占上便宜去。當初劉奉喜自己過生日的時候，也是請了不少賓客，想讓紅夭來給官老爺們唱個小曲助興。紅夭卻一點臉都沒給，斷然拒絕。現在薑太夫人過生日，她卻打扮得這麽漂亮前來祝賀，真是讓他丟臉。

    薑茂欣道：“劉大人可喜歡？”

    劉奉喜不想承認，但他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不承認簡直是打自己的臉。於是臉一黑，道：“哼，這有什麽意思？不唱歌不跳舞，就這麽走一圈就算禮到了？你們薑家的麵子也太薄了罷。”

    紅夭在庭上拿起一麵琵琶，輕撥琴弦，起了個調，道：“既然劉大人都這麽說了，那紅夭就獻醜了。”

    還是方才那一首曲兒，卻多了幾分味道。

    薑茂欣笑了笑，聽著紅夭的曲子。

    紅夭唱完曲子，豔驚四座。

    她放下琴，一步一步向薑茂欣走來，她向她行禮，然後舉起薑茂欣桌上的用過的酒杯，道：“喝一杯？”

    薑茂欣聞到她身上熟悉的香氣，一時也被紅夭勾去了魂魄。紅夭會不會來，在她真正出現的這一刻之前，薑茂欣其實一直也不敢太過肯定。因為紅夭對她始終是古怪的。她對她說話的時候，總是尖酸刻薄，又陰陽怪氣。但除去語氣上的古怪，紅夭沒有一次害過她。

    請她穿薑家布料做的衣服，她答應了；請她告訴李盛的去向，她說了；請她前來祝壽，她也同意了。即便在這之前，她總是不願意的，不樂意的。薑茂欣開始覺得紅夭其實是她的朋友，隻是一個脾氣有些古怪的朋友。她幫她並非全看在李盛的麵子，也看在了她的麵子。

    薑茂欣回過神來，道：“一起用餐罷，位子都為你備好了。”

    紅夭微愣，轉眼真的看見薑茂欣身旁空出來的位子。

    當真？他們這種正經人家出生的小姐，真要請她入座？

    她突然笑了起來，徑直走開，道：“薑小姐請我來，已經賞我的麵子。”

    “您能來是很高興。”薑茂欣道。

    紅夭沒再說話，她將杯子裏的酒喝了。

    “謝謝你幫了我的忙，”薑茂欣道。

    紅夭卻道：“我今日來也不是幫你。”

    “那你為什麽來？”薑茂欣問。

    紅夭看了看在座的人，道：“我來看看，我想見的人來了沒。”

    看來他是沒有來了。

    她今天來一是給薑茂欣一個人情，二也是來看看他。

    真沒想到他也沉得住氣，這麽大的陣勢，卻沒有前來搗亂。

    這時幾桌席位上突然傳來幾聲尖叫——“啊！什麽東西？”

    女眷們牽著裙擺上躥下跳起來，尖叫聲此起彼伏。

    隻見幾隻毛茸茸又黑呼呼的東西從座椅上一竄而過，透著細長的尾巴和胡須，四處亂鑽——是老鼠！

    “怎麽會又老鼠？”女人們尖叫著，男人開始摔酒杯，跟著跳起腳來。稍微大膽些的，去踩那老鼠尾巴，但這些小東西和他們得眼睛一樣，賊得很，一下子便鑽到了薑茂欣這一桌上，開始撕咬紅夭的衣服。

    薑茂欣立刻拿椅子打老鼠，老鼠吱吱亂叫，偏偏躲了過去。

    紅夭頓時花容失色，那身精美的禮服，此時也顯得無比眨眼。

    誰能想到呢？原來這雲霓裳吸引老鼠光顧。

    李盛扔了兩根竹筷，一根紮瞎了一隻老鼠的眼睛，一根穿過另一隻的尾巴。兩隻老鼠被釘在了地上，下人們這才反應過來，慌忙拿著掃把和簸箕前來清掃。

    薑茂欣麵色鐵青，這裏怎麽會又老鼠？

    薑家對府內衛生方麵的處理非常仔細，廚房不留殘渣，哪兒引來老鼠？

    薑茂欣安撫來客坐下，可來賓不願留了，嫌這裏不幹淨。而方才嚷著要預定雲霓裳的，也紛紛退訂，聲稱引老鼠的東西要不得。

    這時一名小廝又來通報，說外麵有客人。

    薑茂欣有些意外，因為根據名單上，現在是沒有人再來的。既然來的是不速之客，必然不善。薑茂欣便讓那小廝送上名帖來看。小廝遞了來，名帖上用隸書寫了一個“呂”字，這是呂斐然的名帖。

    呂斐然不是一個愛湊熱鬧的人，但薑家請了半城的人，卻獨獨沒有請他，這讓他不得不來找找薑家的麻煩。沒想到賓客竟然來得真多，來得越多越好，越多人看，他的戲演得效果便越好。

    呂斐然抱著一隻小花臉狸貓走進大廳，嘴裏喵喵兩聲，那貓便從他的肩膀上一躍而下，撲向簸箕裏兩隻半死不活的老鼠。

    呂斐然道：“我聽說薑府有鼠患，特意來幫忙。”

    沒得跑了，這老鼠除了是他放出來的，還能又誰？隻是薑茂欣萬萬沒想到，為了打壓他們，呂斐然已經淪落到用這種肮髒手段的地步了。

    薑茂欣冷冷道：“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呂爺應該沒收到我的請帖罷。”

    沒有任何人的邀請和允許，呂斐然往預留給紅夭的位子上坐下，道：“想來薑姑娘要事繁忙，或許將呂某的這一份給忘記了罷。”

    薑茂欣道：“呂爺想多了，沒收到帖子，是因為我壓根沒寄，這裏不歡迎你，請回吧。”

    呂斐然一笑，道：“薑姑娘，你當真要趕我走？我可給太夫人壽辰，備了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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