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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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茂苒還覺得有些不合適,薑茂欣便苦口婆心道:“你看家裏這麽多間房,你一個人又有閨房又有畫室,心情不好了,還上涼亭嗑瓜子。這麽多間屋子,你分人周公子一個怎麽了?你真要將他趕出去?他喝了那麽多酒,站都站不穩,走路摔斷了腿,算在誰頭上?”
“你別這麽說,怪嚇人的。”薑茂苒被說動了,便去書桌整理道:“在這兒就在這兒,可屋子也不能這麽亂,讓周公子看了去,還以為薑家沒規矩呢!”
邊說薑茂苒邊將淩亂擺放在桌子上的筆墨和畫紙收了起來,她抱了一大卷廢話,胡亂的往一旁的花瓶裏塞。薑茂欣一眼便看見那畫幅上人的發髻,那是男人的發髻,而能讓薑茂苒一遍又一遍偷偷臨摹的男人,除了倒在床上昏睡的這個,也沒別人了。
薑茂欣頓時心念一動,有了主意。她幫薑茂苒拾起地上散落的幾幅,道:“行了行了,該藏的你都藏著了,剩下的還是讓春花來吧。你莫越幫越亂。”
薑茂苒回頭見桌上地上再沒暴露的畫作,也沒特意去清點,就放心道:“那我先回屋了。”
“嗯,回去罷,今天也夠鬧騰的了。”
薑茂苒一走,薑茂欣便從袖子裏取出將方才特意藏起來一幅,這一幅是新畫的,身形和頭飾還沒來得及畫上,隻有粗描的人臉輪廓和五官,但就這草草幾筆,已經有了神色,周鴻宇一看就能認出畫上人是他自己。
薑茂欣正要將畫欲蓋彌彰地放在桌上一腳,薑茂苒卻又回來了,靠在門欄上扭扭捏捏道:“姐,你答應我一件事兒唄。”
薑茂欣飛快取來一旁的兩隻鎮紙,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將畫幅蓋住,佯裝鎮定道:“什麽事兒?”
薑茂苒嘿嘿傻笑道:“明兒早送周公子的時候,叫上我唄。”
薑茂欣歪著腦袋,作出正在思考的樣子,然後說:“這可不合適,若讓娘跟祖母看到了,可不教訓你?”
薑茂苒嘴立馬耷拉了下去,道:“不叫就不叫了,小氣死了。”
薑茂欣撲哧一笑,向薑茂苒走去道:“知道了,會告訴你的。”薑茂欣轉過身關門,桌台上的畫幅位置很好,藏一半露一半,有一種不經意間暴露的顯眼。
確定薑茂苒回房後,薑茂欣又回到前廳,卻看見李盛還沒走。
宴會已經散了場,隻有薑茂財和嬌兒在玩樂。這兩人不過半天,感情便升華得如此幹柴烈火。
薑茂財讓嬌兒坐在李氏的座位上,用筷子挑八寶飯裏的花生米吃,吃一口便喝一口酒,喝一口酒便摸一下小手。
這是旁人能看見的地方,在看不見的地方,兩人的腿早就扭在了一起,做作得像一隻大麻花。你的腿勾著我的腳,我的又蹭著你的腿。
初生的月光下,李盛也在喝酒,不過他極其的安靜和疏遠。
月光照在他的額骨上,像一片白色的羽毛,遮住了他的眼睛,看不見他的情緒,他的手指合攏,放在了嘴唇上,似乎在思考這什麽。薑茂欣想走過去,問問他,在他以為她不在看向他的時候,他的心在什麽地方。
薑茂欣剛走了一步,一紅色的身影便擋住了她的去路——“薑小姐,不送送我麽?”
紅夭出現在她的眼前,擋住了她的視線。紅夭逆光站著,蒼白的臉和紅色的嘴唇蒙上了一層淺灰。她還是穿著那身華麗的紅裙,但那眼裏的紅,在月光下已經沒有初見時奪目的光芒,而是灰暗而沉寂的,和她一樣。
一名穿紗裙的年輕姑娘,在紅夭的肩上披上一件雪白的坎肩,紅夭一手撫摸這那坎肩的絨毛,道:“雖然開春,但夜裏還是涼。”
“要喝杯熱茶再走嗎?”薑茂欣問。
紅夭搖頭道:“那倒不必,這坎肩是白狐狸毛做的。白狐狸毛難得,天下也難得找出一身來。穿上了便不涼了。”
白狐狸毛?
薑茂欣想起她那裏似乎也有一身,是李盛的,天涼的日子裏送給的她,落在她那兒一直沒有還回去,現在該還給他了。
他說白狐狸天下難得。他有一身,紅夭也有一身,這又是為什麽呢?
紅夭玩味兒地看著就薑茂欣,半晌道:“這身衣服薑姑娘喜歡嗎?”
薑茂欣搖頭道:“隻是看這有些眼熟。”
“是嗎?”紅夭嬌笑道:“十七爺哪兒也有一身,同我這身是從一隻狐狸身上剝下來的。”
“是麽……”
和這一身一模一樣,是他送給她的罷。
原來世上獨一份的禮物,也是可以送給兩個不同的人的。那麽世上獨一份的心意,她是不是隻分得了一份?
薑茂欣沒再言語,領紅夭要往外走。
紅夭站在原地不動,站在原地道:“難道你就沒有什麽想問我?”
薑茂欣道:“問什麽?”
紅夭不說話,隻是看著她。
薑茂欣便笑,道:“還是你有什麽話想告訴我?”
“難道你就一點點都不想知道嗎?”紅夭扭頭看向李盛縮在的方向,“你就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到底是誰,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大家為什麽都怕他,而他又與我有什麽關係。這些你心裏,難道就沒有一點點想知道嗎?”
“知道了又怎麽樣呢?”薑茂欣反問道:“知道了他是誰,就能不見他,不想他,不喜歡他了嗎?”
薑茂欣微笑,“我覺得不能,我沒這麽高深的本領,想斷了就能斷了。我覺得這樣很好,他若是不說,那麽我就不問。”
李盛還在月光下思考著,瑩白色的月光極其溫柔地勾勒著他五官的輪廓。他並不知道不遠處正有人討論著他,他現在想著的,隻有眼前的這一壺酒,和頭頂上的一輪月色。
紅夭對這樣的回答有些意外,她沉默了半晌,問道:“你這樣想,難道就不自私麽?”
薑茂欣沉默了。
紅夭繼續道:“不知道的人是有福氣的。因為不知道的人就不用想,什麽也不用背負,落得清閑快活。”
紅夭頓了頓,眼眸陡然一涼,道:“我不知道他還要瞞你多久。但你是看得起我的,所以我願意告訴你。”
在薑太夫人的宴會上,她給她留了座。
“我與十七爺之前並無男女之情,這一點你用不著將我放在心上。”紅夭道,她側著眼眸,一手梳理著肩上的白色軟毛。
紅夭道:“我與十七爺不過是各取所需,他在我這兒避難,我從他身上賺錢。”
“薑茂欣微怔,她終於開始接觸她不願接觸的東西——現實:“什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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