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茂欣道：“做哥哥的都不知道羞恥，我這個做妹妹的，又有什麽好避諱的？”

    嬌兒默默將那肚兜撿了起來，遮在胸口，對薑茂財道：“爺，你便去瞧瞧姐姐罷，您這麽多日沒見姐姐，姐姐可不怪我？怪我是小妖精。”

    薑茂財翻了翻眼皮，道：“誰敢說你是小妖精了？我撕爛她的嘴。她那婆娘……”薑茂財頓了頓，道：“你莫放在心上，你也別去招惹。”

    嬌兒頓時冷了臉，垂頭攥住手裏的肚兜。

    到底是做小，仗著的是薑茂財的寵，薑茂財高興便同她玩樂，膩煩了，便不在打理。她真比不上李氏，李氏在薑家再怎麽受委屈，頭上定著的那也是薑家少夫人的名號，而她連這個都沒有，一旦薑茂財變了心，她隻會更慘，而薑茂財變心，實在是太容易不過了。

    嬌兒護著胸襟從地上起來，對薑茂財道：“我哪兒敢去招惹姐姐？姐姐不來給我臉色看，我就阿彌陀佛了。”

    薑茂財半合著眼，微微頷首道：“嗯，你知道就好。”又突然睜眼對薑茂欣道：“你怎麽還不走？”

    薑茂欣道：“今天中秋。”

    “中秋。”薑茂財重複道，他在床上扭動了一下身子，道：“中秋又怎麽樣？”

    薑茂欣道：“嫂嫂病了。”

    薑茂財撇了嘴角，道：“她一身毛病。”

    薑茂欣道：“嫂嫂將手腕子劃了。”

    薑茂財又動了動，這次看上去有些不安。

    嬌兒察覺薑茂財的動搖。

    真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一聽那婆娘劃了手腕，立馬就要去看了。她怎麽能讓他去？現在是她正受寵的時候，這時候姑且心裏掛念舊人，再往後她還怎麽過？

    嬌兒神突然伸手去解床上的帷幔，道：“這會兒姐姐也該歇了罷，天晚了，爺也該歇了。”

    “晚麽？”薑茂欣道：“天都快亮了。”

    薑茂財對嬌兒擺了擺手，讓她將帷幔放著，然後對薑茂欣道：“是不是我今天不去，你今天就不走了？”

    薑茂欣道：“她是你媳婦，去見見她怎麽了？”

    薑茂財突然起身，將外衣係上，對薑茂欣道：“我現在瞧她去，她若是生龍活虎，你看我怎們教訓你。”

    薑茂財大步往李氏屋裏去，他一把便將李氏屋的大門搡開，腳剛進門，他便打個了寒戰，“這屋裏怎麽冷？”

    薑茂財四處看，問：“她人呢？”

    薑茂欣道：“在床上歇著。”

    薑茂欣和春花將李氏床上的帷幔撩了起來。

    李氏睡得淺，聽著聲音便醒了，掙紮著從床上起來，道“爺？是爺來了麽？”

    薑茂財走了過去，剛到床邊，立馬用手捂住了鼻子，“你是怎麽了？一身臭味。”

    李氏低頭聞自己，鼻子抖抖索索，皺成了一團。

    李氏道：“不臭，沒有氣味。”

    薑茂財道：“還不臭？難聞死了，”他捂著鼻子指屋裏的門窗，大喊道：“還不，趕緊將窗戶打開。”

    吳嬸道：“不能開窗，少夫人體寒，會受寒。”

    薑茂財喊道：“再不打開，她沒凍死，我也要被臭死，”

    吳嬸隻能將窗戶一一打開，冷風鑽了進來。李氏上下牙哆嗦著，向薑茂財伸出手。

    那隻手上綁著一條白繃帶，幹幹淨淨。

    薑茂財覺得李氏可憐得很，卻又莫名厭惡。

    拿割腕威脅他？

    血都也沒見著一滴，簡直將他當傻子。

    薑茂財猛地抓住李氏的手腕，道：“他們說你將腕子劃了，血呢？我怎麽沒看見血？”

    李氏被抓得生疼，嘶嘶地倒吸涼氣，道：“痛啊。”

    薑茂財道：“你也真能裝，你若是真將腕子割了，我倒也敬你是條好漢，這般遮遮掩掩，真讓我看笑話。”

    吳嬸撲過來，求薑茂財鬆手，哭訴道：“少夫人真的劃了腕子，您莫要再抓她。”

    薑茂財將吳嬸推開，道：“混賬，你們一群人作息騙我！”

    血終於一絲絲從繃帶裏滲了出來，薑茂財低頭看，猛地撒了手，道：“真混賬。”

    他不甘心，道：“就你，真舍得割自己腕子？”

    他抓起李氏的手腕，胡亂扯那繃帶。

    薑茂欣要攔，卻根本攔不住。

    薑茂財撕扯著繃帶，一直到那劃開的傷口，整個暴露出來。

    他停了手，怔怔地看那傷口。

    傷口本來合在一起，卻被他硬拉扯得裂開，像娃娃半張著的嘴，往外麵吐著血哈喇子。

    薑茂欣猛地將李氏推開，道：“既然劃，怎麽隻劃這麽淺？你還是在裝，騙我來看你。”

    李氏沒說話，隻是向薑茂財伸出手，道：“是的，我是騙你，我膽小，不敢死，我想讓你來看看我。”

    薑茂財不做聲了，他突然掉頭要走。

    李氏拉住他的手，哀怨道：“你別走，再陪陪我。”

    她的手一點都不像女人。女人的手都是軟弱而膩滑的，比如嬌兒，嬌兒的手像緞子，摸到的地方像滾過了水滴，讓他發熱，讓他著火；比如迎春樓的姑娘們，像棉花，軟和之中有韌性，知道他哪兒怕癢，能要著他要害；比如再年輕些的她，那是她剛過門，那是他第一次牽女人的手，莫得個滿手都是汗，也不願鬆開。

    什麽時候變得不一樣了？這一點薑茂財不曾知道，他甚至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隻是突然有一刻開始，當他看到李氏的時候，他隻覺得厭煩。他不喜歡她了，手摸在她身體上的時候，不再出汗，不再起火，像是摸著案台上的一塊肉，黏糊糊的讓他想甩開。

    他不覺得是他變了，男人是磐石，怎麽會變？他們是那麽的忠貞不二，永遠都喜歡新鮮的那一個。變得明明是她，是她變舊了，不再新鮮而刺激；是她變老了，不再年輕而美麗，是她變古怪了，不再溫柔而多情。

    都是她，一切都是她的錯，而他什麽錯也沒有，可以瀟瀟灑灑，一走了之。

    薑茂財拂了衣袖，將李氏的手甩開，道：“你在屋裏歇著。”又對吳嬸大聲道：“你是怎麽照顧人的？給少夫人將身上好好洗洗，難聞得要死。髒成這樣，誰還敢往她這一屋來？”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