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哼一聲，“襄王可還記得，曾經差一點被鹿離王生擒的事？”

    卓靖川帶兵有方，那年的北境之難是他唯一一次嚐到敗績，還差一點因此而被擒，最後還是雲戈及時趕到救他於危難。

    雲戈故意提起此事，就是要滅一滅卓靖川的威風。

    卓靖川不急不躁，聽這雲戈繼續道：“襄王身邊死士無數，尚不是鹿離王的對手，淩雲區區一女子，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又怎麽能從鹿離王的眼皮子底下逃出來，何況襄王你當日身受重傷，鹿離王又是陰險狡詐詭計多謀之輩，你的解釋，怎麽能叫人信服！依老夫看來，這個名叫淩雲的女子根本就是狄人派來的奸細，更要嚴加查辦才是！”

    聽著雲戈的話，眾人不由點頭，就連夏振坤也覺得雲戈的分析不無道理。楚元昭亦似是在琢磨著卓靖川的話，其中有幾分是真。

    卓靖川看著雲苓，猶豫了一下，帶著歉意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做出了決定，刷的轉向楚元昭，“當日臣與淩雲落在狄人駐地，恰好遇到狄人征兵，臣不幸被鹿離王的人抓走。但在狄國有兩種人可以免受兵役之累，其一是身患重疾，其二……就是這個男人的妻子有了身孕。”

    聽到這句話，楚元昭的眼神微微變了，他似是意識到了什麽，看了雲苓一眼。

    卓靖川繼續道：“臣被狄人帶走之時，是淩雲膽識過人挺身而出，謊稱她是臣的妻子，有了臣骨肉，才騙過那些狄人，否則臣必然被鹿離王認出。之後又在那戶狄人的幫助下，才趁亂輾轉逃到羌國，再回祁國。此事關乎淩雲的名節，如果不是為了證明她無罪，臣永遠都不會說出這件事！”

    雲苓心中微暖，不由望向卓靖川，而他也看了她一眼，“淩雲姑娘深明大義，先是救臣性命，再以自己的清譽換臣回來，麵對此等恩情，臣卻不能將姓名坦誠相告，隻得與她結拜為兄妹，以虎頭符節相贈，以便來日重逢。”

    為了讓雲苓的身份暴露，雲榛用了最短的時間做了周密的計劃，並聯合父親一起將她揭穿。對於任何一個有可能得到楚元昭的寵愛的女人，她都不會放過，即使雲苓有希望醫好楚懷卿的病。

    再說，她要的不過是楚懷卿能夠活著，而楚懷卿的病情早已穩定，她怎麽肯再留雲苓。

    今日的接風宴，她正是來看好戲的，隻是人算不如天算，她怎麽也沒有想到，雲苓和襄王竟是義兄妹，還是他的救命恩人。那麽，襄王是一定會為了雲苓堅持到底的。

    於是，她悄悄的望向父親，希望父親可以盡快再想辦法，否則一旦放虎歸山，雲苓憑借襄王這座靠山，就不好再動了。

    雲戈心中有數，質問卓靖川，“單憑這點，襄王就信了？也許這根本就是鹿離王使的一出苦肉計！”

    卓靖川針鋒相對，“好一句苦肉計，試問各位，有誰家女子肯用自己的清譽去施苦肉計。”說著刷的一抬頭，直視雲榛，“敢問皇後娘娘，可是願意？”

    這一問，隻問得雲榛登時一愣。在祁國，還沒有人敢對她這樣講話。

    平時端莊的她臉色一下子變了，她怎麽可能做這種毀壞自己清譽的事！

    “大膽！”雲戈刷的起身，直指卓靖川，“你功勞雖高，也不過是臣，如此對皇後娘娘無禮，簡直是目無王法！”

    卓靖川並不害怕雲戈的指責，“本王隻想對雲大將軍講，高貴如皇後，平凡如草民，沒有哪個女子隨意拿自己的清譽做賭。淩雲若真是鹿離王的人，她大可不必救本王，就算狄人抓不到本王，本王也隻能在山上自生自滅。若鹿離王想要本王的活口，一旦踏入狄國境內，本王插翅難飛，淩雲根本不需再使計謀。之後一路上，本王已對她十分信任，她更是有無數次機會輕取本王性命，可她並未那麽做。所以說，淩雲根本不是什麽狄國的奸細，她雖不知本王身份，卻知本王出身祁**營，這就足以證明，淩雲一心終於大祁，入朝為官隻為施展抱負！”

    他的聲音高昂有力，一句話說過之後，整個白鹿台的人再也沒有站出來於他爭辯的。

    四下一掃，卓靖川的目光落在雲戈身上，“雲大將軍對淩雲還有懷疑嗎？”

    雲榛期待的看著父親，話說到這個份上，雲戈還能怎樣爭辯。

    卓靖川未做耽擱，轉身凝視楚元昭，“臣以為，淩雲無須受審！”

    一句話說完，四下又傳來了私語聲，緊跟著，雲戈再次開口，“就算淩雲不是奸細，她冒充男子入朝為官，確確實實觸犯了我大祁律法，襄王此舉豈不是替妹徇私嗎？”

    卓靖川略頓了頓，像是在做某個決定，十分恭敬的朝楚元昭一拜，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好奇他接下來的話。

    “律法由人定，那些久遠的不能再為今朝所用的，為何不可更改？”

    卓靖川一句話畢，人們都瞪大了眼睛，雲戈更是多了憤怒，“襄王，你要造反嗎！我大祁律法是祖宗定下來的規矩，豈是你說廢就廢的！”

    卓靖川不予理會，“我大祁人才濟濟，許多女子比男人更有才華，皇上求賢若渴，難道就因為她們是女子，隻能在家相夫教子嗎？”

    雲戈虎眉上挑，“女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男人才是這世間的主宰，過去是，以後也是，沒人能夠改變！”

    “在雲大將軍眼睛裏，女子就這麽無關緊要麽？那麽你是從何而來，又是誰為你傳宗接代？”

    “你！”雲戈被卓靖川氣到了，指著他的鼻子。怎麽說他也是卓靖川的長輩，他竟敢這樣對他講話。

    “皇上！”卓靖川堅持，“淩雲是難得一見的女子，臣懇請皇上，留她在宮中為臣！”

    聽罷卓靖川的一番話，楚元昭的心中輕鬆了許多。

    他與卓靖川不謀而合，隻是苦於那些權臣們固持己見，又不能證明雲苓的清白。

    眾人的期待中，楚元昭緩緩啟唇，“朕也正有此意。”

    短短的一句話，下麵的人深色各異，雲戈不肯罷休，“皇上，我大祁律法是祖宗定下的，已經沿襲百年，怎可說變就變，皇上三思啊！”

    他的一眾黨羽也異口同聲，“是啊，臣懇請皇上三思！”

    楚元昭不緊不慢，“在這之前，朕就想過了，隻是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說予你們，今日就借此下旨，我祁國不分老幼不分男女，凡事能者居之。”

    “皇上英明！”卓靖川趁機附和，心中如釋重負。

    雲苓知道自己無事了，一顆懸著的心，也總算落地。她深深一拜，“臣叩謝皇上恩典。”

    看到這樣的結果，夏希淳總算舒了口氣，莊文裕也略微踏實了些，唯有雲榛，幾乎要把牙齒咬碎，她幾乎都要看到雲苓被問罪了，沒想到竟被她逃了。

    而其他人則各懷心思，看著雲苓，心中打著自己的算盤。

    臉色最差的，則要數郭芙依，她本以為今日就會如了雲榛的願，而她也因為辦事有功而得到獎賞。誰知半路殺出個卓靖川，讓雲榛的計劃落了空。這樣一來，她一定會把氣出在自己身上，萬一襄王他們再追究起來……她的琥珀呢？

    想到這，她悄悄的尋起了她的琥珀。琥珀被她喂了藥，現在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

    一場接風宴就這樣草草結束，雲苓深感歉意，“多謝兄長，淩雲無以為報。”

    白鹿台外，雲苓誠懇的向卓靖川道謝。

    卓靖川立即擺手，“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何況你是我的妹妹，我豈有不幫之理。”

    雲苓感激一笑，聽卓靖川問她，“皇上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你是女子？”

    笑容停在唇角，有些奇怪的看著卓靖川，他才回來，怎麽會知道？

    這次換卓靖川一笑，“罷了，我還要去見皇上，等過幾日，我再去找你，咱們兄妹二人可要好好的敘敘舊！”

    雲苓點點頭，“是我不好，沒有早些告訴兄長。”

    “我不怪你。”卓靖川善解人意的笑著，“你自有你的苦衷。”

    “兄長……”雲苓隻知他是世人口中的鐵血親王，是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常勝將軍，他那一身的傷疤讓她不寒而栗，他不怒自威的臉讓人望而生畏，可她卻不知，他竟有此細膩的心思。

    於是她再次笑出，“好，等過幾日，我親自向兄長賠罪。”

    卓靖川竟真的像個哥哥一樣，拍拍雲苓的肩膀，“我走了。”

    目送卓靖川離開，雲苓轉過身，沒走幾步，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半夏？”她略顯奇怪。

    此時天色已經晚了，半夏站在一個隱蔽的角落裏，朝雲苓招手，“跟我來。”

    雲苓跟著半夏到了寧園，半夏毫不耽擱的轉身開口，“若不是襄王在，大人今日難逃此劫！”

    雲苓一愣，白鹿台裏麵的事，半夏怎麽知道的這麽清楚？

    不等她問，半夏主動道：“今日的一切，都是皇後設計的，我趕去白鹿台告知大人，無奈被攔在外麵，沒見到大人。”

    雲苓聽了，並不趕到十分驚訝，在白鹿台的時候，她就猜到幾分，而現在，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這一切的來龍去脈。（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