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好的老綠瑪瑙扳指，你就給五十！”

    老攤主冷笑了一聲，原本想給習衛國第根煙，現在直接把煙放在了自己嘴裏，那一臉不屑的表情，好像在說，窮小子哪涼快跟哪呆著去。

    這種果斷變招，事實上也是老攤主的無奈之舉，也是最冒險的一招，因為很可能出現兩種情況。

    一種情況是買家臉皮薄，承受不住嘲諷，直接花錢買下東西以此表示自己並非小氣之人，當然這是老攤主最希望看到的。

    同時，還有另外一種可能發生的情況，那就是買家直接負氣而走，你喊都喊不回來。

    “東西不錯，可惜您沒玩明白。”

    習衛國卻並沒有因為老攤主的嘲諷而出手，更沒有負氣而走，而是準備反客為主。

    不過，對於買賣雙方來說，賣家一放永遠掌握著主動權，因為東西是人家攤主的，賣不賣他說了算。

    而古玩交易中，想要打破這種不利局麵，就必須要將博弈拉到古玩本身尋找機會，而習衛國恰恰是這樣做的。

    “……我沒玩明白？東西是老瑪瑙，典型的乾隆工，我看是你太年輕，沒弄明白東西有多好？”

    老攤主的語氣更加重了一些，如果說之前用嘲諷的笑容來點出習衛國小氣是旁敲側擊，那此時的話就是直接對他的眼力表示了懷疑。

    “乾隆工！”

    習衛國搖頭一笑，與此同時將扳指在手上顛了顛，果斷的開口說道：“乾隆工指的是在用料和製作上不計成本，在工藝上精益求精的雕刻，您看您這扳指，有雕刻嗎？”

    “這……”

    老攤主被習衛國一句話弄蒙了，他立刻拿過那件扳指，翻來覆去的找了半天，也沒看到有什麽雕工。

    事實上，習衛國心裏清楚，雕工並不是表現在扳指上的陰、暗、鏤空等待雕刻技藝。

    正所謂：大圭不琢，美其質也。

    事實上，一些高檔的玉器是以“素”身的形式，來表現其自然本質的，例如扳指、翎管、平安無事牌之類。

    “……”老攤主看著習衛國，愣是無言以對。

    很顯然，老攤主把更多精力放在了琢磨買家的心裏上，而將“乾隆工”簡單片麵的理解成了繁瑣的雕刻工藝。

    而古玩交易中的這種針尖對麥芒的博弈，最忌諱的就是無言以對。

    “……得，五十您拿走。”

    最終，老攤主敗下陣來。

    習衛國一聽這話，不緊不慢的掏出五張十塊錢的大團結遞給了老攤主，然後迅速將那件綠瑩瑩的扳指拿在了手中。

    老攤主接過五十塊錢，檢查完畢後塞進兜裏，他的確沒有想到，自己使出是十八般武藝，最終卻也沒能賣上個高價。

    不過，老攤主也不會做虧本的買賣，東西是他昨天花十塊錢收來的，所以他剛剛也賺了四十。

    要知道，眼下建築工地，一個瓦工辛辛苦苦幹一天，也才拿六七塊錢。

    收好錢後，老攤主還是將一個得意的笑容看向了習衛國，那意思是買的沒有賣的精，我還是賺了你的錢，而且賺的不少。

    麵對老攤主得意的笑容，習衛國卻是並不在意，雖說對古玩行情不擅長，可五十塊能得到如此一件扳指，他完全有理由高興，可臉上卻是不露分毫喜色。

    “得，您忙著。”

    幹淨清爽的臉上的留下個耐人回味的笑容，習衛國站起身，告別了老攤主。

    借助手電筒的光亮在黑暗中尋找走散的李凱越，才剛剛離開地攤十幾米的時候，他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急切的腳步聲，隨後有人追了上來。

    “小兄弟，打擾一下。”

    追到習衛國並攔下他的是個五十多歲，一頭銀發，精神抖擻，穿著一件黑大衣的老先生。

    “您有事？”

    習衛國一看這老先生就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儒雅而禮貌。

    “小兄弟，能讓我看看這扳指嗎？”老先生指了指習衛國攥著扳指的右手。

    事實上，剛剛在習衛國和老攤主砍價的時候，老先生就已經站在了習衛國的身後。

    隻是古玩行的規矩，買賣雙方談價的時候，其他人不得插足，所以直到事後，老先生他才追了過來。

    “您拿好。”

    習衛國點點頭，見老先生儒雅，也沒生拉著不手遞手接東西的規矩不放，在提醒了一句後，抬手將扳指遞給了眼前這位風度翩翩的老人，然後掏出根煙遞到了老先生跟前。

    “不會，謝謝。”

    老先生笑著回絕了習衛國的好意，然後借助旁邊攤位馬燈的光亮，仔仔細細的端詳了起來。

    習衛國吸了口煙，也猜到了老先生剛剛可能就在現場，不然也不能自己剛離開就追上來。

    老先生在仔細端詳了一段時間之後，抬起頭，非常客氣的問了習衛國一句：“能不能把這件東西勻給我。”

    “您是搞收藏的？”

    習衛國沒馬上回應，而是反問了他一句，心裏也在盤算著到底出不出手，是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還是放棄解決眼下所麵臨的經濟困難。

    畢竟以後要幹古玩攤，上貨需要錢，同時這古玩行可是有名的“三年不開張”的買賣。

    “算是。”老先生笑著點了點頭。

    “東西您能出多少？”習衛國很直接的問了一句，他果斷選擇了解決眼下麵臨的問題，而非留著件喜歡的東西為生計發愁。

    “要說古玩這東西本沒價錢，碰上收破爛的，十塊八塊是它。”

    老先生邊端詳著手中那扳指，邊自言自語道：“碰上懂行的，三百五百也是它……”

    “要是碰上您這樣搞收藏的呢？”

    習衛國笑著問了一句，買古玩有技巧，賣古玩當然也有技巧，不過和之前的老攤主不同的是，他對這件扳指的成色心知肚明。

    所以，習衛國也沒等老先生回答，直截了當的開口說道然：“乾隆工，翡翠滿綠，就這水頭，行話——一汪水。”

    事實上，習衛國第一眼的認出了這扳指並非綠瑪瑙，而是真正上等的老翡翠。

    或許是因為水頭足，而且是滿綠，才被老攤主誤認為了是綠瑪瑙，不過明眼人一看就能分辨出其中不同。

    “……”

    正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老先生聽到如此專業的點評，先是一愣，然後再次上下打量起了眼前這一張幹淨清爽麵孔的年輕人。

    事實上，老先生一分鍾之前，還以這青年剛剛是靠運氣撿到了這麽個好玩意，現在看來，恐怕並非如此。

    “真人麵前不說假話，這件扳指，我出兩千。”

    老先生笑著給出了一個非常合理的價格，不為別的，這年輕人的一句話，就證明人家對這東西了如指掌。

    加上之前他和老攤主砍價時的表現，還是別跟這年輕人磨牙了，自己砍價的本事都未必是剛剛那攤主的對手，何況……

    “成交。”

    習衛國更加幹脆的答應了下來，五十入手，出手兩千，這買絕對做的過，而且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脫貧，先做到保證不拉全國人民的後腿。

    “這是兩千。”

    老先生從身上掏出兩千塊錢，全部是百元的新版第四代人民幣。

    習衛國接過那嶄新的鈔票，回想在單位受了十二年的氣，無非是想學到一技之長，現在終於有了實打實的回報，這種興奮之情溢於言表，隻是當著別人，臉上卻是風輕雲淡。

    “小兄弟，恕我眼拙，你應該是行內人？”

    老先生很客氣的問了習衛國一句，古玩圈子就那麽大點，自己多數人都認識，最起碼也是半熟練，可這少白頭青年他倒是從沒見過。

    “您太客氣了，我也才剛打算入行——練攤。”

    習衛國輕描淡寫的說的一句，他也不是有意隱藏什麽，總不能說自己剛剛被單位辭退，這也不是什麽露臉的事。

    “不會！聽你剛剛的話，可不像新手。”

    “我祖上是做古董生意的，小時候聽爺爺說過些金石玉器的知識。”

    習衛國沒說假話，小時候的確從爺爺那裏得到不少知識，最主要的還真不是什麽鑒賞技巧，而是古玩行內各種於人於物的心得。

    其中，買東西就很有講究，認準的東西絕對不要錯過，哪怕是離開一會兒，東西就有可能與你失之交臂。

    同時，那些心得無一不是古玩行的學問，例如剛剛和老攤主的討價還價，現在想起來真是受益匪淺。

    “原來是這樣。”老先生笑著點點頭，笑著問了一句：“您貴姓？”

    “免貴姓習——習衛國。”

    “習兄弟。”老先生很客氣的稱呼了一句，沒有停頓，繼續道：“我姓錢——錢中華。”

    “錢老……幸會。”習衛國點頭道。

    “對了，習兄弟。”

    錢中華似乎想起了什麽，開口說道：“過幾天有個小‘竄貨場’，方便的話可以過去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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