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彩”

    錢中華見到那隻三彩罐，眼睛一下子亮了。

    “習兄弟，還真讓你給遇到件唐三彩……”

    錢中華拿過那隻三彩罐，笑的就像個孩子，“當年家父酷愛收藏，古董變成封資修的那幾年，丟了不少東西，其中就有家父好友寄存的一件兒唐三彩……”

    錢中華講述了那個瘋狂的年代，“破四舊”的運動打響，文物古跡成了革命重點，曆史的動蕩給古董帶來了滅頂之災。

    “砸爛舊世界”的口號響徹全國，一時間人人自危，家中藏有珍貴古董的人誠惶誠恐，時刻擔心著紅衛兵抄家遊鬥的掃蕩。

    許多人深更半夜偷偷自焚古舊字畫，很多珍貴瓷器不是被砸爛，就是被丟掉。

    每晚都有人往筒子河裏扔東西，錢中華的講述中，就曾跟著父親到河邊無奈地扔了不少寶貝。

    習衛國從錢中華的講述中，仿佛看到父子二人去處理心愛的古董的畫麵，尤其是往河裏扔東西後，轉過頭那一張痛苦的臉，欲哭無淚的樣子是如此的清晰。

    “那個年月，誰也沒辦法……”

    習衛國安慰了一句，也總算清楚，錢中華為什麽托自己找件唐三彩，原來是替他父親完成心願。

    劉波聽到這裏，心裏更是發酸，想必今天習衛國又要大賺一筆，越想越別扭，幹脆對錢中華道：“錢老，你們慢慢談，我有點事，先走一步。”

    “那我不送了……”錢中華道。

    看著劉波黯然離開，錢中華回頭看向習衛國，“習兄弟，聽說劉波為了那件鈞窯掛件，被你耍的團團轉？”

    “占小便宜吃大虧，他太貪。”

    “話是這麽說，不過你也提放點，劉波這人心術不正。”

    “哈哈……”李凱越大笑著接過錢中華的話茬，“好像誰心術正是的，我跟老習還真沒下狠心玩他，要不然他十個也白搭。”

    “那我就放心了。”

    錢中華點點頭，回頭看向習衛國，剛要商量東西的價格，門口想起優雅的腳步聲。

    “舅舅。”

    突如其來的一個聲音從門口傳來。

    習衛國四人轉身，看向門口，門簾掀開，隻見一個身穿製服的女孩走了進來，乍一看還以為來了個女公安。

    不過這套製服，仔細一看就知道並非公安，而是工商製服。

    淺藍色短袖上衣，藍色褲子，一雙黑色圓頭小皮鞋，讓眼前這位女孩很紮眼。

    “高欣悅。”習衛國一眼認出了高欣悅。

    “好家夥，老習，這高丫頭還真進了工商隊伍，不會是來這裏查抄非法文物的？”李凱越沒想到高欣悅回來這裏，不過剛剛聽高欣悅叫錢中華舅舅，就知道她並非公幹。

    “習衛國。”

    高欣悅沒想到會在舅舅這裏看到習衛國，想起什麽後，整理了下衣服，“習衛國，看我這身衣服怎樣，工商局發的……怎麽樣？”

    “我看看……”

    習衛國上下打量了一番，“好……要是在帶個紅箍就更好了。”

    “說什麽呢，這麽討厭……”高欣悅剜了習衛國一眼，下意識的伸出胳膊摟住了他的脖子。

    “咳咳……”錢中華幹咳了一聲，這外甥女有些過分親熱了。

    “舅舅。”

    高欣悅差點忘了舅舅在場，連忙把手放了下來，雖然他不像父母那樣嚴厲，可也是個老古董。

    錢中華搖搖頭，問了一句：“你們認識？”

    “認識，當然認識，鐵哥們兒。”高欣悅說話的時候，用肩膀靠了靠習衛國，那意思很明顯提醒習衛國千萬別提練攤的事。

    習衛國心領神會，隨便說個怎麽認識的理由。

    錢中華也沒多問，自己這外甥女，跟最小的妹妹年輕的時候脾氣秉性如出一轍。

    “怎麽有件唐三彩？”高欣悅這才發現，舅舅手裏的那件三彩罐，指著道：“舅舅，什麽時候得到的？”

    “這是人家習兄弟剛拿過來的。”

    “習衛國，可以啊，這麽快就找了件唐三彩。”高欣悅很開心，上次她托習衛國找唐三彩，就是為了幫舅舅的忙。

    “這是什麽彩？”習衛國突然問了一句。

    高欣悅白了習衛國一眼：“裝什麽，唐三彩你能不認識？”

    “誰讓我是二把刀！”習衛國笑著對高欣悅說道。

    “多大了，還這麽記仇。”高欣悅瞪了習衛國一眼，不過很快想起了什麽，回頭對錢中華道：“對了舅舅，剛剛在茶莊大廳，有位姓盧的姑娘找您，我把她帶過來了。”

    “盧……！”

    錢中華想了想，頓時拍了拍腦門，“我差點忘了。”

    “錢伯伯。”隨著一個聲音傳來，門簾被人掀開，一個身材高挑的靚麗身影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那是個二十多歲的高挑女孩，穿著一身時下大街上並不多見的黑色緊身衣，腳踩著一雙黑色馬丁鞋。

    是她？

    習衛國一眼認出了女孩，這不就是昨天在鬼市要買那件三彩罐的盧雯迪嗎？難道他就是錢中華說的家裏好友的後人，肯定是這樣。

    “習衛國，你眼睛都直了。”高欣悅拍了拍習衛國的肩膀，“真有那麽好看？”

    “認識。”習衛國說道。

    “胡扯，人家昨天晚上下的飛機，說瞎話都不會說，覺得好看就看唄……”

    “真認識，昨天晚上在鬼市……”

    習衛國正說著，看到盧雯迪走到錢中華的跟前，或許是自己被高欣悅擋著，她還沒有發現。

    “錢伯伯，又見麵了？”

    盧雯迪在國外經常聽父親說起國內的朋友，其中就數錢家的關係最深，前幾年上大學的時候她也見過錢中華來美國。

    錢中華點點頭，笑著道：“上次去美國，你好像還在上大學，一轉眼五年過去了。”

    “嗯，時間過的挺快……”

    盧雯迪話沒說完，發現了習衛國，眼睛一停頓：“怎麽是你？”

    “怎麽？你們也認識？”錢中華有些納悶，按說盧雯迪一直在國外，怎麽可能認識習衛國。

    習衛國隻是朝著盧雯迪點點頭，隨後扭臉對錢中華說道：“昨天在鬼市有過一麵之緣。”

    “何止一麵之緣，昨天晚上你可還故意繃價不賣給我東西。”盧雯迪很優雅的看著習衛國，隻是她開玩笑的時候，臉上卻是沒有半點笑容。

    “有這事？”錢中華笑著看向了習衛國。

    “……”習衛國知道盧雯迪是在開玩笑，索性也沒說話。

    “嗯，就因為這件三彩罐。”盧雯迪抬手指了指習衛國手中的那隻手三彩罐。

    “原來是這樣！”錢中華想想也能明白個大概，笑著對盧雯迪說道：“前些天，我囑托習老弟幫忙留意下唐三彩。”

    盧雯迪點點頭，其實她剛剛看到那隻三彩罐的時候心裏也已經有數。

    “錢伯伯，這件東西？”

    盧雯迪或許是遺傳了父親對古玩收藏的愛好，大學四年學的考古，見到了太多讓外國人青睞的東方古董。

    聽說北亰有了古玩市場，下了飛機住進酒店，她便打了輛小麵的去了潘家園鬼市，才有了之後發生的事情。

    盧雯迪原本想把那隻三彩罐當成第一次的藏品，沒想到卻是是以願為，現在終於再次見到它，自然不想第二次錯過。

    錢中華看出盧雯迪似乎很中意自己手中的這件三彩罐，開口問：“喜歡？”

    “嗯……”

    盧雯迪很優雅的點點頭，隨即主動開口道：“錢伯伯能不能讓給我。”

    “這件東西我本來是要買下來給你的，當年你爺爺寄存在我家裏的那件三彩，我沒辦法還了……”

    “不用，錢伯伯把這罐讓給我就行。”

    盧雯迪說完，扭臉看向了習衛國，開口問道：“習衛國，給個合理的價格？”

    “東西是我跟朋友兩個人的，你跟他商量。”

    聽了習衛國的話，李凱越這時候走出來，笑著道：“大家都這麽熟了，兩萬。”

    這個價格，很公道，沒要慌。也是來之前，習衛國跟李凱越商量好的，東西得來不易，不賺錢怎麽行。

    盧雯迪了解歐美市場，這隻三彩罐絕對值這個價格，不過國內的市場她不太了解，下意識扭臉看了下錢中華。

    錢中華笑著點了點頭，這個價格在國內也絕對公道。

    盧雯迪有些猶豫，因為她來的時候隻帶了不多的美金，換成人民幣也不過一萬多塊。

    錢中華看了盧雯迪一眼，立刻明白了她肯定是沒帶夠錢，索性扭臉對習衛國開口道：“習老弟，跟我來一下。”

    “錢伯伯，不用。”

    盧雯迪攔下了錢中華，她看出錢中華有意幫自己付錢，拒絕後，她扭臉看向習衛國，道：“我手裏隻帶了一萬塊，那隻表就先留在你那裏，剩下的錢我過幾天給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沒問題。”

    習衛國覺得這樣最好不過了，那隻金懷表他真心沒玩夠呢。

    盧雯迪點點頭，見習衛國如此爽快的答應了下來，露出一個自然優雅的笑容。

    一躍成為萬元戶了！

    李凱越眼看習衛國和盧雯迪達成了協議，心裏激動之情溢於言表，跟老習的合作珠聯璧合，早知道如此，前些年就該把他從單位裏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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