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習李凱越兩個人聊了會，習衛國回到了四合院。

    手裏捧著那件康熙青花賞瓶，走進正方第一間房，也就是中堂——客廳。

    本想把康熙青花瓷找地方放下，接過卻發現屋裏空無一張桌子，無奈，習衛國隻能將那件東西放在了地上。

    怎麽看怎麽別扭，東西拿起來又放下，總不能抱在懷裏，可放在犄角旮旯，完全沒有那種古玩的雅致，反而覺得暴殘天物。

    “看來，真得買套家具。”

    習衛國做好了打算，說什麽也得買個桌子，最起碼那大賞瓶有的放。

    還得買張床，席夢思，最起碼不用跟高欣悅搶一張床，天天這樣下去，哪天出點事，於心不安。

    都說不想結婚的戀愛都是耍流氓，這沒有愛情的性愛才是真正的耍流氓。

    正想著，高欣悅打著哈欠，從屋裏走了出來，身上隻穿著一件白襯衫，下麵穿沒穿不知道，就連襯衫都敞著幾顆扣子。

    “我的早點呢……”

    四目相望，高欣悅居然完全沒覺得這樣穿著尷尬，而是問了一句早點。

    “……”

    習衛國愣了一下，這事不能直說，說吃了，那不是找死嗎，想了想，他開口道：“換東西了。”

    “豆漿油條，能換什麽東西。”

    “你看。”習衛國指了指地上的那件康熙青花瓷。

    高欣悅走過去，拿起地上的那件青花瓷，看了看釉麵、地款，一臉驚訝道：“康熙官窯的青花瓷，這真是用早點換來的？”

    “這真是件官窯啊，我還以為剛剛那老鄉騙我呢。”習衛國故意逗高欣悅。

    “二把刀，這都不認識。”高欣悅說了習衛國一句，“天天靠撞大運可不行，我跟你講，鑒別青花瓷，你要看釉麵……胎質……底款……”

    “高見，佩服。”

    習衛國頭都疼了，居然聽了高欣悅給自己上課。

    “對了，我吃什麽？”高欣悅突然想起來，自己還餓著肚子呢。

    “我也沒吃呢，幹脆咱倆減肥。”

    減肥是當時的一種時尚，千萬別以為隻有現在人減肥，減肥其實是從八十年代初開始流行的。

    當然，習衛國不想減肥，他已經吃過東西，還減什麽，不過他如果說吃了，高欣悅肯定不依不饒的讓他出去買，誰還真當男保姆。

    “我不減肥，我要吃東西。”

    “你都胖了。”

    “真的？”高欣悅很緊張的問道。

    “真的，你看你襯衣的扣子都撐開了……”

    “德行……”

    高欣悅瞪了習衛國一眼，算了，最近好像吃的是有點多，防患於未然，不能真胖了再減肥。

    “嘟嘟嘟……”

    突然，電話響了。

    習衛國接通電話。

    “習爺嗎？”

    當習衛國聽到是老張的聲音，心裏頓時有些肅穆起來。

    “老張，什麽事？”

    “習爺，還真讓您猜對了，那老太太又找我來了，今天淩晨快收攤的那會兒，不過周圍沒電話，我沒通知您……”

    電話裏，老張告訴習衛國，昨天賣羅漢床那老太太今天淩晨天沒亮的時候，又去找老張，讓他去看東西。

    “老張，一會兒我去接你。”

    習衛國說完，掛斷了電話。

    “急著去哪？”

    “搞對象，你去不？”習衛國邊走邊道。

    “誰沒事給你介紹對象，喂……習衛國……”

    身後傳來高欣悅稍微有些急切的聲音，習衛國沒留步，他現在心裏想的是那個老太太，這真是的，家裏有個高欣悅，心裏卻在想一個老太太。

    “嗡嗡嗡……”

    侉子車被一腳踹起。

    習衛國騎車，使出胡同，上了馬路，很快來到了事先約定好的地方見到了老張。

    “上車”

    習衛國招呼了老張一聲。

    “什麽地方？”

    “五條胡同，老太太說就在胡同最後一家。”

    “太近了，就旁邊的胡同。”

    習衛國早知道這麽近，還騎什麽侉子車，走著最多也就是十分鍾。

    騎車不到兩分鍾，習衛國來到了五條胡同口。

    侉子車直接駛入了胡同，兩邊都是深宅大院，不過很多都是大雜院，特殊年月，沒有幾家跟習衛國那院子的主人一樣，能夠一個人擁有一棟四合院到現在。

    很快，習衛國來到胡同勁頭。

    兩個大院，習衛國下了車，問老張，“哪家？”

    “西邊這家。”老張說到道。

    “習爺，您自己進去，我都跟老太太說好了，是個年輕小夥看東西。”

    “老張，本來是你買賣，算我欠你個人情。”

    “習爺這話說的，這買賣讓我做，我也不會，咱不懂那些家具……”

    “行，改天我請客。”

    “成，那我先回去補個覺，後半夜還得出攤呢。”老張說完，回頭走了。

    習衛國此時心裏想著的全是老太太那還有沒有好東西，他最缺的就是家具，別的倒也沒多想。

    抬腿邁進院子。

    大宅院，比起自己那套來說，絲毫不遜色。

    門口站著一個老太太，白發蒼蒼，跟老張形容的差不多，不過這位怎麽看都不像主人，正拿著一把笤帚掃院子裏的梧桐樹呢。

    “大媽，我是來看老存箱的。”

    習衛國沒說看古董，隻是說了句土語，“老存箱”指的就是家裏多年積攢的東西。

    “你是那位小張介紹的？”老人問了一句。

    “小張？”

    習衛國一想，自己叫老張，可這這位麵前，可不就是小張麽，當下點了點頭。

    “太太”

    老人放下東西，喊了一聲。

    很快，屋裏走出一位年約九旬，但卻精氣神尚可的老太太，背不駝腿不彎，雖然穿了一身素衣，卻也是雍容壞貴，完全可以想象年輕時候是位王公貴族的大小姐。

    “李媽，什麽事？”

    “有人來看家裏的東西。”李媽回答了一句，指了指習衛國。

    老太太看了一眼習衛國，笑著對李媽道：“不急，先給小夥子沏一杯茶。”

    “不用麻煩，剛喝過。”習衛國客氣道。

    “有客來，先喝茶後說事，又不是什麽急事，對不對？”老太太一臉的好客，不卑不亢，哪怕賣東西都要先盡到主家的禮數。

    習衛國隻好點頭。

    “家裏就我跟李媽兩個女眷，不好讓你進屋，就在院子裏先做。”說完，老太太下了台階，親自將習衛國讓道葡萄架下的茶幾前。

    習衛國一看，大家主的規矩還真多。

    也沒多想，坐下後，習衛國開口問了一句：“您老貴庚？”

    “九十。”

    “不像，看著也就七十。”習衛國沒撿著好聽的說，這年頭，九十歲的老太太，能有這身子骨不多。

    “小夥子貴姓？”

    “免貴姓習——習衛國。”

    “衛國，好名字……”老太太誇了一句，說道：“我姓金。”

    “金老太太。”習衛國客氣了一句，隨口問道：“祖上是愛新覺羅？”

    “呃……”

    老太太一愣，隨機笑了笑，“你怎麽知道？”

    “猜的，愛新覺羅後來改姓，金是大戶，看你老學養不凡，胡亂猜了一下。”

    習衛國坐在椅子上，很隨意的瞧著二郎腿，雖然如此，卻並不市井，舉止投足倒是給老太太教養很不錯的感覺。

    “你猜的很準，這個姓氏要是在一百多年前還行，我父輩都是吃皇糧，後來鐵杆莊稼倒了，我們這一代背負的太多的罪孽，我還算好的……”

    金老太太覺得跟習衛國挺投緣，話也多說了幾句。

    習衛國通過老人家的講述，得知她年輕時候嫁給一個當兵的，還不錯，北平解放，她男人成了幹部。

    十年浩劫的特殊年月因為她出身不好，老兩口沒少受罪，不過一切都挺過來了，過了幾年安穩日子，去年老頭人走了。

    “罪孽是時代給的，跟您沒關係，您說是不是這個理。”習衛國說了句真心話。

    金老太太能聽出來，習衛國這小夥子不是所好聽的，而是真心實意的話，當下也是欣然一笑。

    想說什麽的時候，立馬端來了一壺茶，習衛國一看托盤上的兩隻蓋碗，好家夥，全是清三代的官窯。

    “喝口水。”金老太太對習衛國道。

    習衛國不慌不忙接過李媽遞來的蓋碗，用蓋子撇去碗麵上漂浮的茶葉末，出了一口，張口一品嚐，好家夥，上等的鐵觀音，不用問也知道是特供的東西，估計是國家發給老幹部的。

    “老太太，恕我直言，您可不像著急用錢的人。”

    “我錢雖然不多，退休金倒也夠用，兒孫也還爭氣……”金老太太喝了口水道。

    “那你好好的羅漢床，幹嘛讓李媽給賣了？”習衛國問了一句，他對這點比較好奇，能看出來肯定另有隱情。

    “你肯定是覺得我是落魄了，等錢用，又抹不開麵子，讓李媽天不亮去賣東西？”金老太太笑著說道。

    習衛國點點頭，之前他的確是這麽想的，不過剛剛所見，他知道自己錯了，人家這老太太壓根不缺錢。

    “哎！破四舊的年月，我娘家的陪送的那些家具古董，都成了四舊，紅衛兵要抄走，我男人不讓，為這事，他被吊起來打了一個多鍾頭。”

    金老太太歎了口氣，繼續道“一個月前有人把一部分送了過來，說實話，當時查抄的收的東西比現在多，估計都弄丟了，我看著那些東西，打心裏難受……”

    說這話，老太太眼裏含著眼淚，一邊站著的李媽甚至都哭了。

    習衛國知道那段曆史，因為沒趕上所以一直沒什麽感受，現在聽了老太太的話，打心裏覺得不是滋味，你說一些老東西，招誰惹誰了，在那個年月就成了封、資、修。

    當下，習衛國想安慰一句，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不說了，小夥子，你進來，有想要的，你全拿走。”

    金老太太站起身，也許是覺得習衛國這小夥子人不錯，決定讓他直接進屋裏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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