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不懂了吧，哥們兒這套，擱在邁瑞肯叫行為藝術，擱在古時候，就叫仿古……”

    李凱越叼著跟煙，麵對眼前圍著的一幫攤主，不緊不慢的開口說道：“想當年薑太公直鉤釣魚，今天我李凱越用北京瓷釣人……”

    “得，您二位的路子忒高，我們這些俗人看不懂……”

    “得，回見……”

    眾人紛紛離開，李凱越回頭看向習衛國，想說什麽又沒說，別看他剛剛說的熱鬧，其實心裏一點底都沒有，就像眾人說的那樣，這工藝品怎麽賣。

    不過有件事兒，李凱越心裏明白。

    “老習，你是不是有意不想讓盧小姐參合？”

    “不光是她，但凡有辦法，我也不想讓你插手。”習衛國吐了口煙，看向李凱越。

    “我就知道，所以你才去我那睡，就是不想讓盧小姐參與……”李凱越深吸了一口煙，邊吐著煙圈邊說：“不過有一樣，你幹什麽，我都支持，不隻是支持，就算刀山火海，咱兄弟兩個一起闖。”

    “所以，我們兩個來這兒了！”

    習衛國說完，兩個人會心一笑，有些話心照不宣。

    “真冷，老習，來一根。”李凱越裹了裹牛仔褂子，掏出一包三五煙續上一根，然後遞給習衛國一根，吸了一口煙問，“老習，你覺得蘇冰的眼力怎麽樣，別是個二把刀？”

    “你是看上人家了吧？”

    “什麽都瞞不過你……”李凱越很大方的承認了，“所以，我必須趕緊撈它一筆，不然拿什麽來拍婆子，就算哥們兒天生麗質，人見人愛……”

    說到這裏，李凱越嬉皮一笑：“得允許我吹牛逼，不允許就不吹了……”

    習衛國淡然一笑，像是個哥哥一樣，伸手提了提李凱越的襯衣領：“挺精神的。”

    “我就說吧！”李凱越哈哈一笑，然後突然間變得非常正經，“老習，說真的，就算有了對象，總不能讓人家跟著我喝西北風吧。”

    “說的也是，咱們馬上奔三張兒的人了，早晚得娶妻生子，我也不想讓孩子過咱們小時候的日子，雖然回想起來挺開心……”

    “老習，你說這是怎麽回事？明明是覺得小時候特有意思，卻不想讓自己的孩子過自己小時候的日子……”

    “大概……”習衛國想了想：“大概我們記住的都是最美好的東西，忽略了一些並不美好的事實，誰知道呢，反正誰都想讓自己的家人過好日子。”

    “也是……”

    李凱越說：“不過，話又說回來了，眼下這批‘汝窯’是個好機會，哥們兒說什麽都不能錯過。”

    “我知道……”

    習衛國點點頭，心裏多了一份責任。

    然而，到了天亮，東西都無人問津。

    習衛國沒有氣餒，也沒有回四合院，離開鬼市後和李凱越去了大雜院，就跟之前從單位出來的時候一樣，白天睡覺，淩晨出發。

    這些天的鬼市，多了一個地攤。

    地攤上隻有一隻天青色的筆洗，攤主是個一頭少白發的青年，和一個身材高大胖子。

    他們每人一件軍大衣，真別說，在這深秋的天氣，穿著一身軍大衣就是抗風，尤其是在淩晨的這段時間，北方的天氣已經很冷。

    兩人做在馬紮上，悠哉的聊著閑天。

    可就這一件筆洗，根本就沒人在意。

    古玩買賣不好幹，擺地攤的也少了，來逛鬼市的人自然而然就少，這是個惡性循環，習衛國二人擺攤的這半個月中，地攤也越來越少。

    逛地攤的也一天天減少，很自然的，也就更沒有人留意那兩個青年和他們腳下的那隻天青色的小洗子。

    “老習，這都半個月了，要不咱換個地方？”

    李凱越腳下的煙頭都滿了，也沒個人駐足，更別說有人問價。

    “別著急，慢慢來，薑太公釣魚那話可是你說的……”習衛國嘴上這麽說，但著不著急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但他還是讓李凱越保持一點耐心。

    “衛國……”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出現。

    習衛國扭臉一看，當下笑了。

    “還當是魚來了，弄了半天是個喪門星……”李凱越看到了最不想見到的人，眼前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青年，並非別人，正是洛陽之行遇到的孫軍。

    “李凱越，我發現你這人就是欠揍，我他媽又不是來找你的……”

    孫軍不想跟李凱越鬥嘴，他本是隨便過來轉轉，偶然發現了一個地攤，黑燈瞎火的本沒認出習衛國二人，走進一看，真是他倆兒。

    “衛國，你這是唱的哪出？”

    孫軍看著裹在軍大衣裏的習衛國，見他臉上都被冷風吹出的血絲，坐在一隻破馬劄上抽煙，哪裏還是洛陽那個話雖不多，但骨子裏卻意氣風發的習衛國。

    “練攤。”習衛國說的簡單，後者聽的心酸。

    “扯淡，就一件兒破瓷器，你練的哪門子攤，到底出什麽事了？”

    孫軍還以為習衛國和李凱越兩個人回來的路上被劫了，要不怎麽會淪落到如此地步，兩大老爺們弄隻破瓷來練攤，這不明顯是落魄了。

    “挺好的，沒出什麽事？”習衛國和李凱越互視了一眼，兩個人立刻露出一臉苦笑。

    “得了吧，我的活祖宗，你們兩個別丟人了……”孫軍上前一把拉起馬紮上的習衛國，“趕緊跟我走，缺錢用，我給你……”

    孫軍還真以為習衛國和李凱越是走投無路了。

    “哥們兒真沒事，不缺錢。”習衛國被孫軍弄的哭笑不得，不過這件事也體現出了孫軍是真的拿自己當朋友，不落井下石，就是大丈夫，慷慨解囊，更見真情意。

    “你就是臉皮薄，肯定是缺錢了，那也不能在這弄個破瓷騙人，趕快跟我走……”

    “哥們兒真沒事，不信你問小越，他總不是個臉皮薄的人吧？”習衛國被孫軍死死抓住手腕，還真是掙脫不開。

    “李凱越，你說，到底怎麽回事？”孫軍問李凱越。

    “沒事啊，這不挺好的麽，閑得無聊，擺個攤，自食其力，多好。”李凱越笑著道。

    “真沒事？”孫軍扭臉問了習衛國一句。

    “真沒事，我們能有什麽事，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習衛國笑著說了一句後，不忘回頭問李凱越：“小越，你說呢？”

    “就是。”李凱越看向孫軍，沒好氣道：“鹹吃蘿卜淡操心……”

    “我懶得搭理你……”孫軍回應了李凱越一句，回頭看向習衛國：“擺地攤的我見多了，還從來沒見過就賣一件兒東西的。”

    “不隻一件，還有呢。”習衛國被孫軍一提醒，才想起還有幾件兒東西沒拿出來呢，他轉身拿起馬紮邊上的紙箱，從裏麵取出了另外一隻瓷器，撕掉報紙，輕輕放在了那隻小洗子的旁邊。

    “就兩件？”孫軍氣的直翻白眼。

    “足夠用。”習衛國回答的倒是幹脆。

    “得了，您別氣我，就兩件東西擺地攤，你們還想賺錢，趕緊跟我走，算我求您，缺多少錢我先拿給你們兩個，等翻了身，你們再還給我……”

    孫軍說什麽也不願意讓習衛國擺地攤，他心裏不舒服。

    “孫軍，這是我們的正事……”習衛國當然不能走，可能是說話有點生硬了，無意傷害了孫軍本就有些過於敏感的心。

    “得，我好心當成驢肝肺……”孫軍見習衛國如此堅定，最後歎口氣，“讓我說你們什麽好。”撂下這句話，孫軍轉身氣呼呼的離開了。

    “小性子，他就這德行！”

    李凱越看著孫軍的背影，還真是頭也不回，看來真是生氣了。

    習衛國露出了一絲苦笑，跟孫軍的交情雖不深，可也算半個朋友，經過剛才的事情，現在已經算是真正的朋友，對於朋友的不理解，他現在還不能解釋。

    一直到天亮，習衛國和李凱越都在無聊中度過。

    “老習，走吧。”

    李凱越收起地攤，又白忙活一天，還讓孫軍看到兩個人的落魄樣。

    第二天淩晨。

    二人剛擺上東西，孫軍又來了，沒別的，還是勸說習衛國跟李凱越別在這擺攤了，可兩人說什麽也不同意。

    最終，孫軍第二次負氣而走。

    李凱越幾次想跟孫軍說明緣由，都被習衛國給製止了，沒別的，現在不是時候。

    “老習，要不然，還是按我說的，我們把東西直接拿給懂行的人，這地方沒人懂汝窯……”李凱越覺得這樣耗下不是辦法，所以拿出之前就說過的提議。

    “不成，上趕的不是買賣，這次必須等別人求咱門。”

    “可這稀稀拉拉的外行人，又有幾個能認識汝窯的，咱這得等到猴年馬月？”李凱越急脾氣，他更願意用最快最直接的手段。

    “著急吃不上熱豆腐，兩萬五千裏長征，也得一步一個腳印……”習衛國說完，站起身道：“行了，今天都四點多了，也沒什麽人，收工。”

    “這麽早收工？”越是急脾氣，越不想這麽早收工，因為收工就等於要看明天的運氣。

    “走吧。”

    習衛國說：“吃碗鹵煮，回家睡覺。”

    “好吧。”

    李凱越無精打采，平時最喜歡的鹵煮放進嘴裏，如同嚼蠟。

    第二天一早。

    鬧鈴沒響，李凱越的大哥大響了。

    “孫軍，你丫有病吧，這他媽剛幾點，你就報喪……”

    李凱越閉著眼罵了句，將大哥大遞給習衛國後，自己倒頭就睡。

    “衛國，有事找你幫忙……”

    習衛國聽了孫軍的話，想了想，最終還是答應下來，掛斷電話，叫醒李凱越，兩個人一起出了大雜院，騎著幸福125直奔琉璃廠。

    “老習，到底什麽事兒？”

    李凱越坐在習衛國的身後，一臉睡意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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