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一位古董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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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胖哥,話可不是這麽說的……”
宋大寶扭頭將一張笑臉看向李凱越,“您二位想大幹一票,勢必是要做出聲勢,我保證,在這件事情上,我宋大寶肯定能出上力……”
“你丫就是找抽!”
李凱越狠狠罵了宋大寶一句,他第一次見到這家夥沒什麽反感,甚至還以為是個行家,後來因為二皮那事可就不一樣了,再後來看出這家夥是一假行家,就更讓他覺得惡心。
“小越……”
習衛國朝著李凱越搖搖頭,宋大寶不能揍,這家夥萬一在背地裏使壞,這事兒就糟了。
李凱越不再說話,宋大寶嘻嘻一笑,看向習衛國。
“宋先生,你要真為了老婆孩子著想,我勸你還是別跟著我兩個趟渾水,免得偷雞不成……”習衛國的話一半是不想宋大寶摻合這事,一半是給他打個預防針,另外看看對方的誠意。
不過習衛國在說我這話後,也覺得自己有些可笑,自己正在做一個天大的局,可剛剛還勸別人不要做這種事。
可習衛國沒的選擇,或者說是他隻有這一條路走,他不能一忍再忍,他要幹一票大的,或許在王華山過來之前,他還是有些猶豫,但現在不同了。
“習爺用不著給我打預防針……”宋大寶收起臉上的笑容,突然變得很正色:“我宋大寶吃過見過,其中利害關係我懂,我還是那句話,您二位想幹票大的,我也想幹票大的……”
“得,我保證事成之後,會分你好處,不過這事,我跟小越做就夠了。”
習衛國最後撂下句話,明麵上是拒絕了宋大寶,暗地裏卻是一拍即合,隻是他們的分工不同,有明有暗,聰明人說話,一句話大家都懂。
“習爺,我明白,您就請好吧……”
宋大寶說完,目送著習衛國和李凱越騎車離開。
鹵煮攤。
此時,天已大亮,鹵煮攤變成了早點攤。
習衛國和李凱越一人一套豆汁,準備吃完在回大雜院。
“老習,你真要讓宋大寶參與進來?”李凱越問了一句,在他眼裏,宋大寶就是個定時炸彈,這家夥有譜沒譜,不好說,但他覺得沒譜的概率大。
“小越,丘吉爾說過,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
“他那說的是政治……”李凱越喝了口豆汁說道:“現實生活中,怎麽沒有永恒的朋友,就像你我。”
“沒錯……”習衛國點點頭,往嘴裏送了口膠圈:“但沒有永遠的敵人這話沒錯,咱們雖然摸不透宋大寶,但他隻是想得到利益,在利益的驅使下,他肯定會出力……”
“嗯”
李凱越使勁點點頭:“要說那家夥,聰明是無人能及,隻要他肯賣力,一定事半功倍。”
“所以,何不合作一把……”
習衛國和李凱越邊吃邊聊,他們並不知道,此時在某個角落,一則消息已經慢慢傳開,寶豐縣有個汝窯遺址被人意外發現……
吃完早點,二人回到大雜院。
一進屋,李凱越忙著拿起大哥大,撥通了家裏的座機號碼。
“喂,哪位?”
“我,李凱越。”
“你個王八蛋,還知道打個電話……”
“老頭,我好心好意給你打個電話,你這張嘴就是一頓臭罵……”
眼看這對父子又要在電話裏吵起來,習衛國開口:“你好好說話能死?”
李凱越聽後,深呼吸了一口氣:“老頭,聽說你在單位出了點事兒?”
“我沒事兒,照顧好你自己就成,別成天沒個正事兒……”
“你這上綱上線的,還不如罵我一頓兒,好像我罪大惡極無可救藥的一樣,我是真沒法跟您說話……”李凱越最終將大哥大遞給習衛國,“老習,還是你聊吧。”
習衛國搖搖頭,歎了口氣,也沒再說李凱越什麽。
“師父。”
“衛國……”對方換了一副口氣,不再像剛剛那樣強勢,但習衛國能夠感受到怹老人家的情緒和以往不同。
“師父……”
電話那邊沒等習衛國把話說完:“衛國,你不用勸我,我們這代人什麽大風大浪沒見過,你們兩個不用替我操心,尤其是那個王八羔子,你把他看好了,別因為我的事闖禍……”
不論如何不對眼,父子永遠是父子,兩個人心裏明明裝著對方,就是聊不到一塊去。
“您放心,我有分寸,師父……”
“說了不用勸我……”
習衛國根本沒插嘴的機會,和自己的父親一樣,李國華他們這代人都是驢脾氣,倔的很,尤其是在晚輩們麵前,哪怕天塌下來也從不服軟。
但習衛國還是能聽得出,怹老人家心裏的那份委屈。
父親當年何嚐不是如此,他當時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知道以後也無法體會那種心情,現在終於通過師父李國華,感受到了父親當時的心情,委屈而無助,隻能聽天由命。
這也讓習衛國更加堅定,他要做的已經不再是賺錢,也不再是幫二旺那個天才揚名,甚至不再是刺激古玩市場,而是多了些純個人的東西。
那種東西是什麽,他也說不清楚,是為了自由也好,是為了自由而做出的反抗也罷,總之他不想將自己的命運寄托於別人,他想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雖然這聽起來有些可笑。
第二天,淩晨。
鬧鍾準時響起。
“老習,起床。”
“再睡會!”習衛國一反常態。
“老習,雖然革命事業遇到點苦難,但你這老同誌可不能掉隊……”
“今兒咱不著急,該著急的是別人。”習衛國睜開眼,然後又閉上,一副養足了精神的意思,李凱越也沒多問,兩個人睡了個回籠覺,然後才起床。
洗漱完畢之後,習衛國和李凱越汽車來到鬼市。
還未上土坡,習衛國就對李凱越說:“小越,你信不信,肯定有人在等著咱倆?”
“我信……”李凱越笑著說:“肯定是老康。”
果然,當跨子車駛上土坡後,二人看到一個人,正在他們擺攤的地方等待,似乎等了很久。
那位不是別人,正是老康,這個有些精明的過了頭的小老頭,他穿著一件厚厚的妮子大衣,今天天氣不好,風很大。
“嗡嗡嗡……”
跨子車直接駛向老康,後者見到習衛國二人後,當下露出一副笑臉,總算是把這二位盼來了。
然而,跨子車並未停下,而是和老康擦肩而過,駛向了前方,習衛國和李凱越二人看都沒看老康一眼,害的後者隻能在後麵追趕。
“小習……”
老康邊追邊喊,跨子車卻不停,習衛國和李凱越連頭都不回。
最終,跨子車還是兜了個圈子,回到了之前擺攤的地點,習衛國和李凱越先後下車,兩個人,兩件軍大衣,兩個破馬劄,隻是這次沒帶包袱皮,更沒著急擺放東西。
“累死我了……”
習衛國和李凱越抽了半根煙,老康才走了過來,畢竟上了歲數,剛剛那兩圈跑下來,氣喘籲籲。
“呦嗬,這不是老康麽?”李凱越笑問。
“你少來這套,剛才我喊了半天,你倆故意不理會……”老康知道李凱越是故意氣自己,蹲在地上老半天,才終於緩過勁來。
“小習,來一根……”這一次,老康可是客氣的多了,哪怕剛剛被兩個晚輩戲弄了一番,但在看到習衛國的煙抽的差不多的時候,連忙拿出一包煙,客客氣氣遞過去一根。
“不了,這還半根呢!”習衛國說。
“續上,煙酒不分家……”老康沒皮沒臉的把煙遞給習衛國,等了一會兒也沒見他拿出那件兒瓷碟,他耐不住性子蹲在了地上。
“小習,你那件東西出手了?”
“老康,你問這幹嘛,一件兒假貨而已。”習衛國吸了吸鼻子,這個時候李凱越也做在了他的身旁,兩個小馬紮挨著,哥兒倆就這麽靠著肩膀,這陰天的深秋時節,冷。
“不能說假的,咱古玩行,沒假東西,最多算是新仿……”
老康說話間,掏出另外一包紅色中南海,以前習衛國也沒見他抽過這煙,肯定是來之前特別準備的。
“小習,來一根?”
“不了。”習衛國擺手道。
老康扭臉問李凱越:“小李,你來一根。”
李凱越理也沒理老康,而是自己掏出軟中華,吧嗒按下了打火機。
老康沒再招惹李凱越,他扭臉看向了習衛國,一臉賠笑道:“小習,你那件兒東西,到底出手沒有?”
“宋大寶給的太少,沒舍得賣。”習衛國裹了裹著軍大衣道。
“他出多少?”
“兩千。”
老康聽到這個數字之後,眼睛一轉,笑道:“小習,兩千不少了。”
“什麽就不少了……”李凱越接過話茬,大嘴一撇,吸了口煙,邊吐著煙圈邊說:“那東西可是我們大老遠從河南廢了老勁兒才弄回來……”
“河南?”
“可不嘛,前些天去了趟洛陽,然後去了寶豐一趟。”
“寶豐縣!”老康的眉毛動了動,但很快平複了心情,不動聲色的看著李凱越。
“對啊,寶豐,誰讓我們哥兒倆眼力不好,隻能去村裏砰砰運氣,誰成想,在一瞎眼老太太家裏看到了這隻喂雞苗的小碟子,當時這裏還放著水泡的小米呢!”
李凱越突然停下,自顧自的吸了口煙。
“然後呢?”老康聽的認真。
“然後我和老習覺得是個老物件兒,所以就商量著買下來,價錢都講好了,誰城想來他媽一搶行的,而且還財大氣粗。”
“不規矩,這人不規矩。”
“就是,古玩行不許搶行,丫就一棒槌,兩三下就出到了八千,當時李爺我就急了,虎軀一震給丫拉出去一頓劈柴燉肉……”李凱越繪聲繪色的編著故事。
習衛國在一邊聽著,心想這神侃的本事,自己還真比不過小越。
“就這麽著,這東西就到你們手裏了?”老康六十歲了,什麽故事沒聽過,對於李凱越的話也隻是聽聽而已,不過,昨天宋大寶的一係列反應,讓他覺得習衛國那件東西,弄不好還真是個玩意兒。
倒騰了一輩子小玩意兒的老康,自然對好東西向往已久,更別說是汝窯,那東西能讓行內人發瘋。
所以,老康覺得自己有必要弄清楚些事情。
“小習,東西呢,還不拿出來擺上?”老康見習衛國遲遲不拿出東西,心裏已經著急了。
“差點忘了正事,還好你提醒……”習衛國說著,左手伸進軍大衣兜裏,取出那件兒天藍色的小瓷碟,也懶得鋪包袱皮,直接放在了腳下。
老康朝著習衛國笑笑,抬手輕輕拿起那件小瓷碟,眯著眼睛仔仔細細的審視起來,那股子認真勁兒就甭提了。
“雨過天青雲破處,者般顏色作將來……”老康邊看,嘴裏邊嘟囔著一句詩,越看越入神,但很明顯他把汝窯和柴窯弄混了,因為那句詩和汝窯沒有關係。
“老康,您這念叨什麽呢?”習衛國故意問了一句,從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這東西他看著有一眼。
“沒什麽,沒什麽……”老康收起了那一臉的肅穆,將小瓷碟輕輕放回地上,整個過程極為的緩慢,明顯有些不舍,可還要裝作無所謂,這的確有些難度。
習衛國抽了口煙,之後語重心長道:“老康,上次經過你們一番批鬥,您猜怎麽著?”
“怎麽著?”老康問。
“我越看,越覺得那東西不真。”
“也不能這麽說……”老康聞聽習衛國的話,眼睛一亮,隨後一副安慰的口吻:“東西雖然是仿的,但也有一定的水準。”
“什麽水準,一喂雞的東西而已。”習衛國說完,扭臉看了一眼大馬金刀的李凱越,後者抽了口煙,邊吐著煙霧邊道:“老康,行了,您沒事就一邊涼快著去吧,我們這還得賣東西呢,沒工夫跟你閑扯。”
“呆一會兒,再呆一會兒。”
老康說著,掏出一根煙,遞給李凱越,見後者不理睬,自己給續上了。
“小習,我現在不練攤了,但碰上喜歡的老物件兒,還是願意入手,以前的老客戶也經常找我,我家裏東西不少,就是缺件兒好瓷器,不如你把這東西放我那,我幫你賣?”
老康終於道出了來意,一來他覺得這東西不錯,雖然不敢確定真是汝窯,可他還是不想放過這次賺錢的好機會。
直接入手風險太大,可萬一真是汝窯,又怕擦肩而過再次走寶,讓習衛國把東西放他那,然後想辦法找人看看,這是最穩妥的辦法,這想法不可謂不精明。
“就不麻煩了,我這東西就是一工藝品,名字都取好了,北京瓷,放您那,不是給你添堵麽?”
習衛國當然明白老康的心思,不過這東西不是給他準備的。
“瞧您說的,不添堵,不添堵,東西放我那,是給我長臉……”老康想讓習衛國把東西放他那裏賣,習衛國怎麽可能同意,兩人你推我讓的就這麽僵持在了一起。
“老康,您這幹嘛呢?”
一個聲音傳來,三人同時抬頭看過去,一個六十多歲,身穿中山裝的小老頭走了過來。
“老杜……”老康認出了來人,老杜昨天還跟自己一起來討伐過習衛國,不僅是朋友還是同行,之前一起練過地攤,隻是沒堅持多長時間,就在家在哄孫子了。
老杜這次不是自己一個人,還帶了一位身穿著灰西裝,戴著一個金絲眼鏡,穿著長相斯斯文文的中年男子。
“這是?”
“我兒子,杜海,常年在外,平時很少回來……”
“我想起來了,您跟我提起過,他在天津衛倒騰古玩,專門做瓷器生意,後生可畏……”
老康嘴裏一個勁兒的誇讚,心裏卻一點都不高興,這老杜父子兩個過來,毫無疑問是奔著這件兒瓷碟來的,這不是故意添堵麽。
心裏這麽想著,但老康臉上不顯山不露水,笑問:“你們爺倆兒這是?”
“杜海昨天大老遠從天津回來,我領著他出來轉轉,趕巧了走到這……”
老杜和老康兩人談笑風生,心裏卻各自有著小算盤,老杜邊說著客套話,卻不忘給兒子使個眼色,杜海心領神會,低頭看去。
隻看了地上的瓷碟一眼,杜海的雙眼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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