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一輛解放卡車踩著落日的餘暉，駛入博物院辦公大院。

    辦公樓門口，整個單位的領導層都在，其中也包括高壽亭，他們在等王華山的消息，他臨走的時候說過，肯定能把那批汝窯帶回來。

    “高院長，你身體不太好，要不你先回去？”劉奇對高壽亭說。

    兩人曾共事多年，感情深厚，高壽亭回到單位也是劉奇等人的建議，之後一批有能力的老專家進入到了管理層。

    高壽亭搖了搖頭，他雖然並不同意此次收購，但畢竟是單位一把手，如此重要時刻，他不可以不在場，哪怕此刻的心情異常的複雜。

    “怎麽還沒來？”

    現場，最著急的有兩位，從特殊年月到現在，他倆和王華山一直都保持著良好關係，套用紅樓夢中的一句話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來了！”

    終於看到卡車。

    高壽亭通過擋風玻璃，看向車裏的王華山，一臉春風。

    “大夥都在？”

    卡車停下，王華山推開車門，第一個下車，那輕身一躍，幹淨利索，整個人好像年輕了十歲。

    “王副院長，怎麽樣？”

    “遇到些困難……”王華山看了劉奇一眼，然後不緊不慢的點了一根煙：“不過還好，一百件汝窯，成功收回。”

    “一百件！”

    “太好了！”

    現場除了王華山之外，最高興的就是和他共事多年的那二位，他們兩人的命運和王華山的命運早就密不可分，而這批汝窯就顯得異常重要。

    當那一件件的汝窯瓷被張川四人抬下車後，這二位首先過目。

    “沒問題，大開門的東西。”

    “高院長，咱們也看看。”劉奇對高壽亭說。

    “去。”高壽亭站著原地，其他人上前紛紛看過，沒有發現任何問題，所有人眼中，這些無疑都是宋汝窯，國之瑰寶，國之重器。

    現場最風光的無疑就是王華山，除了他之外就是之前介紹過的那兩位，接下來開口說話的也是其中的一位。

    “我提議，明天中午，召開一次表彰大會……”

    “不不不……”王華山擺擺手，“老陳啊，咱們都這把歲數了，沒必要搞那種形式主義，為單位盡職盡責，是我們每個文物保護工作者應當應分的分內事……”

    再次提到文物保護四個字，王華山的心裏突然覺得有些別扭，同時臉上微微有些發紅，但隻是一閃而過。

    “此言差矣，這麽大的事，王副院長居功至偉，這批文物可不是別的，汝窯啊，咱們博物院總共才十七件，而台北故宮博物院卻有二十一件……”

    “現在不同了，一百件兒，整整一百件兒汝窯，揚眉吐氣，必須向全社會公開……”

    聽了二人的話，王華山隻是笑著搖搖頭，並沒有像剛剛那樣表示反對，還不忘扭頭看向高壽亭。

    “高……”

    本應該稱呼高院長，但話到嘴邊，王華山突然改口：“老高，你的意思呢？”

    高壽亭沒說話，以眼下這個情況，說什麽都不合適，連離開都不合適，但留下來更加尷尬，隻能給別人做嫁衣。

    “那好，既然大家都沒什麽意見，就按照老陳的提議，但表彰大會就免了，倒是可以搞一個見麵會，向媒體大眾公布這個大喜訊……”

    老陳：“我同意，這事我來籌備……”

    “老高……別急著走，您是一把手，你可一定要來……”

    王華山看著高壽亭轉過身，那個偉岸但落寞的背影，漸行漸遠，王華山的臉上露出勝利者特有的表情，相信以後自己說話，都會像今天一樣，一言九鼎。

    劉奇看了王華山一眼，然後轉身離開，剩下的人一個個的離去。

    現場。

    隻剩下王華山三人。

    “這幫人，什麽態度！”老陳說。

    王華山：“俗話說不遭人嫉是庸才，我倒是無所謂。”

    “不過，王副院長，咱們也不能一直勢單力孤下去！”

    “就是，您要知道，有些同誌對高壽亭是有意見的，他這一上來，調整了十一個工作崗位，那十一位老同誌都離開了管理層，很多人是有意見的……”

    “放心，回來路上，我已經給邵主任打過電話了！”王華山點到即止，但臉上的表情已經很說明問題，最起碼在場的二人都能猜到內容和結果。

    “我說您怎麽這麽半天才回來，原來是……”

    夜晚。

    在那一百件兒汝窯被妥善安置在庫房後，張川四個人才下班，而最後一個離開大院的是解放車司機，他受雇於博物院，當然還有他的卡車。

    卡車行駛在路上，這個時間點，整個城市中的絕大多數人都已經休息。

    累了一天，終於可以回家睡覺。

    “滴滴”

    迎麵而的一輛卡車，和對方司機認識。

    他停下車，對方也停下，他搖下車窗：“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嘛去？”

    “巧了，你趕緊跟我走。”

    “什麽事兒？”

    “有大活兒。”

    “大半夜的，明天幹。”

    “一趟一百，還不出遠門兒，兩個鍾頭就完事兒，你不去？”

    “那我得去，到底什麽活兒，給這麽多錢，別是拿咱開涮？”

    “您放心，大國企的活兒，我都跑兩趟了，這是第三趟，錢是一趟一結，拉的是批瓷器。”

    “瓷器？”

    “沒錯，也邪了門兒了，剛才我呼機都瘋了，好幾家單位找車，都是拉瓷器，要不然怎麽給這麽多錢，咱這臭拉腳的也成香餑餑了……”

    對方司機自嘲的開了句玩笑，問：“對了，你剛才嘛去了，我呼你也不回。”

    “呼機沒帶，是給一家單位拉活兒。”

    “拉的什麽？”

    “也是瓷器。”

    二人沒多說，分別開著各自的卡車，很快來到潘家園附近，看到一輛輛的汽車駛向鬼市，有吉普車、有小轎車，也有和他們一樣的大解放車。

    然而，他們並未停留。

    兩車最終來到一個三級跳小院門口，隻是眼前的陣勢著實嚇了他們一跳，這裏居然和鬼市一樣，足有十幾輛車停在門口。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