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醫院，病房。

    張川看著狼吞虎咽中的王華山。

    “老舅，你慢著點吃。”

    “不成，吃飽了，才能收拾他們……”

    王華山邊說，一個勁的往嘴裏送饅頭，他出奇的冷靜，讓張川更加不放心：“老舅，冤冤相報何時了，這道理還用我跟您說？”

    “哼，這話最騙人！”

    王華山：“古人雲，有仇不報非君子……”

    “您說的都對，但您別跟衛國較勁了，現在真相大白，以後你找古三……”

    提起古三，張川還有些後怕，摸摸臉上的淤青：“也五十多的人了，怎麽那麽大勁兒，對了老舅，你說他是帶藝投師，到底什麽出身？”

    “不太清楚……”

    王華山：“不過，後來聽說，動亂年代，他離開博物院之後，是在古墓裏呆了十年。”

    “什麽？”

    張川想起來，都覺得後脖頸子發麻，良久才喃喃自語：“莫非，是個盜墓的出身？”

    “很可能……”

    王華山：“後來，他還收留過一幫盜墓的，路子很廣！”

    “這樣的家夥，您怎麽對付？”

    張川：“沒兒沒女的人，天不怕地不怕……”

    聽了張川的話，王華山冷冷一笑：“你看不出來，他表麵上對誰都不冷不熱，但對習衛國卻不一樣，他一輩子沒兒沒女，是把習衛國當成了兒子……”

    “老舅，您怎麽又盯上衛國了？”

    “廢話，要不是他給我下套子……”

    王華山想起那事，還恨得牙癢癢，“對了，單位那邊？”

    “您被停職了……”

    張川搖搖頭：“老舅，要不然，您就退下來得了，跟衛國他爺爺，您師父一樣，養花種草，閑雲野鶴，不是挺好。”

    “不……”

    王華山目光堅定如石如鐵：“怹老人家是看透了，但我不一樣，就是因為怹老人家的遭遇，我才不想步後塵，我拚了命爬，才有了之前的地位……”

    “權利，真的那麽重要？”

    “你沒當過領導，有些事你不懂！”

    王華山：“想停我王華山的職，高壽亭想的美，現在還不知道是誰的天下，輸贏還沒分出來呢。”

    “還沒分出來，您……”

    張川的話還沒說完，門被人扣響。

    一個年輕人走進來，手裏拎著個果籃。

    “你是？”

    “我叫孫偉。”孫偉說完，摸了摸頭上的淤青，上次被林天他們打的不輕。

    “咱們認識？”

    “您不是認為我，但您肯定認識邵主任？”

    “你是？”

    “邵主任曾經是我爸的秘書！”孫偉說：“王副院長，邵主任想見您。”

    這話，如同一劑良方，讓王華山渾身是勁兒。

    “小川，把我衣服拿過來。”

    “老舅，你這病……”

    “好了，全好了……”

    王華山穿上衣服，然後出了病房。

    卻不想和對麵一個手提暖壺的胖子裝了個正著，暖壺掉在地上，熱水撒了一地，好在是深秋，大夥穿的都多。

    “丫沒長眼？”胖子罵。

    “嘴幹淨點？”張川說。

    “算了……”王華山心裏痛快，拿出一百塊錢遞給了胖子，然後轉身離開了。

    “傻逼……”

    胖子罵了一句，將一百塊錢揣進兜裏。

    “大寶，你跟誰嚷嚷呢？”

    病房裏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沒事……”

    胖子轉身，回到病房內，跟三個病友家屬打完招呼，然後來到最裏麵的一個病床前。

    病床上，躺著一個女人。

    三十多歲，清瘦清瘦的，人很漂亮，隻是臉色發白，旁邊還有一個小男孩，大概十來歲，虎頭虎腦的，給母親捏腿的手法十分嫻熟。

    “兒子，去，買個新暖壺，記著，別在醫院裏買，去停車場邊上的小賣部，差三毛錢呢！”

    胖子替下兒子，坐在床尾的馬劄上，給媳婦捏腿。

    女人見兒子出門，不忘提醒他：“過馬路注意安全，小心別讓小賣部的人少找你錢……”

    “你就放心吧，我宋大寶的兒子，能給別人騙了？”

    “瞅把你能的……”

    女人白了宋大寶一眼：“要不，咱回家養著，醫院太造錢，我這一病，把你辛辛苦苦賺的那點錢，全都花了……”

    “你別廢話，賺錢不就是防著天災人禍，再說了，人吃五穀雜糧，哪有不生病的，生病正常，要不生病那不成老妖精了，醫院的大夫還不都餓死……”

    宋大寶一句話，不僅把自己媳婦逗笑了，旁邊病床的幾位病友心裏也舒服了不少。

    “就是，人哪有不生病的，我們家那位，老嫌棄我托他後退，還是宋先生知冷知熱，這大老爺們，真是個好丈夫……”

    病友都羨慕。

    女人笑著說：“話是這麽說，可這看病，簡直就是無底洞……”

    “行了，你現在隻管養病，不然就對不起我跟兒子天天伺候你，你要是不聽話，我可揍你。”宋大寶嘴上威脅著，手上卻一直沒停，除此之外，臉上不見猙獰，滿是笑容。

    “換液……”

    女護士走了進來。

    每次基本都會催交錢，這次卻一反常態。

    “大夫，那個……”

    “有人給你交了，一次兩萬……”

    “什麽？”

    宋大寶有些詫異：“誰交的？”

    “你朋友……”女護士轉過身，“那不就在門口麽？”

    宋大寶轉身看去，當下笑了。

    “大寶，這位是？”女人問。

    “我朋友，習衛國。”宋大寶說。

    “您別動……”

    習衛國見她要起身，走過去，將果籃放在床頭。

    “大兄弟，我們看病，怎麽好意思讓你給錢呢！”女人說著，抬手打在宋大寶身上：“你是不是又……”

    “嫂子，您別多想，這錢是我欠宋先生的……”

    習衛國說著，將手裏拎著的牛皮紙袋遞給宋大寶。

    “得，那我收著？”宋大寶來者不拒，收下錢，不用數，隻看到全是大團結，以及分量能估計出有多少，應該是三萬，他把錢遞給媳婦：“我跟你說過，別操心錢。”

    “我還有事，先走了。”習衛國說完轉身就走。

    “大寶，趕緊去送送。”

    “那你自己待會，有事叫我……”

    宋大寶轉身離開，在走廊中追上習衛國。

    “沒想到吧？”宋大寶問。

    “是沒想到，沒想到，你還真有個媳婦，是你那同學？”

    “我那是胡說的……”

    宋大寶遞給習衛國一根煙，然後自己點燃，吸了一根：“不過，我的確上過大學，法律係，但因為打架，被開除了，我結婚挺早，兒子十歲了，媳婦半年前得了這毛病……”

    “錢夠嗎？不夠我在給你點。”習衛國說。

    “足夠了……”

    宋大寶說：“對了，今早上，我在集貿市場看到李凱越，他怎麽賣起服裝了？”

    “是嗎？”

    習衛國臉色不好：“分贓不均……生我氣了。”

    “習爺，要說別人可能，你習衛國，幹不出那事兒來。”宋大寶似乎把什麽都看的清清楚楚：“有時候真佩服你們，沒老婆孩子，可以為兄弟兩肋插刀。”

    “我沒你說的那麽好，隻是不想讓跟多的人卷進來……”

    習衛國沒想瞞著宋大寶，這人聰明到極點，想瞞著也滿不了，當然，也沒必要瞞。

    宋大寶：“我能幫上點什麽？”

    習衛國：“那就幫我個忙吧？”

    “您說。”

    “不用說，這個你拿著。”習衛國說完，給了宋大寶一個牛皮紙袋。

    宋大寶一看，心裏就全明白了。

    “習爺，您就這麽信得過我？”

    “以前，信不過，現在信了。”習衛國淡然一笑，然後轉身就走。

    看著手裏東西，宋大寶抬起頭，對著習衛國的背影，喊：“習爺，您就不想知道，在二皮那，到底是不是我給您二位埋地雷？”

    “無所謂。”

    習衛國沒轉身，他瀟灑的離開，隻剩下了宋大寶，良久，他麵無表情的臉上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兩天後。

    清晨。

    習衛國按時起床，其實比之前起的要早。

    看著空空如也的院子，想起之前人滿為患的熱鬧場景，有些發呆。

    “早”

    一個聲音突然傳來，或許是安靜慣了，突然冒出個聲音，讓習衛國一驚。

    他回頭一看，竟然是盧雯迪。

    “你……沒走？”

    習衛國原本以為她應該已經走了，三天前她就說要回國，這幾天也一直沒見過她，難道她一直沒走，就在後院屋裏悶著？

    盧雯迪：“想明白些事情，所以決定不走了。”

    習衛國：“你……”

    盧雯迪：“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習衛國：“那我是那種人？”

    “你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盧雯迪：“那天的事兒，我想說句抱歉，不該跟你說那樣的話。”

    習衛國：“你……”

    盧雯迪：“你不用故意說些難聽的話趕我走，我體會過被你們兩個孤立的感覺，所以我知道，你肯定有事瞞著我……”

    “好吧！”

    習衛國最終敗下陣來，如果早知道是這樣，當時真的不應該拋下盧雯迪，應該讓他參與進來。

    “說說吧，你到底有什麽事？”

    盧雯迪走了過來，這樣一個習衛國，明擺著是有心事。

    習衛國：“沒什麽，估計會出趟遠門兒。”

    “去洛陽，我陪你……”盧雯迪還以為他又要出去尋寶，這樣正好，她也是個閑不住的人，但事情似乎並沒有她想的那樣簡單。

    “不是……”

    習衛國搖搖頭：“這次，我一個人。”

    “……？”盧雯迪不明白，她懂國外的古董，也懂國內的古董，卻不懂國內的世故人情，以及法律政策。

    “也沒什麽，我要真走了，以後你幫我喂喂魚，別讓他們餓死，幫我看好我那些寶貝……”習衛國笑著，聳聳肩，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哪位是習衛國？”

    一個冷厲的聲音傳來，同時還有兩對腳步聲，習衛國轉身看去，是兩位身穿軍大衣的男子，是真正的軍大衣，大門口還停著一輛警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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