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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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九點。
空軍大院,高家。
高磊坐在沙發上,左手兩指夾著一根煙,茶幾上的煙灰缸裏滿是煙頭,電視機早就雪花一片。
“閨女還沒回來?”
鄒紅穿著一身睡衣走了出來,抬眼看了下石英鍾:“以前閨女常年在外,倒也習慣了,現在突然回來晚點,還挺擔心,要不你讓秘書開車去找找?”
“嗯。”
高磊剛站拿起電話,門開了,高欣悅走了進來。
高磊:“去哪了?”
高欣悅:“累了,我回屋睡覺。”
高磊:“我們等了半天,你就這態度?”
高欣悅:“懶得跟你吵架,我去了趟郊區,給習衛國的父母做了頓飯,收拾了碗筷,然後陪他們聊了會天兒,回來晚了,您多擔待。”
“你……”
高磊:“你這是故意氣我?”
高欣悅:“您多想了,沒吃的話我現在就去做。”
高磊:“我們吃過了,陪你媽聊聊天,我就知足。”
“可以。”高欣悅很痛快的答應下來,然後坐在了沙發上,沏茶倒水,並親手將兩杯熱茶分別遞給了高磊和鄒紅,整個過程恭恭敬敬。
“閨女?”
鄒紅顯然有些詫異,一直以來女兒都是個叛逆的問題少女,從未向今天這麽懂事過。
高磊更是不知所措,下意識的以為是出了什麽天大的事情,所以才問:“你今天這是……”
“你們放心,我沒有得癌症,更沒有要尋短見的意思,我還沒活夠呢!”
高欣悅坐在沙發上:“不管怎麽說,你們都是我的父母,今天習衛國的父親跟我聊了很多,一直說家和萬事興,劉阿姨也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別忘了自己的父母,我覺得他們說的很對。”
高磊:“這話,我和你媽也說過。”
高欣悅:“以前聽不進去,當了一天別人的兒媳婦,突然覺得你們挺可憐的,隻有我一個閨女……”
高磊:“習衛國的父母,我見過,給我的印象很深,論教育子女,我的確不如他們,是一對讓我敬佩的夫妻,這話不是讓你高興,讓我佩服的人不多,他們是。”
鄒紅:“老高,要不你幫幫習衛國?”
“我是想幫他,今天也跟他說過了,可他……”高磊看向高欣悅,無奈的搖搖頭:“他不聽我的,我也無能為力。”
“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
高欣悅早有預料,她太了解習衛國:“他看上去隨和,除了和朋友偶然逗貧,甚至很少說髒話,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卻從不允許別人踐踏他的底線……”
“可笑的底線!”高磊不以為然。
“我沒法跟你交流。”說著,高欣悅拿起電話,撥通了高雅家的座機號碼。
“哪位?”
“是我……”
高欣悅說明了情況:“做好準備,恐怕要開庭了。”
元旦。
從這一天開始,進入了1992年。
李凱越在看守所見到了習衛國,在此之前,習衛國收到起訴書,明天就要開庭了,屆時,他就將以被告人的身份,被提起公訴。
早在幾天前,合議庭已經成立,六十歲的歐陽東成為審判長。
他的心情並不好,因為明天就是兒子的忌日,人生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不是每個人都經曆過中年喪子之痛,十五年前他一夜白頭。
清晨。
人民法院。
一夜未眠的歐陽東坐在高聳威嚴的審判席上。
習衛國被兩名法警帶到了法庭,在旁聽席上,他看到不少熟悉的身影,李凱越父子自不必說,其中還有高欣悅、盧雯迪、高雅和高程姐弟,錢中華、大磚頭、周懷德、孫軍、六子、老張等人也在。
多日不見,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相聚,不管是習衛國還是旁聽席的眾人,自然感慨良多。
見眾人一個個神情暗淡,習衛國特意朝他們笑了笑,至於他們回應給他的笑容有多苦澀,也隻有他們自己心裏清楚。
“全體起立……”
審判席上,審判長歐陽東第一個站起身來:“請公訴人宣讀起訴書。”
公訴人當眾宣讀了起訴書。
“關於被告人習衛國倒賣文物,以及詐騙公私財物一罪,現在正式開始庭審。”
隨著審判長歐陽東落下法槌,庭審正式開始。
“被告人習衛國,你收到的公訴書,是否和公訴人宣讀的一致?”依照法定程序,歐陽東對習衛國進行了詢問。
“沒有問題。”習衛國說。
歐陽東又問:“請問被告人習衛國,起訴書中的指控事實是否存在?指控罪名是否成立?你是否自願認罪?”
“純屬無中生有,我不認罪。”習衛國字正腔圓,從進入法庭之後就沒有低過頭,甚至還有意將下巴抬高了一些,並非對法律的漠視,而是對自己行為的認可。
審判席上,歐陽東的眼神有些變化,卻無礙於臉上的威嚴。
接下來,進入到了法庭調查過程中。
公訴人對習衛國進行詢問,整個過程,習衛國都十分謹慎,他很清楚公訴人的身份,就是要證明自己有罪,他每一句話都極為的小心。
整個過程,身為習衛國辯護律師的趙新軍也在仔細的聽著,身為辯護律師需防止公訴人向被告提出威逼性、誘導性或與本案無關問題的,屆時,律師有權提出反對意見。
公訴人:“請問被告人,一個月前,也就是1991年十月到十一月份之間,你是否分批次將兩千多件仿造汝窯帶回了北京?”
習衛國:“是,不過……”
公訴人沒等習衛國開口,便打斷:“你隻要回答是和不是。”
“是”
整個過程,他隻有點頭,因為公訴人詢問的事情,的確發生在他身上,對此,趙新軍也沒有提出任何疑義。
詢問結束後,歐陽東看向趙新軍:“辯護律師,你有沒有要問的?”
按照流程,趙新軍也應該對習衛國進行提問,當然是有利於自己當事人的訊問,然而他並沒有那麽做,這讓習衛國覺得有些不對勁。
事實上,趙新軍給他的印象並不好。
接下來,到了舉證質證的環節,公訴人宣讀了被告人的筆錄,而習衛國的筆錄沒有任何對本案具有決定性的價值,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公訴人:“審判長,請允許本案一位重要證人出庭作證。”
歐陽東:“可以。”
“什麽證人?”旁聽席上,眾人有些不解。
很快,王華山出現在了庭審現場,看向習衛國的眼神,陰冷中透露出置他於死地的寒意。
“老丫挺!”
觀眾席上,李凱越看到王華山,恨不得衝上去給丫撕碎了喂狗。
“砰砰砰”
歐陽東敲錘提醒:“肅靜。”
現場很快安靜下來,公訴人看向審判席:“審判長,證人長期負責博物院的領導工作,同時也是此案的見證人。”
歐陽東點點頭。
公訴人:“請問證人,一個月前,你是否代表博物院收購了一批仿製汝窯瓷?”
王華山:“是的,搶救性收購。”
公訴人:“從誰手裏?”
王華山:“被告人,習衛國。”
公訴人:“請詳細陳陳述你和當事人的談話。”
王華山:“當時,我找到了習衛國,一見麵他便極力勸我買下那批汝窯,沒錯,他說的就是汝窯,後來才發現那是一批仿品,給博物院造成了十萬元的損失……”
“放屁,誰說賣的是汝窯……”
李凱越實則聽不下去了,站起身來怒指王華山,大磚頭更是怒不可遏:“你個老丫挺,滿口胡沁,小心我……”
“肅靜……”
歐陽東再次敲響法槌:“我提醒旁聽者,如果繼續胡鬧,就馬上離開現場……”
“趕緊坐下。”李國華提醒了李凱越。
盧雯迪直接拉了大磚頭一把,二人雖對王華山深惡痛絕,但也隻能老老實實坐下,心裏罵著八輩祖宗,甚至決定庭審結束後,去揍他老丫挺。
相對的,習衛國倒很冷靜,哪怕隻是臉上冷靜。
“現在進行質證環節。”
歐陽東看向辯護席:“被告律師,請開始。”
趙新軍站起身來:“證人,請問,你和被告的談話,有沒有其他人在場?”
王華山:“沒有。”
趙新軍:“那你如何證明,你言辭的真實性?”
王華山:“我用我的人格,和我的黨性證明。”
“這……”趙新軍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麽,畢竟對方是國企單位的領導,而且還拿出黨性來保證,他可以質疑對方的言辭,但不能質疑對方的黨性。
審判長:“被告律師,還沒有問題?”
“暫時沒有。”
趙新軍坐下,沒敢去看他的當事人,更沒有理會旁聽席。
“這混蛋,怎麽當的律師?”李凱越現在瞅誰都不順眼,而盧雯迪也對趙新軍的反應有些詫異,按照常識來說,身為辯護律師的趙新軍完全可以通過王華山和習衛國之間的恩怨關係,對他提出質疑。
然而,他非但沒有那麽做,相反,對王華山的詢問,反倒讓他的證言更具真實性。
這一切,習衛國自然都看在眼裏。
“審判長,我有話要說。”
習衛國從始至終都沒有指望過趙新軍,他主動開口。
“可以。”
見歐陽東點頭,習衛國深呼吸一口氣,看向王華山。
“請問王副院長,今天是否隻有你一位證人?"
公訴人沒等王華山開口,便站起身來:“審判長,這問題與本案無關。”
“這對本案非常重要。”習衛國斷然打斷了公訴人的話,見審判長並未製止自己,再次看向王華山,問:“為什麽隻有你一位證人?”
“你什麽意思?”王華山不敢隨便回答習衛國的話。
習衛國:“入手汝窯的單位,除了貴單位,還有另外十七家,為什麽其他博物院和單位,或者是個人出庭作證?”
“這……”王華山一時語塞。
“我替你回答,因為古玩行自古以來,都是憑眼力吃飯,真買了假貨,那叫打眼,在南方叫吃了藥,打掉了牙得往肚子裏咽,絕對不會嚷嚷出去,我說的沒錯?”
“你……”王華山一個大紅臉,但他很快調整心態。
“我是文物保護單位,有別於你說的古玩行,就算我打了眼,但我有勇氣站出來,指正你的犯罪行為……”
王華山終於找到一個說辭,同時開始反擊:“沒錯,其他單位就是因為臉麵問題,所以才沒有出庭作證。”
“這隻是你的一麵之詞,因為其他人都知道,我們之間有過協議,我說過東西隻是工藝品,是他們自願購買,所以我才把東西賣給他們,相同的協議,你和我也有過。”
“胡說,從來沒有過什麽協議。”
王華山當庭否認協議的存在,在情理之中卻又在預料之外,因為協議並非隻有一份,不算個人,光單位就有十八份,他王華山這完全就是作偽證,他憑什麽這樣信誓旦旦?
這並非習衛國的疑問,也是旁聽席了解此事的眾人的疑問,但習衛國沒時間去考慮這些,他對王華山說:“那好,你能讓另外十八家單位出庭,證明沒有那些協議,我習衛國當庭認罪……”
“你……”
王華山再次語塞,但很快反應過來,看向審判席:“審判長,他應該為自己做無罪辯護,請證人出庭作證,應該是他自己的事。”
習衛國:“你知道他們要臉,不會出庭作證,所以你才這麽說。”
“你……”
王華山被問的啞口無言。
“老丫挺,沒說辭了?”觀眾席上有人開口。
“肅靜……”
歐陽東:“被告人,既然有協議,為什麽不拿出來?”
“證據已經交給了我的辯護律師……”習衛國說完,看向辯護席上的趙新軍,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他。
“審判長,我從來沒有見過那些協議?”
趙新軍一句話,習衛國當下眼神一變,旁聽席上更是喧嘩一片。
“怎麽回事?”
所有人都看向趙新軍,而趙新軍也看向了旁聽席,在最不起眼的一個角落,坐著一個身穿白色西裝的青年,不是別人,正是孫偉。
在趙新軍的目光投來後,他笑著點了點頭,似乎非常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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