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

    歐陽東：“請法警將辯護人的證據提交給法庭。”

    宋大寶從公文夾中取出一張紙，然後交給了法警。

    “審判長，這兩份協議書，是我的當事人習衛國在分兩次合法購入兩千九百件瓷器時，和一位民間燒瓷藝人所簽署的購買合同，上麵清清楚楚寫著他所購入的瓷器名稱，並非汝窯，而是工藝品——北京瓷！”

    宋大寶說，法警將協議呈交給了審判席，當然，協議需要進行司法鑒定，這個過程需要些時間。

    “經過司法鑒定，協議真實有效。”

    歐陽東當庭宣布，公訴人沒給任何人反應的機會，便立刻開口：“審判長，這份協議隻能證明被告人購買的是工藝品，並不能證明他在銷售過程中沒有隱瞞事實……”

    “那我該如何證明？”

    宋大寶問，公訴人：“除非被告人出售時，和購買方簽署過買賣協議，而協議上標注的購買物品名稱也是北京瓷！”

    “好……”

    宋大寶：“審判長，我還有證據提交。”

    “可以。”歐陽東說。

    宋大寶又從公文夾中取出一遝厚厚的協議，然後看向習衛國，後者微微點頭，那正是之前在醫院，他親手交給宋大寶的。

    宋大寶會心一笑，然後將那些材料遞給了法警，非常自信的看向審判席：“審判長，這裏總共有三十九份協議，是我的當事人，和購買方簽訂的購買協議，其中還有十八家國企單位……”

    宋大寶的一句話，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愣。

    審判席的歐陽東，以及兩名公訴人，包括旁聽席上的李凱越等等都有些愣神，尤其是證人席上的王華山，他和孫偉有過溝通，也曾見過趙新軍，同時也見到過那三十九份協議書，要不然，他也不敢出庭作證，可眼下這事怎麽解釋？

    “怎麽回事？”

    旁聽席上，孫偉看向趙新軍。

    趙新軍眉頭緊皺：“不可能，那些協議，我明明已經……”

    “難道說？”孫偉眉頭一皺：“狗急跳牆，想用虛假協議，蒙哄過關，他就不怕罪上加罪……”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審判席，等待司法鑒定，但李凱越等人都知道那些協議在趙新軍手裏，怎麽會突然冒出來，難道，昨天晚上，高雅？

    有人想到了高雅，昨天晚上她接到一個電話後離開，難道她弄到了那些協議？

    然而，眾人四下觀望，卻並未發現高雅。

    “來了？“

    終於，有人看到了高雅。

    她姍姍來遲，帶著滿臉的遺憾，甚至沒有發現庭審現場多出來的那兩台直播攝像機，直到她見眾人都看著自己，才開口：“怎麽了？”

    “你拿到那些協議了？”高欣悅問。

    “沒有。”高雅將事情說了一遍，眾人更加糊塗了，難道真是宋大寶狗急跳牆，弄了三十九份假協議出來，要真是那樣，不被鑒定出來才怪！

    “宋大寶這混蛋，不明擺著坑老習麽？”李凱越罵了一句，本能的看向宋大寶。

    後者卻是一臉的風輕雲淡，當然，還有習衛國，他自始至終都表現的非常自然。

    “經過司法鑒定，協議書，真實有效……”

    當這個結果被審判長歐陽東公布出來的一瞬間，包括高雅在內的習衛國眾多朋友，以及趙新軍和孫偉在內的整個旁聽席上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真有變數！”周懷德一臉的難以置信，雖然不知道宋大寶是怎麽得到的那些協議，但身為警察的他知道，這份證物的重要性，李凱越等人也在驚訝之餘，露出一臉欣喜的表情。

    有人歡喜有人憂，孫偉和趙新軍還在其次，最難以接受的就是證人席上的王華山，此時此刻，他目光帶著不解，嘴上自言自語：“不可能，這不可能！”

    宋大寶卻不管他，而是看向審判席。

    “審判長，按照公訴方所說，這些真實有效的協議，足以證明我的當事人習衛國在銷售他的合法所得的時候，已經和購買方說明了情況……”

    宋大寶站起身來：“協議上清清楚楚的寫著，買賣的是工藝品——北京瓷。”

    宋大寶說完，掃了公訴人一眼，然後便看向王華山。

    “這其中，就有王副院長和我當事人所簽訂的協議，黑紙白字，王副院長，你還想否認嗎？”

    “我……”

    王華山怕了，自始至終都有恃無恐的他，手在發抖。

    直到此時，他才終於明白，讓自己上當購買汝窯瓷並非是習衛國的報複，真正的報複是現在，他故意不拿出證據來，就是想讓自己把作偽證的罪名給坐實了。

    “看你個老丫挺還有什麽話說。”觀眾席上，李凱越說，但他還是不明白，那些協議是怎麽回事。

    “我明白了！”周懷德突然開口。

    “怎麽？”高程看向他，所有人都看過來。

    “你忘了，你和習衛國，用件兒雙陸棋盤騙我？”周懷德一句話，大夥也都恍然大悟，他們居然忘了習衛國的出身，而一旁的趙新軍卻不明白，明明被燒毀的協議，怎麽就會出現在法庭上。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趙新軍：“我明明……”

    “我知道了！”孫偉突然就明白了，“你拿到的那些，都是假的！”

    “不可能……”趙新軍不信。

    “沒什麽不能的，剛剛宋大寶不是已經說過習衛國的出身，他祖上幾代都在古玩行，不用問一個個都是做舊的祖宗，他本人也在博物院修複組待過，估計做張古畫都能真偽難辨，何況是些文字協議……”

    孫偉搖頭一笑：“他根本就沒相信過你！”

    聽了孫偉的話，趙新軍也想起第一次見到習衛國時候的場景，他對自己的確並不友善。

    “我說呢，習爺不會打無把握的仗……”大磚頭笑了：“這下，王華山那老小子有的受了。”

    “你……你們有證據，為什麽不早點拿出來？”王華山質疑道：“肯定是偽證，這些協議絕對是假的。”

    “證人，我提醒你，你隻有出庭作證的權利，沒有質疑證據的權利……”辯護席上，宋大寶開口：“不過，我可以回答你的問題，這些協議書，我的當事人在一個月前就交給了我……”

    話到此處，宋大寶將目光看向習衛國，回想起一個月前，在醫院走廊的場景，習衛國親手將一個牛皮紙袋交給了自己，裏麵有四張支票。

    兌現人分別是李凱越、盧雯迪、大磚頭以及習軍。

    另外，就是那兩部分的協議書，其中有二旺和習衛國的購買協議，以及習衛國和另外三十九家單位或個人的銷售協議。

    當時，宋大寶就洞察到了一切，知道習衛國是把全部身家和後續可能發生的法庭事宜全部委托給了自己，他從未被人如此信任過，他深知選擇性相信自己這種人，需要多大的勇氣和魄力……

    在得知習衛國被刑拘後，他就準備著隨時出庭。

    他甚至沒有去過看守所，這就是他和習衛國之間的默契。

    作為出庭的準備，他重新了大量的法律知識，還好，那正是大學時期所學的專業，這或許也是習衛國相信自己的原因之一。

    第一次開庭他就在現場，隻是沒被讓任何人發現，結果，他看到了孫偉，也發現還有另外三十九份協議的存在。

    他第一時間就做出判斷，那些協議都是假的，但以他對習衛國作偽技藝的了解，就算是假的，法庭上也沒人能查出來，那些協議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被當成真的發揮其法律效應。

    但問題出現了，趙新軍當庭否認了那些協議的存在，當時，他才知道，習衛國對事物的判斷力有多強，竟然將所有有可能出現的意外全部想到了，他本想當庭站出來。

    但，習衛國發現了他，並朝他擠了擠眼。

    沒錯，就像現在一樣，習衛國又朝著宋大寶擠了擠眼。

    宋大寶笑了，心想，習爺，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有心情玩兒！反過來一想，這不正是玩主的心態，有時候想想，玩兒，也需要莫大的勇氣的。

    當然，習衛國才不想玩兒這個。

    他是沒辦法，不得不給自己留後手，在醫院見到宋大寶之前，他並沒有想好要把手裏的東西交給誰，但看到宋大寶對患難妻子的那份真情，他才下決心賭一把。

    當然，這基於宋大寶大學時候的專業，隻憑借聰明和能說會道這兩點，他不會相信宋大寶，但他得知了對方是法律係畢業，他雖沒說過想幹律師，但習衛國知道，學以致用存在於每個人的心裏。

    所以，他決心賭一把。

    結果，他賭贏了。

    果然，宋大寶也長出了一口氣，想到剛剛自己在法庭上的表現，真他媽的過癮。

    不過，現在還不是高興的時候。

    宋大寶收起心思，再次看向王華山：“不好意思，這些協議，前些天弄丟了，剛找到。”

    “你……”

    王華山一臉緊張，雖然被宋大寶提醒過身為證人沒有對證據提出質疑的權利，但他已經慌了：“假的，肯定是假的……”

    “肅靜……”

    歐陽東敲響了法槌：“證據真實有效。”

    “審判長，鑒於證人涉嫌作偽證，我想我和我的當事人，有權請他回避……”

    王華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完了。”

    王華山被兩名法警帶走了，等待他的是什麽，所有人都知道，沒有人能救得了他，因為庭審現場有兩台攝像機在全程直播，這個案件已經影響很大，大到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地步。

    “完了！”

    趙新軍親眼看著王華山被帶走，身為律師，他很清楚，王華山想爭取最大的輕判，勢必會將自己抖出來，這也是為什麽他要毀滅那些協議的原因所在，但結果卻是徒勞。

    看著王華山被帶走，他聯想到了自己。

    趙新軍苦笑：“看來，上帝真的存在！”

    沒有人去關心趙新軍，此時人們都在等待習衛國的審判結果。

    “現在休庭……”

    歐陽東宣布了休庭，經過合議庭的討論，才能正式給出判決結果。

    長時間的等待，好似過了幾個世紀，直到歐陽東回到法庭，包括習衛國在內，所有人都看向審判席，等待著這一刻的來臨。

    “經過討論，合議庭依法駁回公訴方對被告人習衛國倒賣文物罪名的起訴……”

    歐陽東的宣布，讓在場眾人喜笑顏開，就連趙新軍那顆強烈受到譴責的心都在這一刻得到了某種程度的救贖，現場大部分人都以為習衛國會被無罪釋放的時候，讓他們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歐陽東再次宣布：“有關被告人習衛國詐騙公私財產的罪名，因案件複雜，擇日再審，休庭。”

    “這……”

    宋大寶眉頭緊皺，雖然他早有心理準備，但這一刻，他還是難以接受，哪怕習衛國被帶走的時候，朝他露出一臉無所謂的表情，但那更加讓人感到心碎。

    “這他媽算什麽？”李凱越是親眼看著習衛國被帶走，眾人卻沒有人馬上離開。

    “老周，這怎麽回事？”

    “早就有所預料，我說過，就算倒賣文物罪被推翻，也很難……”

    周懷德搖了搖頭：“按照之前此類案件的審判案例，這個案子的結果隻有一個……總之，衛國他，很難避免牢獄之災。”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會判多少年？”

    這是盧雯迪提出的問題，也是在場所有人都想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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