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心之所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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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的少年正是靳寒笙,他緊蹙著眉看著豐琳琅,兩人互不相讓大眼瞪小眼。
豐鸞羽已從對話中聽出幾人是相識的,便輕扯豐琳琅的衣袖,隨即將她拉到自己身後,歉然抬眸道:“二位見諒,方才是我莽撞。”
“姑娘言重,是在下走路不看路,該致歉的人是在下才是。”靳夜闌勾唇,溫文有禮拱手作揖。
“少在這裏假惺惺的,不在你東淩好好待著,來我豐國做什麽?”豐琳琅在豐鸞羽前開口,複又將豐鸞羽護到身後,憤憤瞪著眼前的兩人。
靳寒笙怒道:“你別不識好人心,我與小叔前來還不是為了給你送賀禮,下次你求我來我都不來。”
他憤怒甩袖,將臉撇開,氣得不輕。
“愛來不來,誰稀罕。”豐琳琅不示弱地吼回去。
“你……”靳寒笙氣得說不出話來。
豐鸞羽正要開口緩解劍拔弩張的氣氛,又被另一人搶了先。
“郡主或許是對我有何誤會,在下自問從相識以來,從未做過什麽得罪郡主之事,不知可否提示一二,也讓在下明白自己錯在哪裏。”靳夜闌好脾氣地輕言笑問。
豐鸞羽也將疑惑的目光看向豐琳琅。
靳寒笙插話:“好心沒好報,她就是沒心沒肺。”
豐琳琅正要發作,被豐鸞羽止住。
“二位既然是郡主的朋友,今日定是前來探望她的,久別重逢是當敘舊,不若到一旁的茶樓內坐下慢慢聊。”
“羽兒,發生何事?”豐明祁扒開圍觀的人,匆匆來到她身側。
豐宇軒也緊隨其後,見到靳夜闌時,微微一愣。
“哥,你讓他們趕緊滾出豐國。”豐琳琅滿眼嫌惡瞪著靳寒笙。
豐宇軒斥道:“九王與靳太子原來是客,你不能如此無禮,回去是該讓母妃好好教教你規矩,瞧瞧你哪有一絲郡主的樣兒。”
他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訓斥自己的妹妹,以往從來都是百依百順,哄著寵著,話才說完,他便後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特別是見到妹妹瞬間紅了眼,淚水奪眶而出時。
“連你凶我,既然這麽厭惡我,當初就不該將我從朝華庵接回來,你不將我接回來,我和清池也不會分開,她就不會死,是你們害……”
‘啪’的一聲脆響,豐宇軒的巴掌落在了豐琳琅的臉上,四周寂靜下來,所有人都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
豐琳琅捂著臉,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豐宇軒。
“你竟然打我……”
“我……”豐宇軒愣愣看著自己手。
“我討厭死你了,你會後悔的。”豐琳琅用力推了他一把,流著淚轉身,撥開人群跑走了。
眾人被這一幕驚住,包括豐鸞羽在內,她也是不敢相信豐宇軒竟會對豐琳琅動手。
最先反應過來的人卻是靳寒笙,他二話不說,拔腿便追了上去。
“宇軒,有話好好說,你怎麽能對琳琅動手呢。”豐明祁無奈歎息。
豐宇軒依舊看著自己的手,垂眸不語。
“此時因我而起,實在是抱歉,阿笙跟著郡主,世子不必擔憂。”靳夜闌麵上愧色愈深,隨即目光從豐宇軒身上,來到豐鸞羽身上又迅速越過,最終落在豐明祁身上。
“今日能得見殿下,實屬運氣,本應把酒暢聊一番,隻是天不遂人願,在下不小心惹惱了今日的壽星,心中甚是慚愧,若是殿下得空,不若明日再約一敘。”
“九王所言,正是我所想,明日由我盡地主之誼,邀九王把酒言歡如何?”豐明祁朗然應聲。
“甚好甚好。”靳夜闌頷首應著,目光無意中掃過豐鸞羽,不著痕跡移開。
豐鸞羽凝眸沉思,並未將二人的話聽進去,她此刻滿腹疑問,許多事還無法理清。
東淩九王、太子同時出現在豐國,而且半月後便是九王大婚,難不成真是為了來送一份賀禮,如此大動幹戈,真是因著與鈺王府的交情才來的?
“宇軒,你去瞧瞧琳琅,稍後我們與九王一起回王府去找你,琳琅性子不穩,且這城中也不太安穩,可別出了什麽事。”豐明祁帶著憂慮相勸豐宇軒。
被他這麽一說,豐宇軒哪還顧得了許多,連客套都沒有便迅速閃身而去。
豐明祁轉身道:“羽兒,為兄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東淩九王,便是你一直好奇的那位華朝神秘的第一丞相。”
“方才衝撞了九王,請見諒。”豐鸞羽卻興致缺缺,沒多少心思應付,自顧自想著心中的事。
靳夜闌淡笑:“公主言重。”
豐鸞羽敷衍地笑了笑,隨即轉身對豐明祁道,“哥,你與九王聊著,我去瞧瞧琳琅。”
“去吧,自己小心些。”豐明祁關切囑咐她。
隨意應了聲後,豐鸞羽便匆匆離去,身後便衣侍衛得到豐明祁的示意,立即緊跟其後,隨身保護她。
“殿下對公主確如傳聞中一樣無微不至。”靳夜闌目光緊隨著翩然而去的豐鸞羽,不明深意說了這麽一句。
聞言,豐明祁心中一突,又見他毫不遮掩地望著豐鸞羽離去的方向,心中有些慌亂,隨即急中生智道:“我就她這麽一個妹妹,自然是希望給她最好的,這不,宇軒是我的知己好友,是世間少見的翩翩佳公子,他們二人如今情投意合,卻是我最欣慰之事,待到他們成親時還望九王能賞臉前來。”
“公主這麽快就與世子許下婚約了?”靳夜闌開門見山詢問。
豐明祁心中警鈴大作,隱隱不悅,卻又維持著風度,淡笑道:“嗯,父皇不日便會賜婚,或許也就是在九王大婚之後。”
“哦,那倒是可惜了。”靳夜闌意有所指。
“九王此話何意?”豐明祁困惑不解,瞧著靳夜闌也不是那等無恥好色之徒,而且他的話又太過玄妙,讓人心顫。
靳夜闌搖頭:“殿下就當我胡言亂語吧,公主吉人天相,即使有血光之災或許也能逢凶化吉。”
豐明祁麵色微變,他自然是聽說過靳夜闌的本事的,據說對四柱測算之術有一定的造詣,一月前軒轅君臨本打算趁其不備偷襲東淩較偏遠的幾座城的,最終都是敗在九王的掐指一算中。
“九王可否明說,事關羽兒安危,我不敢大意。”豐明祁真摯看他。
靳夜闌道:“公主命格與世子相衝,二人若是有過多牽扯,必定會有惡事發生,至於其他的,天機不可泄露,我不便多說。”
“多謝九王坦誠相告,此時我甚是心憂,便不再叨擾了。”豐明祁感激拱手。
“告辭。”
靳夜闌頷首:“殿下請便。”
一直到豐明祁走遠後,久風才上前。
“爺,您方才所言是真?”
“假的。”靳夜闌得逞一笑。
久風不明所以問:“您為何要誆大皇子?且豐世子已八公主瞧著也是極配,若是能成就姻緣,對您也沒什麽壞處啊?”
“當然有。”靳夜闌自袖中將玲瓏手鏈拿出。
“方才它一直不安分,就是它帶著我過來才撞到了八公主,而後它的反應更加激烈。”
久風聞言,眼中劃過黯然,他知道主子所忘記的一切,包括那個風華絕代卻紅顏薄命的女子。
“久風,自從上次醒來後,爺這心裏就空了一塊,總覺著不對勁兒,似乎是忘了什麽重要的事,三年來在華朝發生的一切都記著,可為何總覺得差了些什麽,關鍵的地方總是連不起來,我與青鳶與玉驚鴻相識時,身邊是不是還有另一個人在?”靳夜闌將閃著微光的玲瓏玉鎖收回掌中握住。
久風垂首,不敢言語。
“為何不說話?”靳夜闌冷聲問。
“屬下也不知爺為何會有如此的感覺,您與驚鴻公子相識,與青鳶公主相交都是最平常的事,屬下並未覺得有何異常。”
“師父曾說玲瓏玉鎖隻為有緣人發光,我追尋夢中人多年,那個夜夜入夢的女子越來越模糊,還有她的身影,總會壓得我產不上氣來,這兩個月來,夢境也越來越離奇,沒想到今日玉鎖竟然會有反應,這個八公主,我自然不會輕易放過。”靳夜闌篤定道。
有瞧見主子有了這樣執著又霸道的一麵,久風不知自己是喜還是憂。
那個主子夢裏的女子已經逝去,他如何能開口說實話,兩個月前在天霞山,他們在場的所有人都對那個女子允諾過。
玉鎖再次閃光或許隻是巧合,畢竟它未在戴在任何一個女子的手上,私心裏他不希望主子屬於別的任何一個女子,他稱之為夫人的女子就隻有逝去的那一個。
不能明說,久風隻能婉轉規勸,即使他知曉自己主子打定的注意不會變,他還是要說。
“爺,方才大皇子說八公主與世子是兩情相悅,而且您與世子也是知交好友,如何能做出這等奪人所愛之事。”
靳夜闌不以為意挑眉:“尚未許下婚約,如何能說奪人所愛,更何況我瞧著八公主也並非如大皇子所說的那樣對鈺王世子傾心,不過是避諱我的借口而已,也隻有你會相信。”
“主子……”久風還想再勸,卻被靳夜闌抬手止住。
他沒說什麽,徑自走了。
久風站在原地,喃喃道:“夫人,若是你瞧見主子變成今日這番模樣會不會痛心,自從醒來後,主子就跟變了個人似的,有時竟讓人毛骨悚然。”
靳夜闌自醒來之後,夢裏經常會撕心裂肺地哀嚎,而且性子也變得陰晴不定,前一刻還笑意盎然,下一刻就可能烏雲密布,處事也越發淩厲,像是不自覺間發泄著自己的怨恨。
豐鸞羽並非真的去追豐琳琅,而是躲在暗處細細觀察靳夜闌,她總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就如同上一世她做那個奇怪的夢時的那種感覺。
那個瞧不清麵貌的古代男子,手執長劍,站在城下,立於簌簌白雪中,那一滴一滴滴在她臉上的冰涼不是雨水,也不是雪花,而是鮮血,這個靳夜闌為何會給她同樣的感覺。
這是在他觸碰到她時從心裏騰起的感覺。
靳夜闌隨意瞥了眼身側,隨即勾唇無聲而笑。
久風不明所以,主子一直往城外走,他也不敢多問,可是越走越遠,而且也越來越荒涼,他心中犯怵。
該不會主子想殺人泄憤吧?
他抹著額頭上的冷汗,荒郊野嶺,渺無人煙,要殺人泄憤也隻有他這麽個人選,該不會真是這樣?
越想越心慌,他不是怕死,但是他怕被主子弄死。
“出來吧,跟了一路也累了,咱們稍歇片刻再繼續走。”靳夜闌忽然回頭,看向一旁的一棵粗壯大樹。
久風先是被嚇到,腿一軟差點兒癱在地上,隨即聽到他的話後,趕忙回頭望去。
隱在樹後的女子緩緩走了出來。
豐鸞羽絲毫也無被抓包的羞愧,而是讚賞道:“九王果然機敏,我還以為自己很厲害呢,原來是自以為是了。”
靳夜闌輕笑:“公主一直跟隨著我想必不是簡單的想看看我要做什麽吧,這荒郊野嶺的除了幽會,似乎也沒什麽事可做。”
“哦,九王是在怪我打擾了你二人的好事?”豐鸞羽一雙秀眸在主仆二人身上來回打轉,怎麽看都覺得有貓膩。
靳夜闌扶額,久風卻是僵住身子,他總算是反應過來了,這個八公主竟以為他與主子是……
斷袖?
“久風,立刻在我眼前消失。”靳夜闌揉著發疼的眉心,聲音帶著冷意。
久風隻覺後背涼颼颼,一股寒意從升起,一直到頭頂。
縱身一躍,久風的身影真的消失在眼前。
豐鸞羽撇嘴:“你也真夠狠的,連自己的跟班兒都被你嚇成這樣兒,日後若是他膽兒小娶不上媳婦兒,你把自己的讓給他麽?”
“這就要看我娶的是何人了,若是半月後的尚書嫡女,倒是可以,我瞧著久風與她倒也是極配。”靳夜闌一本正經點頭。
豐鸞羽一噎,氣憤瞪眼,這個人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說起話來真是臉都不要了。
“九王真是大肚量,與自己下屬做連襟也不覺得如何,難怪頭頂閃著綠光,可比神仙頭頂那道光要惹眼多了。”
“哦?公主這麽崇拜我,讓我受寵若驚。”靳夜闌裝作不知她的話中之意,順杆往上爬。
“崇拜到不至於,隻是無比佩服。”豐鸞羽隨意應他,聽不成任何的誠意,她隨意在一側的大石上坐下。
靳夜闌走回到她身邊坐下,頓了頓才道:“我手裏有件東西想要贈予公主,但又怕你嫌它太廉價,不肯收下。”
“九王的東西誰敢說廉價?”她故意打趣,倒是被他勾起了興趣。
靳夜闌笑意更甚,將玲瓏手鏈拿出,遞給她。
“就是這個,我拿著它許久,但從沒有任何人能將它戴上,你要不要試試看。”
這麽神奇?豐鸞羽雙眼放光,前世出身古董世家的她,最愛的便是這些奇珍異寶。
“真的無人能將它戴上?”她再一次詢問,雖然隻是客套上的話,畢竟麵子還是要的,如此覬覦別人的東西,即使是他主動相贈,但也不好這麽明目張膽。
靳夜闌淡笑:“千真萬確,不若我示範給你看。”
他說著就將手鏈往自己手腕上戴去,豐鸞羽卻是被玲瓏玉鎖閃著的光吸引,為何她心中總有一股莫名的悸動。
“眼見為實,公主該相信我了吧?”靳夜闌將手鏈遞給她。
豐鸞羽攤掌接住,觸碰到掌心的那一刻,玉鎖上的光更為強烈,她極為震撼。
“它……竟然有靈性。”她震驚地瞧著掌心的手鏈,莫名覺得熟悉。
“噫,這個玉鎖我似乎在哪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