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婚事緣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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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鸞羽百思不得其解,母親和兄長為何忽然就鬆了口,豐明祁或許是因為要以大局為重,那沈棠雲呢?自醒來後的相處,豐鸞羽很明白沈棠雲對女兒的疼愛,遠嫁東淩如同和親,沈棠雲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或許以往是因孝帝在位不得已會妥協,但眼下已是豐明祁手握大權,作為母親,她定然是有反對的權力的。
“在想嶽母大人為何會讓你隨我走?”靳夜闌見她一路都冥思苦想的樣子,不用猜也知道她的心思。
豐鸞羽斜眼看他,也不說話。
靳夜闌將手中的清茶遞給她後,歎道:“要將你帶走也不是很難,嶽母大人知書達理,隻要說明白了自然也不會阻止。”
“就這麽簡單?”豐鸞羽很懷疑,他的話從來都是避重就輕,她要想從中知道真相,還是得刨根究底。
靳夜闌凝眸,隨即點頭:“就隻這麽簡單,嶽母大人做不出棒打鴛鴦之事來,所以便成全了我們。”
“棒打鴛鴦,母妃定然認為你我不過相識幾日而已,就是一時衝動,並無多深的感情不可割舍,你如此說,我倒是越發不敢相信,我懷疑你是不是用什麽手段威脅他們了。”豐鸞羽這才接過他手中的清茶,輕抿小口。
確實如她所想,事情沒那麽簡單,但靳夜闌並不打算與她說實話,就算要說也不是現在,到了東淩再與她和盤托出會更好。
他的一瞬沉默讓豐鸞羽眉頭皺的愈緊。
“青鳶忽然離開,你又急著要回東淩,我母妃改變主意,這其中必然是有聯係的,你們到底瞞著我什麽?”
末了,不等他回答,她掀開車簾子往外看去,隻見秦暖君與靳寒笙策馬在前,寬敞的官道上一行人浩浩蕩蕩,極為高調。
“你如此高調離去,是為了引誘黑袍人出來?”豐鸞羽忽然明白了什麽,黑袍人那日在無望崖不可能輕易喪命,熙帝軒轅易必然是留有寶藏室內的救生通道,熙帝多疑,但必定會留有後路,軒轅氏的後人進入暗道後若是被人暗算便也能有一線生機。
所以……
軒轅氏後人的手中沒有機關圖,卻有逃生的圖。
這便是熙帝打的算盤,若是能憑本事打開機關,室內寶藏又能見到,被人盯上也能從容逃脫,再將寶藏運出,而後實行他的複國大計。
豐鸞羽抿唇,她也不知該如何來評判這個熙帝,在她看來軒轅易便是一個神經病,還未滅國便想著複國之事,那早些年都幹嘛去了,大宇好好的被他弄得烏煙瘴氣,最後臨死又來這一出。
“熙帝大概是個瘋子,江山毀在自己手中,卻要後人不得安寧。”她無語嗤鼻。
靳夜闌勾唇道:“他便是機關算盡又如何,得民心者才是最睿智的君王,軒轅氏的人如何能在數百年之後重新崛起,就憑他們殘暴不仁的性格,世人是無法接受的。”
豐鸞羽讚同點頭,又問:“如此高調,除了讓黑袍人知曉以外,你是不是還打著別的主意,比如說為何一定要讓我隨你一道回東淩,這其中必定有蹊蹺。”
靳夜闌是誰,東陵得九王會做沒有意義的事才怪,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一定是在暗地裏算計著,就等著黑袍人與軒轅君臨栽跟頭。
“自然不會是簡單的回家,神秘黑袍人猖狂了這麽久,我哪能讓他再得意。”他故意不說明白,就是在吊她胃口。
轉念而已,豐鸞羽忽然想明白了,真正的好戲應該是在婚禮上,或許是在豐國送親的路上,這麽說來,豐國與東淩聯姻之事已經是天下皆知了,而昨夜靳夜闌與沈棠雲談的便是這個。
要想她兒子江山坐穩就必須拋出誘餌將潛在隱患解除,而最好的誘餌便是豐國公主與東淩王爺聯姻,送親途中必定有很多事情發生。
“你將我帶走,那和親之人由誰頂替?”她開門見山,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也沒有其他可能了。
靳夜闌笑了笑,對著她說出了一個名字。
豐鸞羽微愣,再次聽到‘星月’二字竟然是在這種時候,愣神的她錯過了靳夜闌眼中不一樣的神色。
片刻後,她才問:“玉驚鴻何時將她放出來的?”
在她眼中,靳夜闌隻是失去了對她的記憶,其餘人都是記著的,當然也包括星月關在天霞山地牢內之事,她眼下感興趣的事是星月為何會被放出來。
靳夜闌搖頭:“其中細節我也不太清楚,隻知星月一直默默跟在暖君身邊,曾幾次出手相救,那日與玉驚鴻商量提到找人頂替這事時,是她自己主動提出的。”
豐鸞羽心中歎息,到底是跟在自己身邊多年之人,她很是了解師兄妹四人,星月不過是性子衝動又極易受外人挑唆,沒有西歌的穩重懂事,所以才會被祭主利用,說到底還是因一個情字害苦了星月。
她明白星月為何一直跟著秦暖君,因為保護秦暖君是她曾經對星月下的命令,其實星月心裏一直敬重她這個主子,或許聽聞她離世後,心中自責愧疚,想以此補償,繼續完成主子的托付。
人心都是肉做的,星月經曆這些事,或許明白了許多事,包括對玉驚鴻的感情。
一份無望的情感,繼續深陷糾纏隻會一錯再錯。
星月經曆眾叛親離之後才懂這些道理,不能說晚,隻能說遺憾,畢竟西歌、暮雲、青影不會再如以往一般待她,從今往後她便成了孤零零一人。
“你很同情她?”靳夜闌慢悠悠問,鳳眸打量著她的神色。
豐鸞羽垂眸:“你也知曉她曾是我的屬下,相處多年,感情自然是有的,她背叛我也不能全怪她,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她隻是選錯了。”
“每個人都有自己選擇的權利……”靳夜闌自嘲低喃,執著茶杯的修長直接漸漸握攏。
低垂著頭深思的豐鸞羽未曾注意到他怪異的語氣與神色。
“星月在易容上,確實比西歌有天賦,隻是此番情況不同於常,若是出了什麽意外,星月她必是凶多吉少,而我又何其忍心讓別人代我去受罪,我……”
“她是自願,且你是她主子,為主子盡忠是天經地義之事,更何況這本就是她欠你的不是嗎?”靳夜闌淡淡出聲截住她的話。
豐鸞羽怔住,她又該如何解釋自己根深蒂固的認知,人人平等,而非尊卑有別,她習慣了給予人格尊重,從未將下屬看成是專屬奴隸。
靳夜闌緩了緩神色,繼續道:“此番是她悔悟想要將功補過,若是你連最後的機會都不給她,或許她會鋌而走險也說不定,畢竟她現在並不知曉你便是她的主子,這種事都是自願的,我與玉驚鴻都未逼迫她。”
“嗯,我明白。”豐鸞羽點頭,頭靠到他的肩上,“景知,答應我,若是可以,盡量幫幫她,黑袍人與軒轅君臨都不是善茬,他們的目標是你我,我怕星月被識破會有不測。”
“你放心,這件事我自有分寸,回到東淩以後,你便隻能在王府裏,不能外出,不過也就是一兩日的時日,拜堂成親不會耽擱,待解決了軒轅君臨等人後,我有話與你說。”他輕撫著她的青絲,似有許多難言之隱。
豐鸞羽也沒在意,隻是隨意接話道:“咱們這一路,你有的是時間細細與我道來。”
“有些話還未到時機,要特別的時候說才有意義。”靳夜闌捏捏她的耳垂,笑得別有深意。
到此時,豐鸞羽才意識到一個問題,為何自己莫名其妙便要與他成親,雖說是與他不是頭一回成親,但意義完全不同。
不像上回的做交易,這次是認真的。
“你真的要娶我?”她靠著他的肩,食指戳戳他的心口,要聽真心話。
靳夜闌沉默半晌才緩緩道:“除了你,我還能娶誰,師父說過娶悍妻也是我上輩子造的孽,沒法子,往後生生世世都要懼內。”
懼內?他這也叫懼內?
豐鸞羽默然撇嘴,果然神棍的話不能全信,就靳夜闌這傲嬌的性子,他會懼內,哪一次不是她心軟先回頭,牛鼻子老道慣會說瞎話唬人。
想到歸塵,豐鸞羽忽然有些傷感,這老道對靳夜闌卻是不錯,連死都是為他做打算。
“你師父的遺孤……”
靳夜闌明白她想說什麽,便搖頭道:“師父身前曾與我說過,塵歸塵土歸土,這便是他道號的意義,生死之事不用過於重視,他早已是世外之人,入世這是為了了結前緣,我想那時他便已料到有這麽一天,所以那日我並未打算將他帶出,讓他歸於地下或許才是他的本意。”
凡事不強求,盡力而為便是極致。
想到和親之事,豐鸞羽忽然直起身問:“豐國由誰送親?”
靳夜闌淡笑:“自然是鈺王世子豐宇軒最為合適,他可是代替新帝送妹出嫁,這一路的艱險放眼整個豐國,也唯有他與鈺王能勝任,相較之下,他就是最佳人選。”
“所以說你前腳剛走,宇軒便要帶著送親隊伍往東淩出發?”按照時間來算,確實隻有這樣的可能,他們到達東淩兩日,那不就是送親隊伍剛好趕到的時間。
靳夜闌含笑:“嗯,我們事先商量好的,我先行一步,他隨後送親而來,不過軒轅君臨等人在路上動手的機會不大,上次之事雖然不足以取他們性命,但也給了他們重創,這裏是豐國,他們要重新調集人手也尚需時日,更何況他們要的是讓豐國與東淩結仇,在東淩的地界動手會更有效果。”
豐國公主被劫,卻是發生在東淩的地界上,無論如何算,這筆賬都要算在東淩的頭上,九王連自己的未婚妻子都護不住,豐國這邊必定不依,要交惡也是眨眼之事。
果然是打的好算盤,不過黑袍人這次或許還得在靳夜闌頭上栽一個大跟頭,過於自大便隻有吃虧的份兒。
隻想著在東淩的地界動手能讓兩國失和,讓九王丟臉麵,可未曾考慮到在別人的地盤,也無法確保萬無一失,什麽叫強龍不壓地頭蛇,更何況靳夜闌可不是什麽什麽蛇,而是一隻狡猾的狐狸。
十日後,一行人終於抵達東淩,豐鸞羽頂著一張普通男子的麵容,身著東淩護衛的裝束,大搖大擺進了九王府,當天又成了久風唯一帶著的一個跟班兒隨著靳夜闌去了宮中。
安沁這一胎懷得辛苦,肚子圓滾滾,東淩帝靳皓然更是也不能安,生怕她有個閃失,每日都讓禦醫看診,各種膳食也是要他自己親自試過,安沁每走一步,他都恨不能跟著。
靳寒笙早早便進了宮,秦暖君被留在九王府內不能外出,這小子倒是懂事不少,也不吵不鬧,而是乖順點頭,還鄭重承諾自己不會扯後腿。
三人還未走到鳳棲殿,靳寒笙便扶著安沁走了出來。
“母後,你看我說的對吧,小叔這不就進宮來看您了嗎?”靳寒笙笑得頗為得意,為自己的神機妙算洋洋自得。
安沁睨他一眼,“你就今日聰明一回,以往你哪次不是慘敗在你小叔手下。”
靳寒笙苦著臉道:“小叔明擺著欺負人,恃強淩弱,這裏是他的天下,我初來乍到自然會吃暗虧,他也讓著我點兒。”
“哼,要是連他也如你父皇一般縱容你,你還不得將東淩搞的烏煙瘴氣。”安沁有些無奈瞪他,想到一開始的幾年,父子倆一見麵就跟鬥雞眼似的,每回都是靳皓然妥協。
果真應了那句話,無仇不成父子,好在靳皓然也是讓著他,但有靳夜闌在後能鎮住靳寒笙這個小霸王。
靳寒笙見著靳夜闌已經走近,也不敢太放肆,小聲咕噥:“那也是老頭兒自找的,年輕時候壞事做多了,臨老了,總要受些懲罰。”
安沁搖頭歎息:“當年之事也不能全怪他,為娘也有錯,要是不與他慪氣,早些時候告訴他關於你的身世,便也不會發生哪些事。”
“其實也不是隻有壞處,至少我遇見了阿池,她……”靳寒笙笑意頓住,物是人非事事休,此刻他提起那個女子,心裏也是痛惜。
安沁知曉清池離世之事,當時便是對著黑夜流了一夜的淚,可把靳皓然急壞了。
“她是個好孩子,下輩子會過得很好的,隻是你小叔他……”她憐憫的目光落在已走到跟前的靳夜闌身上。
靳夜闌微笑頷首:“皇嫂這幾日可還安好?”
安沁溫婉含笑:“好著呢,就等著你早些回來,看著你成親。”
豐鸞羽頂著普通男子的麵貌,暗地裏細細打量著安沁,因著有身孕的緣故,人也豐腴了一些,比以往瞧著氣色更好,一看便知東淩帝將她照顧的很好,而且隆起的小腹,讓她整個人都泛著慈愛的光芒。
靳夜闌不著痕跡瞥了眼豐鸞羽,而後又笑著對安沁道,“皇嫂莫急,也就這兩日的事,豐國送親的隊伍很快就會到了。”
安沁失笑:“你們兄弟倆辦事向來神秘,我還真以為你要娶張家千金,哪曾想會出那樣的岔子,也怪張家千金有眼無珠,竟會同一個下人私奔,白白錯過你這天下第一美男子,著實可惜,也不知豐國的八公主是何等模樣,我可聽說她以前心智有殘缺,會不會有什麽不妥?”
久風低垂著頭,忍著笑意,瞧瞧瞥眼看豐鸞羽,見她也是垂著頭忍俊不禁,兩人對視一眼,艱難忍著笑意,而後背過身去。
“皇嫂這邊請。”靳夜闌淡笑將安沁支開,讓兩人在原地可以偷偷笑一笑。
三人走遠後,豐鸞羽才捧著肚子蹲下,小聲笑出聲來。
“哈哈……真是太好玩兒了,長嫂如母,你們皇後娘娘還真像是你家主子的娘一樣,真是為他操碎了心,娶個媳婦兒也是曲折不已,堂堂九王竟被拋棄,他那張妖孽的麵容算是白長了。”
久風忽然覺得主子其實最慘的不是被拋棄,而是攤上這麽個活寶公主,本來並無大事,怎從公主的玉口中出來便是成了天大的笑料,他改為主子默哀。
在宮裏用過晚膳後,三人又出了宮。
馬車內,豐鸞羽杵著下巴,眨著眼道:“東淩帝可真夠忙的,連晚膳都沒用,廢寢忘食真是天可怕了。”
看著她普通的麵容上,一雙水靈的大眼,靳夜闌心中微動,長臂一伸便將她攬進懷裏,有些幸災樂禍道:“聽聞昨夜皇兄與皇嫂鬧別扭,今日恐怕是食不下咽,又拉不下臉來求原諒,就隻能故意餓著自己,等著皇嫂去關心他。”
“沒想到看著一臉正經的陛下也會用苦肉計,真是為難你們兄弟了,剛剛你故意詢問內侍陛下用膳沒有,便是故意給皇後娘娘看的吧。”豐鸞羽仰頭看著他的臉,覺得怎麽看都是妖孽。
靳夜闌不答,而是眨著眼笑問:“為夫好看嗎?”
豐鸞羽嫌棄地撇嘴:“還湊活吧。”
“再說一遍。”靳夜闌挑起她的下巴,危險地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