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得十三章 驚鴻得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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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皓月當空,悠悠清風,靜夜蟲鳴卻能讓人平靜。

    玉驚鴻看著身側麵頰微紅的女子,人是她,已然換了新的麵容,總被表象迷惑的他,每回都是最後一個知曉她身份的人,說到底還是關心不夠。

    曾經的多年裏,每到月圓之夜,他便會抽空來看她,不得空時便隻差人前來送藥。

    雖是將人錯認,但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待感情不如靳夜闌來得用心,他太過自以為是,總認為給予她的便是世間最好的,卻不知曉她能否接受。

    “清池,你是何時愛上他的?”他側頭看著她的側顏。

    豐鸞羽已經許久沒聽到有人喚她清池了,此刻聽他喚她,無端覺得親切,她未看他,目光依舊在那輪明月上。

    “第一次與他相遇是在街上,他擺攤算命卻隻是替人代寫書信而已,坊間流傳的是他算的永遠都不準,事實也是,他算準的一切隻要說出口便會失靈。”

    玉驚鴻訝然輕笑:“竟會有如此怪異之事,他師承歸塵道長,理應是名師出高徒才是,若是真是如此,他便隻能挑著壞的說了,還不得將所有來算命看相都趕跑。”

    豐鸞羽想到初見時的情形,嘴角不覺微揚,那時候她沒有防備,可是靳夜闌已經算計上她了,讓她毫無招架之力,就讓一條玉鎖給捆住了。

    她點頭輕笑:“確實是生意慘淡,華朝第一丞相隱姓埋名在市井之中無償為別人代寫書信,不過是為了等一個不知何時才會出現的人,一等就是三年,運籌帷幄於廟堂之上,癡守於市井之間,這便是最真實的他。”

    “他是在等你。”玉驚鴻雖然驚訝,但已能肯定。

    豐鸞羽笑而不語,慢慢起身,自屋頂飄然躍下,院中已有人在等她,醉意闌珊腳下有些疲軟,落地時一個踉蹌,被一雙溫暖的大手扶著。

    鳳眸中帶著不讚同的神色,狠狠瞪她一眼,靳夜闌嚴厲道:“早說過不許你喝酒的,今夜就被你鑽了空子,一眨眼就變成醉貓了。”

    “哦,沒有下一次。”她帶著醉意,微笑眯眼,“今夜是在是心情愉悅,就與驚鴻暢飲一番,往後恐怕再難有這樣的機會,整天都要悶在你的王府後院相夫教子,總要提前把自由的時光揮霍一下。”

    將她打橫抱起,靳夜闌無奈笑問:“誰告訴你往後就要安分在王府後院相夫教子了?你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我如何會委屈了你。”

    豐鸞羽噘著嘴,將昏沉的頭靠在他身上,“你說謊,我想做什麽便做什麽,那是我做夢才對,我不過喝了一壺酒而已,如今不也被你管了,往後指不定更苛刻呢,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做個合格的米蟲好了,你賺錢養家,我負責貌美如花,多好啊,幹嘛要讓自己吃苦受累。”

    “這個覺悟不算晚啊王妃娘娘,王府的小金庫裏要什麽沒有的話,可以進宮去拿,反正皇兄皇嫂也是節儉慣了。”他順著她的話而下。

    豐鸞羽輕哼:“你可真是厚臉皮,宮裏那些東西可是要傳給阿笙的,那叫傳家,你懂麽?整天惦記侄子的東西,你好意思我可不好意思。”

    靳夜闌輕笑安慰:“放心吧,為夫還算有些本事,能掙錢養家,能養的起你和孩兒們,咱們生個七個八個的,讓他們錦衣玉食不受一點兒委屈,你看可好?”

    兩人低聲細語漸行漸遠,屋頂上的玉驚鴻翩然而立靜默看著,嘴角掛著笑意。

    原來她也不是任何時候都堅強得讓男子自愧不如的,她隻在一個男子麵前軟弱,這個人不會是他,也不會是別人,隻會是靳夜闌。

    曾經一直在等他的那個女子,如今是否還在深宮裏等著他去救她,怪他醒悟得太晚,可他同樣也慶幸,此刻的自己似乎更懂得了感情的真諦,他與她不用像清池與靳夜闌曆經生死,隻要跨越阻礙便能幸福相守。

    隻是她或許一時半會兒不肯原諒他。

    “臭丫頭,你等著我……”玉驚鴻看著天際自言自語。

    靳夜闌腳步穩重將豐鸞羽抱回屋裏,進屋之後才將她放下,見她一直盯著他,甚是好笑:“為夫這張臉都將夫人迷得神魂顛倒了。”

    豐鸞羽迷離眨了眨眼,往前一步又將頭埋進他的懷裏,緊緊環住他的腰,“景知,你身上真暖啊。”

    “傻瓜,是你喝多了覺得熱。”靳夜闌低笑,將她攬住。

    “我說暖就暖,你這人怎麽這麽不解風情,就跟個木頭似的,懂不懂什麽叫情趣。”豐鸞羽不樂意了,在他腰間輕輕一掐,不解氣地又在他身上咬了一口。

    隔著衣袍不痛不癢的感覺卻讓靳夜闌心癢癢,抬手摸摸她的頭,啞聲道:“不許胡鬧,這陣子你累壞了,要好好歇息,明日還有重頭戲要看呢。”

    即使已經微醺,她腦中卻很清醒,他是被她從前的身子底子嚇壞了,病怏怏不說,每到十五之夜便會讓他提醒吊膽,這已成了他的心裏陰影。

    “景知……”

    “嗯。”

    “你不要擔心,我如今這副身子結實得很,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弱不經風了,也不會在十五之夜發病,我會陪著你長命百歲的。”

    靳夜闌攬著她的手加重了幾分力道,緊緊將她擁在懷中,許久不曾言語。

    豐鸞羽仰首看他,俊顏上是她不止一次看到過的複雜表情,或許是她方才的話又一次刺激到他心底的痛,那種生離死別的痛讓他如何能釋懷。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她踮起腳尖,雙臂勾住他的脖頸,吻上他的唇。

    所有的深情都在這句簡單卻極其重要的話裏,輕柔的吻落在薄唇上是表達愛她的愛意,如同他對她一樣,她不曾辜負,他也不曾放棄。

    她的輕柔最終淪陷在他的激烈攻勢之下,他的反攻讓她艱難喘息,手腳發軟隻能將一切交由他主宰。

    “今晚不許求饒。”他也喘息著鬆開她,而後在她未來得及反應之時便抱著她走向床榻。

    層層輕紗落下,他每行一步,油燈便被疾風滅了一盞,當雙雙落入床榻之時便隻剩床頭的最後一盞還有微光。

    四目相望,眼中的情意在流轉,他低歎一聲便俯身而下,吻住她,繼續采擷屬於的她的甘甜美好。

    一世情濃,他隻要與她相伴。

    翌日一早,當玉驚鴻一身大紅喜袍出現時,靳夜闌也頗為意外,但瞧見身側的妻子笑得開懷,便知是她的主意。

    玉驚鴻不在乎眾人是怎樣的目光,這身喜服是昨夜暮雲給他送去的,他明白這是誰的意思,今日在華朝皇宮內總要有一個真駙馬,除了他不會再有別人。

    果如靳夜闌所說,他們進宮暢通無阻,看守宮門之人見到靳夜闌後齊齊跪地,高呼丞相。

    從宮門直到大殿之上,豐鸞羽總算是見識到了靳夜闌的手段和威望,原來他以前是不與乾元帝計較,若是真的惹惱了他,還真可能將華朝占為己有,同時也讓豐鸞羽想起了那時在豐國靳夜闌還曾威脅過她要將豐國拿下,原來他的狂妄是有資本的,華朝上下恐怕一直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那今日這一出好戲也是他故意放任的了,看來這個所謂的智囊林嵐公子也不在他的眼中啊,恐怕連躲在暗處的黑袍人都在他的算計之中,這是一場貓捉老鼠的遊戲。

    文武百官皆已到場,龍椅之上坐著的是如今的攝政長公主青鳶,同是一身大紅嫁衣,妝容精致,麵上卻無半點兒喜色。

    當大殿裏同時出現兩位身著喜袍的男子時,眾人驚詫不已,議論紛紛,公主大婚難不成有兩位駙馬?

    青鳶瞧見玉驚鴻時,眼中神色微變,很快便恢複如常,她似笑非笑看向林嵐。

    “怎麽樣,可還滿意?”

    林嵐儼然一副標準的書生樣,與玉驚鴻有幾分相似的眉眼更陰柔些,聽到青鳶的話,他麵色變得難看,“公主可別高興得太早,我曾說過,公主隻會屬於我一人,不是說說而已,既然驚鴻公子不識時務,我便讓他有來無回。”

    “好啊,本公主倒是要看看回春公子對上五毒公子是誰更勝一籌,說好了,你若是能讓他死,我便嫁給你,若是你死了,我便嫁給他,這很公平。”青鳶自龍椅上站起,單臂一抬。威嚴之氣盡顯,“今日是本公主的大喜之日,至於駙馬是誰麽,眾卿家慢慢看,有本事贏的人才有資格做駙馬。”

    她的話別有深意,大殿之中的人都是聰明人,自然明白這場大戲才要開唱,駙馬之位花落誰家尚是未知數,青鳶公主的心思也不是外人能猜測的。

    本以為卑賤出身的林嵐公子能躍上枝頭,沒想到半路殺出個勁敵來,看來也是注定的。

    公主沒這麽好娶,更何況還是將來的女皇,沒有兩把刷子,還是做看客的好。

    “來人呐,將陛下抬進來。”林嵐邪魅勾唇,揚手對身後的人吩咐。

    身後的侍從雖然一身內侍打扮,腳下的力道卻是不同的,聽到吩咐後便應聲離去。

    文武百官這才後知後覺明白了什麽,陛下病重已是朝野皆知,可是卻由一個身份未定男子來發號施令,似乎有些異常,眾人將目光看向笑得不以為意的青鳶。

    青鳶走了下來,來到豐鸞羽身邊站定,“你終於來了,我一直在等著你,再等等,我們姐妹二人就能替娘報仇了。”

    豐鸞羽上前輕輕抱住她,輕笑:“你說過接下來的事交給你辦就好,我相信我的妹妹能做好。”

    “錯了,從你這次回來開始,我才是姐姐。”青鳶鬆開她,順道捏捏豐鸞羽的麵頰。

    姐妹二人幼時便時常會有如此的舉動,隻是後來聚少離多,每回見麵便是生離死別,這一回會是不同的結局。

    豐鸞羽微笑點頭:“好,說話算話。”

    林嵐見狀稍有疑惑,恰巧此時,乾元帝被人抬著進來了,他複又斂了神色,站在原地看著。

    青鳶笑道:“瞧瞧這老家夥,如今這副可憐樣兒,你說母親在地下要是看到的話,會不會大呼痛快,當年他利用過母親,若是我的話,我定會讓他生不如死。”

    她的話沒有波瀾起伏,卻讓玉驚鴻與林嵐同是皺眉,有仇必報是青鳶的本性,在場的兩位可以說是都得罪了她。

    豐鸞羽也隻是淡淡瞥了眼已經骨瘦如柴,麵黃肌瘦無法動彈的乾元帝,無悲無喜,“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他欠母親的,自該去地下找她請罪,不過秦時更該死,還有安陽,這兩人該挫骨揚灰。”

    林嵐終於忍不住了,卻依舊保持爾雅的笑意問:“九王妃竟然是青鳶的妹妹,這倒是件喜事。”

    “確實是喜事。”玉驚鴻先接話,笑得莫測,單憑這一點,這個隱藏身份的公子必輸無疑。

    他很明白豐鸞羽與青鳶是什麽性子,有仇必報不僅是青鳶,豐鸞羽更是,甚至更加護短,林嵐即使再厲害,對上將妻子捧在心上的靳夜闌,也必輸無疑。

    玉驚鴻將目光落在青鳶身上,他此刻最大的難題便是她,他將她最珍愛的鞭子給毀了,到如今都得到不到她的原諒。

    他一步步朝她走去,取下腰間掛著的金絲鞭。

    “對不起,已經毀壞的不能恢複如初,我親手鞭了這條給你,我有用心學。”他將鞭子遞給青鳶,他知曉她會明白他的意思的。

    這條金鞭的編法,他是從豐鸞羽那裏學來的,就連金絲也是豐鸞羽幫他選的。

    他從後腰出拿出,青鳶才看到他身上竟然拿著這個東西,微愣之後有掃了眼豐鸞羽,而後再次將目光移到玉驚鴻身上,笑問:“本公主可沒這麽廉價,一條金鞭就想娶我麽?”

    雖然滿眼嫌棄,她還是接過握在手中。

    玉驚鴻“金鞭給你,你娶我也行。”

    青鳶一噎,瞧見低笑的豐鸞羽與靳夜闌,她麵色一紅,低斥道:“你何時也變得這般厚臉皮了,真是與靳夜闌待久了,近墨者黑,也變得這麽不要臉了。”

    雖然是壓低了聲音,身邊的幾人卻聽得一清二楚,靳夜闌擰了擰眉,但沒發作。

    豐鸞羽小聲打趣:“看吧,你的不要臉是出了名的。”

    靳夜闌冷冷道:“哼,你瞧今夜玉驚鴻怎麽收拾這口無遮攔的丫頭,大丈夫能屈能伸,先前受的委屈可以慢慢討回來。”

    豐鸞羽無語,他果然是與玉驚鴻商量好的,玉驚鴻今日的變化或許就是受了他的提點。

    一直被忽視的林嵐心裏很不舒服,青鳶與玉驚鴻之間的眉目傳情讓他氣得咬牙,一直以來的偽裝撕裂,不悅道:“驚鴻公子若是真有本事,倒是將陛下身上的毒解了,你我今日隻能活一個。”

    “五毒公子別著急送死啊,今日活的肯定是我,大喜之日總有不一樣的好運。”玉驚鴻慢條斯理蹲下是身子去查看乾元帝的情況。

    林嵐惱怒:“光耍嘴皮子有何用,要憑真本事將我在陛下身上中的蠱才行。”

    一石激起千層浪,大殿內又是竊竊私語。

    “陛下身上的毒竟然是他下的,他還有有何麵目做駙馬,這是厚顏無恥。”

    “是啊……”

    林嵐的口誤讓自己暴露了,聽到大臣們的咒罵,他揚起嘴角,笑得更得意,他就是喜歡享受這種別人討厭卻又懼怕懼怕的樣子。

    他得意,玉驚鴻卻皺眉了。

    “怎麽,回春公子不會連這個小小的蠱毒都解不了吧,那不如早些認輸求…… ”林嵐迫不及待想要宣告自己的勝利,卻被玉驚鴻抬手止住。

    “不用得意,陛下身上這蠱毒很容易解。”玉驚鴻不緊不慢,自懷中拿出銀針,在乾元帝的十個指頭個紮一針。

    林嵐得意的笑容凝固,因為乾元帝竟然動了動後便站了起來,他大驚:“這……怎麽可能?”

    “陛下好了!”

    “陛下真的站起來了。”

    大殿裏再一次沸騰,親眼見到這神奇的一幕,百官們的關切目光都看著乾元帝,就在等著他開口說話。

    乾元帝不負眾望,剛恢複的嗓音還很沙啞。

    “張龍何在?”

    “臣在。”大殿外守著的禁軍統領張龍來到乾元帝跟前跪下。

    乾元帝怒然道:“去朕的寢殿內的床榻下將軒轅氏的逆賊捉來,朕要將他們碎屍萬段。”

    “是。”張龍威武的身姿快速消失在側門處。

    緊接著便是緊密的腳步聲,是張龍在調兵遣將,陣勢不小。

    乾元帝將銳利的目光掃向林嵐,“大膽賊子,還敢妄想娶朕的女兒,你簡直是膽大包天。”

    林嵐不疾不徐道:“陛下不必動怒,要說您為何會受這些苦,還不是您自找的,若是早些答應我與青鳶的婚事的話,您也不會出意外不是。”

    “你休得猖狂,朕就算將青鳶許配給玉驚鴻也不會給你這個卑鄙小人。”乾元帝氣得氣喘籲籲指著林嵐。

    玉驚鴻微笑應聲:“多謝陛下成全。”

    乾元帝麵露尷尬,他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並未真的想許了玉驚鴻與青鳶的婚事,但君無戲言,他不好在此時反悔,隨即擺手:“你二人情投意合,朕作為父親,自是不會拆散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