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字數:4704   加入書籤

A+A-




    宮宴那一晚在表麵上的平和歡樂裏結束,眾人對各自知情的部分都選擇了沉默,薛雲晗並不清楚宮宴那晚汀蘭舫發生的全部事情,隻慶幸薛雲萍沒能和二皇子做出點什麽事來,選秀到底是順利度過了。

    “三妹妹,走吧。”

    秀女們在宮裏待了一個多月,每個屋子配的宮女和嬤嬤會將各自伺候的秀女的性情、喜好、習慣一一呈報,大至是否擅長書畫,小至做夢是否磨牙,皇家選秀自然要求極高,是一點瑕疵都不能有的,薛家一方麵叫兩位姑娘藏拙,另一方麵便是打通了此環節的宮女和嬤嬤,相信落選是極容易的。

    再佐以禦花園後妃宮宴那一晚的表現,張皇後和幾位有話語權的娘娘各自心裏都有了計較,複選其實就是走個流程,複選完的當日秀女們還是由玄武門出宮,等三天之後出了結果,宮裏會派人前往選中的秀女家中宣旨。

    大紅的宮牆,金黃的琉璃瓦,薛雲晗出了玉翠宮的門,回頭一望,這一遭好歹見到了宣和帝的麵,也是值了。

    “三妹妹別舍不得了,以後我做了二皇子側妃,你自然還有機會進宮的。”

    薛雲萍見薛雲晗頻頻回頭麵有不舍,榮華富貴果然人人愛,可惜同人不同命,心中越發意氣風發,一把挽住薛雲晗的手附耳道:“三妹妹答應我的事可別忘了。”

    不知這一去,還有沒有機會回來,薛雲晗這一刻倒真有點希望這位二姐姐能如願以償,可惜她知道薛雲萍是不能如願了,隻淺笑道:“謝謝二姐姐。”

    薛雲晗和薛雲萍一回薛府便先去拜見了薛侯爺、老太太和其他各位長輩,因為知道薛雲萍是無法進宮的,便依著事先答應她的,隻說兩個人在宮裏本分得很。

    林恒送的那隻小橘貓兒現在已經半大,原先進宮之前還沒想好取什麽名兒,薛老四依據體型隨意喊毛團兒,現在薛雲晗要改其他名兒叫,竟然叫著都沒反應了。

    天氣越發熱起來,毛團兒整日在園子裏亂竄,薛雲晗去花園裏找貓,看到一人一貓背對著她坐在石桌旁,“毛團兒,你說這隻鳥能用來幹嘛呢?”

    毛團兒的尾巴被薛老四扯著,四隻肉呼呼的爪子使勁兒往前扒拉,薛雲晗覺得這場景有點眼熟,一邊走一邊道:“四叔抓到了什麽鳥?”

    “晗姐兒啊,四叔給你看個好東西,”薛老四看著侄女兒坐下,將桌上的獻寶似地捧到薛雲晗麵前,是一隻灰色的大鳥,胖得肚皮的毛幾乎要埋住兩隻細爪,放到桌上搖搖晃晃地站立不住。

    薛雲晗:……這不是林恒的鷂子元寶嗎?怎麽隱約有股酒味兒?

    “四叔,這隻雀鷹是哪裏來的?”薛雲晗把元寶接過來,想起林恒說過讓元寶傳信的話,這隻傻鳥多半是來找她的,“這隻雀鷹腳上有個小小的銅環應該是有人馴養的。”

    銅環上麵拴著個小竹筒,筒蓋兒上封的蠟還是完好未打開過的,薛雲晗鬆了口氣。

    “這可是它自個兒送上來的,我在這裏喝酒呢,這雀鷹一頭紮下來停在桌子上,竟然趁我不注意偷喝了我一杯酒,德,醉倒了。”

    元寶雖然看著胖的過分了點,但是竟然還貪酒……林恒到底怎麽養的,不是說很聰明的嗎?

    薛老四得意地“嘿嘿”一笑:“不過也不怪它,老頭子十年前埋在老梅樹下的梨花白,是醇香了些。”

    “祖父埋了十年的梨花白被你偷喝了?”薛雲晗有點無語了,這位四叔真是花樣招打啊。

    沒想到薛老四聽了這句話,收起了吊兒郎當的樣子:“你是不知道我心裏的苦啊。”

    原來薛老四年有十七,同年進書院的林恒已是中了小三元的秀才,他卻多年來讀書毫無寸進,如今薛侯爺有意為他說個能管得住他的媳婦兒,薛老四終於鼓足勇氣說要棄文從軍,可想而知,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命苦啊,還得接著考秀才啊。”薛老四老氣橫秋地總結道。

    曆朝曆代無不是重文超過重武,何況現今太平年歲,武將無用武之地,越發顯出文臣地位超然,薛家本來就是開國時唯一以文臣封爵,又怎麽肯讓薛老四舍重就輕,薛老四恐怕自己心裏也是明白的,薛雲晗沒法兒勸解他,隻道:“我看著鷂子生的乖伶俐的,主人家丟了想必也著急,不如我抱回去,等它醒了酒就放出去,如何?”

    薛老四沉浸在自己的憂愁裏,由著薛雲晗抱走了元寶,毛團兒對元寶好奇不已,也乖乖地跟在後頭回了院子。

    薛雲晗出院子時沒帶丫頭,這會兒進了屋子支開伺候的人,把毛團兒關在外麵由著它喵喵叫,再把元寶放到鋪著綢麵的桌上,取下竹筒倒出裏麵的紙條,上麵用台閣體寫著:申初白石齋。

    台閣體是流行於官場文書和科舉考場的字體,會寫的讀書人很多,且這張紙條無任何身份信息,就是被人截住了也無文章可做,是林恒向來的風格。

    這一個月在宮裏發生的事情太多,正好薛雲晗也有事要找林恒,用銀刀裁下一張寸寬的小紙條,她素日所習的簪花小楷個人痕跡太重,略思片刻,往小紙條上輕落了兩三筆,再點上幾個淺粉小點,便勾出一枝梅花,恰神似第一次在夏府相見時林恒折的那枝別角晚水。

    將紙條裹好放進小竹筒,也依樣澆一圈蠟油,等元寶醒轉過來往天上一拋,信就帶回去了。

    ***

    “二姑奶奶的福氣可真是羨煞人了,”馮氏偷眼橋瞧了幾回手裏的汝窯蓮花式茶盞,釉色明亮卻不刺目,民間自來有“家財萬貫不如汝窯一片”的說法,到底是侯府,吃穿用無不透著積年的底蘊,這樣想著,臉上的笑更真誠了幾分,“男人要建功立業才能顯本事,咱們女人卻是看嫁什麽人,生什麽樣的兒子,我瞧著二姑奶奶這氣色是越發好了,年歲倒是看著越來越小了。”

    劉氏被馮氏恭維得身心舒坦,也笑意盈盈地回道:“說到兒子,可沒人比的上大嫂,我們家老爺把禹哥的文章送去大儒看過了,說是必中舉人的。”

    說的是禹哥,眼睛卻朝薛雲萍看了一眼。

    馮氏心裏一跳,禹哥兒今科鄉試中了就是十七歲的舉人,這個外甥女兒雖然披了個侯府姑娘的皮,到底不是薛家的種,而且自家老爺說過,薛三老爺官職不高又不是緊要部門,將來於仕途上定然幫不上禹哥什麽忙……怎麽看都是配不上禹哥的。

    隻不過眼下卻不能露出來,要求著二姑奶奶的還多著呢,馮氏不接劉氏的話,隻道:“明玉平日裏總是念叨著萍姐兒,我看也別呆呆坐在咱們跟前,讓她們表姐妹好好親相親相才是。”

    看薛雲萍和劉明玉都出去了,馮氏才為難地說:“你大哥這縣令一當□□年都沒挪個窩,當地的百姓誰提起咱們家老爺都要誇一個好,實在是你哥哥為人老實了些,不會走門道通關係,這一回負責考績大人的和咱們老太爺是舊交,我想著這麽好的機遇多少年才能有一回,就是把咱們家家底兒掏幹淨也得把這條路給走通。”

    劉氏多年來對馮氏動輒要錢的行為不勝其煩,放下茶杯冷了臉色:“我雖然掌著中饋,手裏的銀子和物件卻是樁樁件件都在賬本上記著,沒一星半點能落進我口袋裏不說,還動輒惹得這個埋怨那個不滿,你們隻道我嫁進了高門,卻不知道我這些年過得有多不容易。”

    馮氏連忙站起來給劉氏倒一杯茶,親手端送過去:“二姑奶奶的好我們都記在心裏,如今老太爺去世了,大姑奶奶家一家子早就散了沒了,咱們也隻有二姑奶奶你一個至親的,咱們不求你又能求誰?話又說回來,畢竟是娘家唯一的兄弟,老爺若是好了,二姑奶奶麵上也能添光。”

    劉氏歎一口氣,這些道理她都知道,隻是年年填補娘家,如今手頭拿不出那麽多錢,擰眉想一陣,薛家莊子店鋪上半年的收益不日就要交上來,隻好冒險先挪這一筆款子了。

    薛雲萍悠悠然地喝著茶,對麵的表妹名為明玉,卻長得似塊黑炭,對比越發強烈,薛雲萍一時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一個抱養的孤女罷了,回回見麵穿戴都比自個兒好,下頭的富商好不容易給父親獻了回貴重的輕煙羅,劉明玉今兒穿了出來,兩三句話就把話題引導衣服上去了,聽到薛雲萍笑,當即不悅道:“我這衣服的料子可是江南時下最流行的,表姐怕是不懂吧,笑什麽?”

    薛雲萍看著劉明玉黑皮子穿著粉色紗裙,笑意更濃,忍住了要解釋,眼角瞥見薛雲晗從不遠處走來,打扮得貴氣端莊,看樣子是要出府,當即改口道:“我哪裏敢笑表妹,不過是看到我三妹妹過來了,想起了一些她的趣事兒罷了。”

    劉明玉順著薛雲萍的視線看過去,隻見一個和自個兒年紀差不多的女孩兒,脖子上帶著赤金琉璃項圈,腰上掛著羊脂玉的平安扣,身上的衣服料子不知是甚,看起來輕柔絢麗,似天邊流雲般飄逸,也似林間春水般靈動。

    “我這三妹妹是咱們侯府世子嫡女,吃穿用度都是一頂一的,為人最是熱忱大方,凡她手裏的東西,誰若是稍微流露些許喜愛之意,她每每都要強送呢。”(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