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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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雲晗坐的乃是安南侯夏家的座位,離主位並不是很遠,此時也看到了衛賢妃和張皇後的互動,她不大明白為什麽一個和五公主長得相似的姑娘會讓張皇後倏然變色。
秋獮本就是君臣同樂的盛事,這時候舉行的宮宴,氣氛便不大嚴肅,許多夫人都在交頭接耳,安南侯夫人林氏年齡和資曆都不淺,旁邊就有一位相熟的夫人用袖子掩著大半張臉道:“夏夫人,我覺著那位姑娘瞧著十分麵善,倒是很像一位去世了十幾年的貴人。”
薛雲晗麵色不改,和夏毓珠兩個吃菜飲酒,眼角的餘光見到林氏朝葉依蘭看了一眼,微微點了點頭。十幾年?不對,她上輩子去世到如今隻有四年多。
薛雲晗還想知道得更多些,那位夫人和林氏卻已經默契地住了口。
韓秀晴的性子往好聽了說是直爽,說不好聽了是魯莽沉不住氣,因此韓夫人隻告訴她帶遠房表妹葉依蘭出來亮亮相,別的一個字也沒說。韓秀晴看姨母衛賢妃和母親一意抬舉葉依蘭,心裏不大高興,特意往前想站到皇後跟前去,沒想到剛走兩步就被韓夫人拉到一邊瞪了幾眼。
夏毓珠是和薛雲晗一起進的女學,平日裏見多了韓秀晴有事無事針對薛雲晗,這會兒看到韓秀晴擰不清的樣子,她靠到薛雲晗耳邊輕笑道:“你看那一個……要不是模樣長得像,還真看不出來是韓夫人的女兒。”
薛雲晗聽了夏毓珠的話朝韓夫人母女看過去,韓秀晴一味淺薄驕縱,絲毫沒有繼承韓夫人的精明強幹,所謂相由心生,兩人站在一起雖然看得出五官有幾分相似,氣質卻截然不同。
就像……就像她上輩子和生母淑妃。
淑妃去世得早,薛雲晗對淑妃的相貌印象並不深刻,這會兒才想起從前父皇總是說她活潑開朗,而淑妃則是溫柔嫻靜的性子,她也就是長相隨了淑妃,性格卻是像父皇年輕的時候多一點。薛雲晗突然福至心靈,葉依蘭雖然有點像上輩子的她,恐怕更像的是她去世的生母,淑妃。
帶一個酷似皇帝去世寵妃的姑娘在這種時候亮相,衛賢妃的心思昭然若揭,也難怪張皇後變臉色。
“皇後娘娘,這位姑娘出塵脫俗,就跟畫裏的人似的,您說是不是?”
無論是張皇後還是在座見過淑妃的眾位夫人們,臉色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了先驚訝後恍然的表情,可見眾人眼裏葉依蘭的確是很像淑妃,衛賢妃笑得儀態端方,心裏卻有些複雜。
淑妃進宮之前,衛賢妃和四皇子生母王惠妃都算是很得寵的,淑妃進宮之後,宣和帝幾乎是獨寵淑妃一人,好不容易難產去世了吧,宣和帝就跟丟了半個魂似的,如今再來這麽個酷似淑妃的姑娘在宣和帝身邊,這些年衛賢妃僅比張皇後略厚一點的寵愛恐怕要更稀薄了。
衛賢妃唯一覺得安慰的是,葉依蘭一家人都捏在韓家手裏,以後進了宮無根無基的,還不是得靠著她這顆大樹,任她拿捏,葉依蘭越得寵,對於兒子奪大位來說便越有利。
張皇後已經神色如常,拉著葉依蘭的手上下打量一番,還從手上擼了個鐲子直接套到葉依蘭手上,對著韓夫人矜持笑道:“難為你們尋來這麽個標誌的姑娘,往日裏隻道賢妃妹妹天姿國色,沒想到竟有比賢妃妹妹更勝一籌的。”又對賢妃道:“哎喲,妹妹可別惱,這不過是個小輩兒的孩子,看著年輕新鮮些,和妹妹自然是沒得比的。”
明明介紹了是韓家的表姑娘,被張皇後一說倒好像來曆不明似的,且還趁機刺了衛賢妃兩句,其他人不好接這話,唯一能開口的衛賢妃不理會張皇後話裏有話,隻笑一笑,從頭上拔下一根金嵌碧璽的鏤空簪,插到葉依蘭頭上,“娘娘說的對,依蘭長得好不說,這年紀又最是鮮嫩水靈,將來必是有大造化的。”
說著“長得好”“大造化”時特意加重了音調,朝張皇後柔媚一笑。
“賢妃啊,我前兒聽了一個故事,”張皇後冷哼一聲,不急不緩地說:“說是有個牧羊人,放羊的時候遇到一隻狼,那隻狼在羊群外徘徊了很久都沒有攻擊任何一隻羊,牧羊人就以為這是一隻無害的善良的狼,有一天牧羊人去趕集,就托這隻狼替他看管一下羊群,你猜怎麽著?”
韓夫人恭敬低了頭隻當沒聽見,葉依蘭惶恐得身子快要抖起來,韓秀晴則在一旁不明所以。
無非就是一個引狼入室的故事,便是連剛開蒙的小孩兒都知道,衛賢妃不理會張皇後的挑撥,斂衽行了一禮:“娘娘,臣妾勸您啊,還是別去擔心別人家的羊,先過好自個兒的日子吧。”
言罷揮揮手,叫韓夫人幾個各自回了席位。
宣和帝就在隔壁的正殿裏,不過一室之隔,薛雲晗心裏盤算著怎麽才能見到父皇,欣賞不進去偏殿中央女樂們表演的節目,正覺得絲竹之聲太過嘈雜,音樂聲竟戛然而止,跳舞的女樂們都停了下來。
“你聽。”夏毓珠拉拉薛雲晗的袖子,下巴朝正殿那邊揚一揚。
“好!”“好!”
隻聽那邊響起一陣一陣的轟然叫好之聲,薛雲晗和夏毓珠不明所以,上首的衛賢妃開了口:“皇後娘娘,聽說皇上今晚興致極好,親自從私庫裏出了彩頭,下了旨意叫各家的年輕兒郎們比拚詩詞呢。咱們大梁向來崇尚文風,但凡家境尚可的,都會送女子開蒙入學,更何況在座的許多姑娘都在女學裏讀書,想必有不少錦心繡口的,不如咱們也湊個熱鬧如何?”
張皇後知道衛賢妃是早就想好了,打定了主要要叫葉依蘭露臉,自然不肯附和:“男兒讀書是為了科舉入仕,為國家效力,咱們女子不過是讀書明理,不做睜眼瞎罷了,怎麽好和他們一樣。”
衛賢妃早和張皇後撕破了臉皮,這會兒當麵就駁道:“那臣妾差個人去請皇上的旨意,看皇上怎麽說吧。”
張皇後一噎,人人皆知宣和帝愛好琴棋書畫詩酒花,且一向在這方麵上並不輕視女子,現今女學大門處的匾額就是宣和帝題的,若真使了人去請宣和帝的旨意,不過是白白討一個不喜而已。張皇後心裏雖不悅,卻仍笑道:“也好,各家的小姐們自願參加,家裏無人參賽的夫人做第一輪的評比人,最後再由本宮和賢妃定奪前三名。”
衛賢妃朝張皇後一笑:“若是皇和後臣妾定不下來的,便請皇上裁決,左右皇上富有天下,出的彩頭可不是咱們能比的。”
張皇後待要反駁,魏國公府、興寧侯府等素來親善二皇子一係的幾位夫人已經行禮稱道:“皇後娘娘聖明!”其他夫人們怕在貴人麵前失禮,自然跟著行禮起來,生生將張皇後的話堵了回去。
薛雲晗略思索片刻,就明白前三名一定會因為“張皇後和衛賢妃無法定奪”而送到宣和帝跟前,並且得了賞的人需去禦前謝恩,她當即毫不猶豫地問宮女要了紙筆。
比賽以秋獮為題,應情應景,或詩詞或繪畫或二者結合,限時一炷香。薛雲晗瞥見衛賢妃身邊的一個宮女往正殿去了,想必已經去給宣和帝通風,以確保到時候能將貴女們的作品呈送禦前。
這位表妹的詩書畫在女學裏算是不錯的,但是平時並不是掐尖要強的人,怎麽今兒竟似想要在禦前顯山露水,夏毓珠投以疑惑的眼神兒,薛雲晗以手抵唇,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然後閉上眼,回憶上輩子的往事,到底要怎麽做才能叫父皇知道是她呢?(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