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球場生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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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世鐸想要道歉:“對不起,我昨夜……我……”
這話要如何說出口?本來就是夫妻,說出口了更難堪。
然而即使如此,夏氏回以他的仍是冰冷漠然,薛世鐸終於落荒而逃。
十月之後女兒出生,薛世鐸終於死心,夏氏不在乎他,也不在乎和他的女兒。
薛世鐸抱著女兒幾番上安南侯夏家的門,夏氏的兄長才透出些許前塵往事,自此以後,兩家維持姻親表象,夏氏就搬出了夏府一直住在雁回山的陪嫁別院。
那個想要一心一意、白首不離的薛世鐸,逐漸在年歲中磨平了當初的意氣,恨也好愛也罷,他如今的年紀都已經無力再提起了。
“爹,我娘年輕的時候一定跟更厲害吧?”
薛世鐸被薛雲晗問得回過神來,無言點點頭,夏氏拉著傅晴柔的手剛好走到場邊,嘴裏問著:“你母親從前打馬球摔傷過膝蓋,一到下雨天就要疼的,不知道現在……”
話到嘴邊,抬頭看見了薛世鐸,也看見了他眼裏的複雜神色,夏氏有些局促地止住了聲。
傅晴柔見氣氛不對,和夏氏簡單敘了幾句,轉達了母親不久之後要去拜訪的意願,就借口訓練回了場地,薛雲晗歇了一陣,也要繼續和隊友磨合,一時場邊隻剩下夏氏和薛世鐸,兩個各有心思的人都選擇了沉默,站在原地,誰也沒有回看台或是離去。
從夏氏帶薛雲晗回府,兩人就私底下達成了默契,相敬如賓地過了兩年,相處時本已經可以從容相對,但是方才薛世鐸的複雜神色裏分明有一絲難以掩飾的情意,這些年頭一回直麵丈夫的心意,夏氏有些微微的手足無措。
“哎呀,小心!”
“讓開,快讓開!”
一個姑娘胯.下的馬不小心叫球砸了眼珠,那馬吃痛之下四蹄狂踏朝場邊直衝衝地奔過來,雖然在騎乘的馬中算體型較小的,但和人相比卻是一匹高壯的畜生,若是叫它踩踏了,不死即傷。
夏氏此時視線並未在場內,她還未反應過來,肩膀就叫薛世鐸往旁邊一推,回頭看時薛世鐸一個沒站穩,撲倒在地上,那馬從他身上踏過,一聲呼痛之聲明顯地響起。
畢竟是名義上的爹,共同生活了幾年,薛雲晗心頭駭然,連忙下馬跑過去,也不知道他傷到了骨頭沒有。
“衣衫幹淨的部分應該都沒有受到踩踏……晗晗,快叫人去找太醫。”夏氏仔細將薛世鐸的衣衫檢查一番,見隻有右邊衣袖上有泥印,微鬆一口氣,避開右邊胳膊將他扶起來,這時才看到薛世鐸右手幾個指頭奇異地扭曲了,十指連心,怪不得他滿頭虛汗,臉上慘白。
不一會兒有擅長外傷的太醫趕來,望聞問切一番,薛世鐸胳膊上的傷隻在皮肉,沒有傷及骨頭,反而是手指頭斷了兩根,需要帶上正骨板好好將養,總的來說雖然痛了些,但傷勢並不重。
薛世鐸傷了右手,不能再提筆辦公,寫了告假書還未送回京城,那邊廂騎馬撞了他的姑娘的父親,也就是宜春侯世子,帶了禮物來和薛世鐸賠罪,還主動向宣和帝說明原委,替薛世鐸求了恩典,傷勢未養好之前都不用回衙門。
這次本來就是匆忙趕到清和圍場,薛世鐸身邊並未帶慣常服侍的人,夏氏因為薛世鐸是為了救她而受傷,便自動擔起了照料他日常衣食的責任。
第二日的馬球賽還是如常舉行。
原本是宮裏的幾個主子臨時起興提起來的,不過是圖個熱鬧,但是真到了這一天,各位貴女的兄弟姐妹來了不少,父母親族也有來觀看的,看台之上竟然泰半都坐了人,其中最搶眼的自然是宣和帝和幾位娘娘。
“皇上今兒怎麽興致這麽好,也來和臣妾們湊趣?”張皇後親自從宮女的手裏接過茶杯,呈到宣和帝旁邊的桌上,笑盈盈問道。
要說還真是相由心生,皇後最近過得順遂,心裏大約舒坦了些,眉目看著慈和了許多,宣和帝端起茶看張皇後一眼:“朕記得靜月從小就喜歡打馬球,今兒既是要比賽,便想著過來看看。”
站在宣和帝身後的梁三全眉毛一動,早上的時候宣和帝反複問了幾回,可都是問的“安康縣主上場不?”“安康縣主都和誰一隊?”之類的。
李靜月便是張皇後所生的二公主,張皇後聞言臉上笑意更盛:“可不是,靜月第一回打馬球還是皇上教的,時間過得太快,臣妾嫁給皇上仿佛就在昨天,可是一轉眼靜月都長成大姑娘了。”
張皇後是元後,潛邸時便娶了的,宣和帝聽著張皇後的話神色柔和了些,想起那時的歲月輕輕點了點頭。
衛賢妃最見不得張皇後這樣子,家世不強、相貌一般,主位的妃子們隨便拉一個都比她強,也就隻能拿跟宣和帝比眾人早說點事兒,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她老嗎。
“是過得挺快的,”衛賢妃笑盈盈地端起茶杯抿一口,隨口說道:“臣妾嫁給皇上的時候,太子還在皇後娘娘的肚子裏呢,如今太子都快要有兒子了,皇上,這可是您的長孫。”
張皇後詫異衛賢妃今兒怎麽肯為太子說話,但是太子妃這一胎的確意義深重,若是一舉得男,太子後繼有人,東宮的地位便穩固許多,連宣和帝也十分看重,便接著衛賢妃的話頭道:“可不是,京裏來消息說,太醫日日去東宮摸平安脈,太子妃的懷相很好,吃得下睡得也香,到時候定能給皇上生下個健健康康的小皇孫。”
宣和帝臉色冷了些:“才兩三個月,就知道是男是女了?皇後也太著急了些。”
張皇後聽宣和帝這話意思不對,卻不知道哪裏出了錯,要知道她和宣和帝二人早已離心離德,平時唯有提起小皇孫,宣和帝會軟和上兩分。
皇後不知道為什麽,衛賢妃卻是知道的,李冀和太子一係爭鬥多年,她娘家魏國公府又十分聲勢烜赫,底下的官員多有站隊的,隻是有些在明處,有些在暗處罷了。
前幾日,京裏有幾個平日裏看起來中立的官員向宣和帝上了密折,進言要立太子妃肚裏的孩兒為皇太孫,今日一早這批折子剛好送到了宣和帝的案頭。
張皇後要怪也隻能怪她的父親承恩侯,到底是泥腿子出身,太子妃剛診出有孕時就嚷嚷著要讓張錦萱提前入宮,說是晚了怕柏家就成了皇太孫的外家,這話早被有些人傳到了宣和帝耳朵裏。
衛賢妃閑閑地擱下茶杯,朝宣和帝一笑,真誠地誇獎道:“聽說太子監國十分勤勉,處理起政事十分得心應手呢。”
張皇後心裏一凜,衛賢妃這句話是誅心之語,宣和帝身子還很健朗,太子就對朝務迫不及待,豈不是有意取而代之?她連忙伏地跪下:“豫兒自小身子不好,被皇上立為儲君之後,每日都嚴格要求自己,比旁的人更勤勉更努力些,一是為了給底下的弟弟們做好表率,二是豫兒孺慕父親,怕做得不好讓皇上失望。”
宣和帝心裏哂笑,哪裏是長子想努力,是張皇後這個當母親的逼迫而已,說起來太子和他性格最像,性情溫和,無意權勢,因為宣和帝自個兒是被母親妻子逼上皇位,所以了解其中困苦,也深知這樣的性格不適合皇位,所以他這些年在立長子還是次子為儲君一事上一直猶豫不決。
五公主去世的時候,一眾兄弟姐妹之中,唯有長子哭得情真意切,甚至因悲痛過度嘔了一口血,宣和帝當時想,長子至少有仁慈良善,不會是個暴虐的君王,他私下裏問過長子的意願,長子沉默半晌,回答願意當太子。
其實不必問,這些年長子一直按照張皇後的意願活著,張皇後才是皇宮裏對皇位最有興趣的人。宣和帝不看張皇後,隻平淡地說了一句:“起來吧,比賽要開始了。”
場上參賽的貴女們分了兩隊,懷寧郡主領頭的一隊皆身著淺紫騎裝,腰間巴掌寬的紅色腰帶在一側隨意挽個結,遠遠看去像纖腰之上盛放了一朵花;二公主領頭的一隊則是身著大紅色騎裝,腰間配以寶藍色的腰帶。兩隊球手昂立在各自的坐騎上,各呈一字分列在中線兩側,都是綺年玉貌的年紀,隻單單叫人看一眼便賞心悅目。
開始比賽後,每隊有六人上場,以球擊對方區域懸掛的銅鑼的次數多寡分勝負。
薛雲晗負責中場的區域,既要防守對方過線之後擊中己方銅鑼,又要接應己方隊員如夏毓珠等人,將球傳到對方的區域。
兩隊的實力差不多,比賽有些膠著,第一次休息過後,薛雲晗注意到對方換了一個隊員,那個姑娘骨架有些高大,不像京裏的姑娘,中途換人是常事,所以也沒有格外留心。
比賽重新開始後,大家又很快進入狀態,薛雲晗眼見二公主將球傳到了自己負責的區域,連忙縱馬上前,彎腰揮杆,嘴裏喊道:“毓珠,往右!”
這是兩人約定的暗號,如果喊的是右邊,便是要把球往左邊打。
那個新上場的姑娘迅速靠了過來,球有些遠,薛雲晗為了搶先,上半身幾乎是伏在馬上,沒想到那姑娘隻是隨意往地麵揮了一下,狀似擊球,實則根本沒用心,薛雲晗剛把球打出去,突然橫裏飛來一根球杆。
她連忙勒停了馬立在原地,一看,傅晴柔手裏的球杆沒了。(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