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噴出一口煙圈, 指縫中的煙蒂再次燃到了盡頭。繚繞的煙霧籠著那張年輕頹廢的臉, 他的眼神有些迷茫。

    淩白已經在樓道坐了好一會, 似乎這樣的逃避會讓他覺得好受一些, 他也實在不想回去麵對自己製造出來的狼狽殘局。

    係統：“主人, 嘻嘻, 都那麽久了事後煙還沒抽完啊？”

    淩白沒心情搭理他。

    若是有印象還好, 他也不會這麽煩躁。這種情況, 就像是被憑空抽走了一段記憶, 或是被另一個混賬占據了身體幹了壞事, 他沒有享受到任何過程, 清醒過來卻要他來承擔一切, 他莫名有一種當冤大頭的感覺。何以甘心。

    係統：“想不起來沒關係, 主人，我可以用豐富的詞匯幫你描述和回憶的。”

    淩白：“閉嘴。”

    這根本就是兩回事。

    淩白忽然想到了什麽，掐了煙頭, 起身回去。係統很吃驚，畢竟有了前幾次目睹宿主渣完就跑的經曆，原以為這次也會如此, 沒想到竟然這次能看到渣男浪子回頭, 勇敢站出來負起責任的一刻。

    看著自己追隨的宿主短短時間成長了那麽多, 係統忽然有種身為老父親的欣慰。

    淩白直奔浴室，找到昨天被他丟在外麵沙發上的外套。

    淩白：“他醒了嗎？”

    係統：“還沒。”

    淩白：“那就好。

    然後係統就看到, 抱著外套的主人躡手躡腳地奔向門口, 沒有一刻猶豫地, 安靜而迅速地離場。

    係統：“……主人？所以你剛剛回去隻是為了拿外套？”

    淩白很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地嗯了一聲。

    係統：“主人，我能說句髒話嗎？”

    “比如？”淩白冷颼颼地看他一眼。

    係統：“我真jb喜歡您這種渣男！！”

    ……

    其實淩白內心也很糾結，活幾百年他也沒遇上過這樣的難題。他活得相當單純，在那段饑荒之前，他每天想的最多的問題都是哪片的食物更好抓和更好吃一點，從沒有聽過吃完還要對食物負責的道理。

    可他早就不是吸血鬼了……

    卻還在用那種久遠的規則為自己開脫。

    從電梯出來，淩白瞥了眼旁邊玻璃麵板，他恨自己此刻看起來的容光煥發。

    “陳洛？”

    有人在喊他名字。

    淩白轉頭，發現竟是提著行李箱的孟若洋。

    顯然剛從機場走秀回來，精心搭配了一身早秋限量新款，整體如行走的畫報，麵上卻是墨鏡也隔不掉的疲憊。

    昨晚淩白提前離開後，一行人又鬧騰到了半夜。孟若洋全程奉陪。他不是不想跟著他一起離開，隻是他在圈內混了那麽多年，畢竟不是任性的新人，做不出中途離場這種很不禮貌的舉動，隻轉頭讓助理定了早上的機票。回去等待他的還有滿滿當當的行程表，沒法留下來再陪他們玩下一程。

    “你怎麽在這？”淩白下意識地問道，神色不太自然。此刻的他，排斥看到任何一個熟悉的麵孔。

    孟若洋笑了笑，“我回家啊，你呢？”

    他沒料到兩人會怎麽快再次見麵。他記得，第一次見他也是在這裏。忙碌中偷走時光，已經是近一年前的事情了。他似乎常來這個地方。

    淩白：“看一個朋友。”

    他向來演技不好，說得越多錯的越多，下句話就是要告別，“我還有事，下次再聊。”

    “下次是什麽時候，明天嗎？”孟若洋一如往常地調戲著。

    對方沒有回應，那倉促離開的身影轉眼已到了門外。

    孟若洋盯著那道背影，說不上來，總覺得哪裏不太對。

    ……

    因為拍攝提前結束了幾天，沈秋忙著調.教幾個公司新簽的藝人，暫時沒給他安排其他行程，邱洺早早地進組拍戲去了。回去後，淩白不問世事地躺了好幾天，直到第三天才有勇氣爬起來給人打電話。

    長長的忙音後，依然沒人接電話。

    並不意外。他本來就是因為方斯遠不接電話黑化值又漲得厲害才匆匆趕回來，為的是弄清楚對方無故黑化的原因並想出解決對策，誰知道會發展成現在的情況。

    方斯遠的黑化值沒繼續漲下去，是目前唯一的好消息了。

    接下來怎麽辦，又是個難題。

    ……

    響鈴聲結束後，手機屏幕慢慢地又暗下去。

    對方沒再嚐試第二遍。

    明明自己才是拒絕的角色，卻會這樣失落。

    方斯遠自嘲地，都到這種時候，對那個人的奢望也該到此為止了吧。還在自作多情什麽，對他來說，自己不過是可有可無的消遣罷了，一開始就是那樣。那個人從沒有任何承諾和暗示，自己卻把對方那點稱不上多真心的關懷片段反複重溫千百遍……時間越久，他就越覺得自己的角色可笑。

    客廳的電視中正重播著最新一期的綜藝畫麵。

    繼上期孟若洋當眾獻花引起軒然大波之後，這一期的收視率再度刷新了新紀錄。撇開各自的女搭檔，這對跨組cp的曖.昧被節目組在方方麵麵的細節上挖到了極致，後期配字充滿導向性。截至今天，“孟陳”cp已經連續占據兩周的cp榜第一。

    真人秀節目流行之後，一年到頭被剪刀手塞了那麽多對cp，zqsg之後就是吃不完的玻璃渣，傷透心的同時也理智了許多。

    如今的觀眾早就沒有那麽容易被節目組牽著鼻子走了。

    隻是這次不一樣。盡管不知道拍攝時的真實情況，但她們男神滿含愛意的眼神是如何都剪輯不出來的。無時不刻的凝視和占有欲，如果這都是假的，也隻能說演技太好了，把拿影帝的演技用來真人秀，還是偶像劇版，也不嫌累。

    方斯遠看過去，正好看到兩人遊戲中摔跤的一段，幾番糾纏，麵目清冷的黑發少年轉身將人摔在軟墊上，卻被人抱住了腰，這個動作僵持了很久……

    畫麵刺眼。

    他不想看，卻還忍不住去看。

    方斯遠垂頭關了電視。他也算半個圈內人，不是不知道這圈內多數都是造出來的虛假，正因為如此，他也能分辨得出其中為數不多的真實。如黑洞般的自卑噬咬著他的內心，他拿什麽去跟孟若洋競爭。

    不如一切回歸原點。

    “喂？”方斯遠打聽到那天晚上後來跟他一起喝酒的人，撥了過去。

    他那晚喝得很醉，也說不清具體發生了什麽，腦子裏浮現出來的所有畫麵都十分荒謬。他本來就是個爛人，喝醉了亂性也不奇怪。隻是醒來的時候，全身快要報廢的酸痛和開口的沙啞實在是嚇到他了。

    方斯遠沒有當0的經曆。

    事實上是，他也快一年沒有當1的經曆了。

    每次想起那個讓他恨得牙癢的男人，他就會開車去常光顧的進口店裏，挑上一批新品。看著說明書，想象著對方在他身下哭泣求饒的畫麵，這讓他感到無上的快.感。越是過分越是喜歡，不知不覺就堆積了數量可觀的珍藏。

    當他醒來看到滿地板的眼熟的物品，一身冷汗，直覺以為自己是做了個噩夢。

    不是噩夢。

    是噩夢般的現實。

    他怕是死也沒有想到，有一天這些珍藏會用在自己身上。

    更氣人的是，對方什麽都用了，連那些弄不清用途的外文包裝都拆了個遍，偏偏對五花八門的tt視而不見。

    沒有歧視0的意思，他相信但凡一個有尊嚴的1都不會喜歡這個淪為下位的位置。

    方斯遠有點想吐，忍著不適，勉強下床去浴室清理，結果洗到一半就開始發燒，最後還是打電話讓人送他去的醫院。受診的時候忍受了一番醫生異樣的目光，向雜誌社請了病假，又連著去掛了幾天水，才算是有了點力氣。

    “……謝謝。”

    方斯遠沒問出個所以然來，對方也隻說不清楚，看到他是一個人回去的。也就是說，他並不知道那個混蛋是誰。

    是誰也好，反正不會是那個人。

    方斯遠看著桌上的快遞，是前輩今天中午從雜誌社給他帶回來的，說是他的粉絲寄過去的。真奇怪，他這樣的人也會有粉絲嗎，難以置信地想著，打開的時候卻還是不由自主帶上了點期待。

    他那晚找人喝酒，其實是想要慶祝他的參賽作品入圍，雖然不是什麽知名獎項，最後拿到獎的可能性也隻有10%，根本算不上什麽，聽到消息的時候卻也讓他高興了半天。

    隻可惜，他的朋友雖多，那天晚上卻沒收到幾個真心祝福，一輪調侃過後，各自找樂子去了。他喝得爛醉，看著滿眼的燈光閃爍，像是摸也摸不到的星辰，比他進攝影圈的時候看到的還要遙遠。吧台的玻璃杯照出他麻木的臉，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那麽多年過去，他還在這裏……

    寄來的快遞裏除了一盒糖果，還有一封信。

    字寫得歪斜，卻還能分辨得出。

    信裏祝賀他入圍比賽，還簡單說了對他刊登過作品的一些見解，大概是外行的關係，說得都不在點上，隻不停重複著很好看這個乏味的形容詞。即使如此，方斯遠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

    “加油，很期待你的新作品。”

    原來，像他這樣籍籍無名的人也有人在關注著。

    就算隻有一個，也讓他走過來的所有付出有了存在的意義。

    ……

    ……

    又躺了幾天，沈秋總算是看不過眼了，把他抓出來跟著其他成員一起跑宣傳。

    下了飛機，淩白跟著“炒米糕”的幾個成員從通道出來，被機場密密麻麻的接機隊伍嚇了一跳。他還不知道公司這麽舍得下血本，一眼看去請的都是800塊的高質量尖叫粉。

    “陳洛！！！是陳洛！！！”

    “啊啊啊啊啊——！！！”

    粉絲們舉著眼花繚亂的燈牌，一下子全朝著他擠過來，浩浩湯湯的隊伍直接把其他的成員擠到了旁邊。最後出動了十來個保鏢，才把他從人群中心鏟了出來。

    直到進了車裏，淩白還沒能回過神，“我現在很紅嗎？”

    迎接他的是其他成員此起彼伏的白眼。

    滿含怨念的。

    ……

    結束活動回酒店前，淩白忽然想起來邱洺的劇組也在這邊，兩人也有一陣沒見麵了。

    他打電話問了下沈秋，討論出來的結果是讓他們幾個一起去探班，這樣的話組合兄弟情深的版麵也好看一些。其他人雖然不情願，卻也沒得選。隻要合同一天沒解除，他們還是一個整體。

    邱洺正在場邊背下一場的台詞，見他們這麽多人一道過來也有些吃驚。

    劇組內的攝影師正好過來拍花絮，因為人多，淩白能說上的話也很少，隻傾身過去抱了一下，還沒寒暄上幾句就被表演欲強烈的成員擠到了一邊。不知為何，他現在有點能體會機場的時候其他成員的那種尷尬了。

    無聊地等了一會，有人戳了下他的後背。

    淩白轉頭，發現竟是霍閑。對方地指了指後麵的空地，似乎是要跟他聊些什麽。

    “陳洛？”

    霍閑習慣性地雙手環胸，目光頗嘲諷地打量了他一遍，“我真看不出來你有什麽本事，不知道是用了什麽把戲，怎麽就讓孟若洋那家夥神魂顛倒了……”

    淩白早知道他嘴裏說不出什麽好話。當導演的大多性格怪癖，常年挑剔別人免不了說話會變得尖酸刻薄，對霍閑來說，難得的和顏悅色似乎隻存在於邱洺麵前。

    看在他是主角的份上，淩白懶得跟他計較，直問道：“有事嗎？”

    霍閑當他是默認，看他的目光更加不屑，“我是想勸你，你想勾.引誰都好，離孟若洋遠一點。他的未來跟你這種人是不一樣的，我不想看著他被你毀掉……”

    淩白抬起頭，“你是他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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